第十四章 【夢見】
耳朵裏莫名的一絲絲癢,就着他肩膀蹭下,卻引得他抱着揹包一緊,臉埋了埋,脣角隱若,彎着似是喜歡的弧度。
鹿安擡着眼定定地瞧,他的溫度,透過衣服蒸出來更深的清淡香氣,頷角因着他輕咬微緊,連着耳骨的形狀,包着一團酥悸來觸拂她心尖,緩緩包攏,感覺到她不再繼續,他餘光挪動,溢破了鬱色。
擡手捏他下巴,傾身湊前。
車廂裏曬得薄熱,她在窗前,最是普通閒適的裝扮,流露出底子裏令人歡喜的明澈,離得太近,微微的生眩。
依賴地急切攥住她另一隻手,拽着這片光,正在盡力將她鎖進他生活的這片世界裏,然後藏起來,她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人,她只認得他,只有她是這個樣子,江默才能覺得稍稍安心,卻又洶涌着渾身黏燙,巍巍地要吻上她。
脣息相融,她脣瓣的柔軟溼濡,已經吮在他脣上。
蝕的他氣息凌亂,忍不住坐直難捺地吐不出氣。
僅是吮了那一下,鹿安轉而在他臉頰親了親,他發着怔,肩膀還在低微地起伏,她伸手攤開:“我要喫糖。”
小竹子纔回過神,乖乖默默地掏出糖果拆開。
五個小時多的車程,沒想到一路光是坐,也感到疲倦的難受,連看手機都不能,無精打采地靠着他望向前排的車載電視,放着的是老年代的電影,沒多大意思,目光轉轉,手一勾,將正在把玩她指尖的那長指牽住,扯扯:“阿竹,你包裏裝了什麼,爲什麼不放上去?”
座位上方安置了行李架,能承載輕便行李,他的包看着有些空軟,不明白爲什麼非得抱着。
江默沒有回答,肩膀矮了矮方便她靠的更舒服,再轉過臉,意料中脣角沾了柔軟的頭髮,理所然地嗅了嗅,她睫毛低伏,因爲垂着顯得更長,溫暖散漫地用撫摸來勾畫着他的手掌,又輕淺動了下,是她將臉龐擡起,在他肩上蹭開耳發,重新靠緊。
剛不穩的心也重新放了回去。
捱得緊緊,抵着她額邊發出力蹭了一蹭,刻重她的感覺般,恍惚暗啞:“安安……”只記得黏着她了。
江止村座落偏僻,想進入村子必經一條土坡路,坡上坡下全是黃泥黃沙,滿是車轍印。
三輪車載着他們進了村,當腳着了實地,她的骨頭已經僵的發硬,阿竹的家在坡上深幽雜草的地方,好不容易撐到了房間,他拭乾凈了板凳讓她坐,趁着天亮,他將原來較爲整潔的臥室重新整理一番。
四下裏老舊的傢俱,雕花成影,那陰影憧憧地斜出來,因爲臨近傍晚,天色逐漸的暗了下去,洗臉架上搪瓷的盆杯,色彩也都蒙着一層灰暗,唯獨墻上的掛鐘,折映着一點明光如碎。
不過恍了一恍,鹿安斂神,回頭發現他鋪好了被褥,卻黏在牀前不動,拿背對着她。
“阿竹?”
走上前,他仍舊沒有做聲,擡着的眼睛裏泛起來忐忑般將她觀察,而她楞了半天,那棉被的顏色越近越是清楚,是極爲喜氣的正紅。
這顏色……
她挑起眉,一雙含笑的眸打趣的投向他,江默立刻不再看,不自覺地揉下耳根,抿着無盡的小心思:“新的。”是阿嬤去世前撣的棉被,留給他媳婦用的……他幾乎魔怔地來回念着這樣陌生的詞,每念一遍,灼着心跳砰砰地要迸發出來,望着她新奇的打量牀榻,壓抑着的嘴角終於能悄悄地放開一點。
“晚上我睡牀,你睡哪?”
