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完】
許多的車在這靜放,其中有一輛是載着人的。
那人臥在方向盤上,穿戴了帽子,口罩與手套,像漆黑的影,透過車前玻璃專註屏息的註視,等到前方白墻,一抹人影出現,穿的是便裝,也戴着棒球帽子,在“他”出現的一剎那,不給“他”撿起地上揹包的機會,車裏的人拉動了引擎,直直衝撞了過去。
車庫裏便是一陣撞到重物的悶響——
水泥地面,有殷紅的血水受車燈折映,蔓延出細細的血線。
接着,車裏裝備齊全的人熄了火,走下了車,着急忙慌地從後座拖出個醉到不省人事的酒鬼,把他推進了駕駛室,再是掏出了這酒鬼衣袋裏的手機,解了鎖,刪除了酒鬼標記在通訊錄中的“代駕”號碼,一併刪掉的還有與“代駕”的通話記錄,雖然這沒有多大用處。
可是林總保證過,保證他不會被抓。
“代駕”這麼一想,更甚輕鬆的轉身離開,剩下的僅有車裏喝醉的人,還有車前漸漸有些凝固的血。
順着血水往回,那血流出的源頭自一襲散亂的長髮裏。
躺在血跡上,帽子鬆落,是臉龐也沾了血沫的鹿安,她還能睜着眼,喫力地翻了個身,換成仰面躺,把地上阿竹的揹包拎起,按進了懷。
這發展,偏毫不差。
對於林書文的性子,她摸的再透不過。
林書文這人,一旦事業越走越高,他反倒會變得越來越極端跟貪婪,他不會放過她,況且阿竹割爛了他嘴脣,幾乎是毀容的程度,終身的,所以他一定會報覆,特地加嚴了入口把關,不允許讓人帶包進來。
藉此,便有他的人拿這個名義順走了阿竹的揹包,想着交接儀式過後,設計扣留她,讓阿竹單獨尋過來,再讓他的人僞裝“代駕”,拉一個酒鬼當替罪綿羊。
畢竟酒鬼的證詞,沒多少人會信。
一定角度上,這跟林書文當年拉徐焦淑下水的手段有點類似。
與此同時,車庫出口傳來一片紛沓的步聲,夾着救護車的鳴笛,她艱難地轉着餘光去看,爲首的是傅老的特助,那小年輕人,一臉嚴肅指揮着醫護趕過來,見她還沒死,可是滿地的血點子,他一時失語。
“阿竹呢。”她不能動,被醫護擡上擔架:“那個人抓到了?”
小年輕頷首,因着傅老對她的態度迴轉,他也對她顯得較爲恭敬:“江先生沒事,至於撞你的人……”他挑眉,看着她抱着揹包不放:“已經抓到了。”
“包括證據。”
這一天,鹿家旗下的酒店被醫護車及警車的鳴笛包圍,衆目之中,羣衆如潮水聚在大廳內外,敞出了條寬路,讓警方更方便地押着林書文出來。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上警車前,林書文多站了站,猶能維持住從容,等來了祕書,祕書很小心的顫着聲,邊打量着警方,一邊提心吊膽的如實說:“是安總……江先生好像沒事,受傷的是安總,安總剛被擡上救護車。”
林書文的眼中,那股藏得頗深的狂熱一滯,不滅反而趨於了猙獰。
他額上的血管迸高着噬人,卻被這一句壓住了死穴般,因戴着口罩,只能看出他口罩急顫着,有警察覺得不秒,當即要把他推進車裏,費了很大的力才成功。
和着車門一同被關起的,還有林書文的餘音。
祕書沒能聽全,只聽到“安”這一個字。
參會的時間設在午前,到酒店門口的人潮徹底散了幹凈,初冬的天空明寒。
過着往南的鳥羣。
……
病房的窗口,也能看見鳥雀往南遷徙的隊伍。
鹿安醒來後,第一眼是窗外,第二眼是牀邊在看着她,冰封結着可怕寒意的小竹子。
她頭皮發麻。
先暗暗動手,發現如她所料,傷勢比較輕,沒傷及內臟,因爲被撞之前她有算好角度怎麼減輕自己的傷。
後來的後來,她一手摸摸牀邊怎麼也不肯消氣的男人,他脣抿得直直,不理她,光是在牀邊坐着給她削蘋果,只餘小唐在那報告:“安總,其實不只是您的父親住了院,還有您外公,現在也在醫院裏。”
“哧。”鹿安沒繃住,這合着,豈不是一家三口全住了院,那……
“老人家還好麼?”