隔壁是阿竹父母的房間,進門後她有意打量過,擡眸疑問着,不成想小竹子緩緩地懨了,好晌囁不出辦法,倒是鹿安不忍,揉揉他的臉:“好了好了,不問了,到晚上再說。”
這一日顛簸,胃裏還沈甸甸的,連他做的湯麪也只吃下了一半,到了夜裏洗漱,他帶了嶄新的盆巾,用燙水和肥皂洗過,給她再接了一盆溫水,送到了房裏。
他沒讓她接手任何事,她一洗完,只有回牀休息。
等到阿竹洗好了,昏黃的燈泡下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發間還留着水澤,氤着他覷來的眸子明亮盼着,緊緊地盯着她,隨後把臉埋進被子裏,露出些許迷亂的目光。
鹿安卷着被子墻邊拱拱,柔聲笑:“過來吧。”
她太困了,待他上牀來躺在身邊,便再也撐不住地昏昏欲睡。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凝睇着她。
燈沒有關,如同凝固的摻有她極細微的鼻息,起伏勻均,暖意真切的溫軟撲灑過來,一直鑽入了呼吸裏,洇出了一種潮意,有一些溼淋,江默探出手,輕輕地捏住她的被角,想起什麼才頓住,起身找出事先藏好的鎖,將屋裏的門鎖上。
“咔噠”一聲。
眼睫微動,她像是眠淺欲醒。
鹿安惺忪睜開眼,本能地打量,卻發覺周圍是渾然未見過的陳設,燭火灩灩地跳動,渲着四壁硃紅的囍紙殷亮,感知到什麼,猝然地她回頭,一口古樸的棺材。
原來是在夢中。
夜晚深靜,燭火太亮,灼烤一樣的難忍,照着棺材裏與她一樣的臉龐。
鹿安便更加篤定。
那張臉此時了無生氣,着着嫁衣安靜地在他懷裏,怎麼看都有燭色遮不住的青白,洇着嫁衣折映的一點紅光,卻依然能從光裏透出。
最詭異的,還是莫過纏着她手腳的阿竹,竟然擡手又撫上她生了屍斑的臉,細緩勾勒,慢慢握住了後頸,相抵住額頭。
似是到了時辰。
阿竹抱了會便先出去,再將她抱起到梳妝臺前,託着她的頭,以蘸了口脂的筆將她烏色的脣塗抹。
他專註起來也還是如初,抿着嘴角,長睫低垂,似是每一根睫毛,浸透了深抵骨髓的瘋執。
將她梳妝了以後,阿竹從一旁取來了一個錫盒,自她身後擁抱,將盒子裏他折迭妥藏的紙條逐一鋪展,展示着他們之間的信物,吻着她的發頂蹭了蹭,他睫尖終於有了動靜,不住地沁出淚水,牽連臉頰的肌肉繃白抽搐,只能緊緊貼着她耳朵,沒有任何聲音,發不出任何聲音,摟着她有微微地搖晃。
頭皮生麻,也莫名麻軟了心口,鹿安看着他,就跟看着全然陌生的人。
這真的是……阿竹?
他似乎搐了一下,鹿安看得清他掉落的淚,清楚地滴落進屍體肩上的花樣,他眼底的癲亂靜默,溼透了模糊,緩緩擡起,註視起梳妝鏡。
他半張臉還掩在屍體肩後,雙手摟着那腰肢,用力收緊,忽然不再抽泣,虛然地朝鏡中的她乖軟一笑,的確是那一隻竹子,癡纏的神態令她驚駭,“我不走……”他喃喃喚:“安安。”顫着不連貫的低語,在腐白色的面龐上咬咬,很輕。
這導致到了一早,她猶分不清是還在夢裏,還是在哪。
她醒的晚,沒想到他也沒起來,一直等着她,見她醒了便挪了挪,難掩着活泛的葉尖想要親暱地碰碰她。
被她淡淡地推開:“起牀吧。”
江默聽着心就一緊,立即尖銳的察覺到安安變了些,固執地等了等,眼見她徑直越過他下了牀,他徹底心慌,緊跟着爬起打水給她洗漱,趁着她梳洗的功夫,先鋪牀將她的頭髮收撿,拉出牀頭屜,昨天在揹包裏被他一路抱回來的盒子,用紙巾把髮絲包裹,放進盒子,再塞回抽屜。
晨色明亮。
捂着毛巾在手,熱氣漸漸地散了,鹿安往臉上擦拭,掩去了微沈覆雜的神色。
城市裏繁忙不變,下了會議,祕書照例去找總裁交遞文件,推開沈厚橡木門,就見門後自家的林總在桌前,輕輕敲打着扶手,不大一會,選擇撥電話出去,同時扯鬆了領帶解掉一顆襯扣,放出煩亂。
手機不知怎的聲音有些大,裏頭傳出的話連他在門邊,也聽得明明白白。
告訴了他們電話沒撥通。
這端,林書文重新撥打幾次,俱是沒能撥通,便查一查她的話費,餘額足夠。
再次撥打出去,祕書看不過,上前幾步試探:“林總,安總的電話既然不在服務區,那就說明她那裏沒有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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