“……不是挺好,氣的不輕,心臟病犯了。”
鹿安沒搭話,嘴角還翹着,輕捏捏江默的髮梢:“阿竹。”
小唐助理見狀,連忙趕在被狗糧盆砸住之前儘快交代全部:“至於陳月那邊,有按照您的吩咐,她已騙到了王二旺所有的錢,並且目前,她帶着弟弟已經不在市內,王二旺則涉嫌搶劫也進了拘留所。”
一口氣下來,小助理像個叨叨叨的機器人。
“然後是傅老這邊,他吩咐,以後若是您還需要幫助,他一定還會幫您,並且,是無償。”不求回報。
鹿安怔了怔,扭頭,頭髮在枕頭上蹭出沙沙的聲,笑的明亮:“啊,幫我跟傅老先生說句謝謝,等到我跟阿竹結婚,我一定請他老人家喝喜酒。”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
小唐一跑,鹿安逮着機會,哄着正給蘋果切塊的某竹,他還在氣頭上,一看這人就是沒聽見她剛纔提的“喜酒”,因爲他蒼白的又清減了點,長長的睫垂下陰影,她不知疲倦,多動地戳他脣邊,“你看,我都是有把握的,我讓傅老幫我實現的第三個願望,就是人證俱獲。”
地下停車庫的監控被林書文毀壞,實際暗中,一直有傅老的人在記錄。
“單憑徐焦淑的證詞,不足以讓林書文坐牢,只能劍走偏鋒……”她話音一頓,因爲見男人停了手,垂着的眼眶透紅,要落下水,渾身急顫着一個字講不出來,那樣子是氣到爆炸。
她卻沒慌。
伸着手,接住他溢出的水汽。
病房的窗簾深藍,邊角過着風,吹拂着簾擺掀起,又覆落。
寂無人聲。
空氣有一時片刻的凝頓,半晌,她輕聲,“之前答應過你,會和你去遊樂館約會,現在我受了傷,暫時做不到了。”過了兩分鐘,他落出的水汽更多,作勢要咬她指尖,她一笑,“那,我們明天就去領證,好不好?”
鹿安想,坐着輪椅也要去。
卻換江默怔住。
猝不及防,收了牙齒,脣貼近她指尖,成了他自己反應不來的一吻。
她腰部墊着枕頭坐靠,冬季的光影很薄,她觸光的邊緣明暖而模糊,慵懶的姿態一如夏末,他還在大排檔打工,望着她坐在煙火之中,是唯一的純白。
後來,她對他笑。
是他破土重生的光。
小竹子蠢蠢而動,伸展着葉子似乎想要包住她,鹿安眼睜睜看他起身壓過來,冷植的氣息罩下,她情不自禁胡亂地飄了思緒,就想到門好像沒鎖。
正猶豫着要不要提醒他時,額頭一沈。
江默抵着她的前額,指腹放在她梨渦上,光影交映出他眸面湛凈,深處卻蟄伏着癡慕而生的黑,吞了最後一點微光,“好。”也不管門鎖了沒鎖,通芯漆黑的小竹子掀開被窩來,含音綿長,濃稠的不像話:“安安……安安……”也不再藏歡喜,被他瘋涌漸向病態的亢奮裹得窒息,鹿安心一抖,他果然想將她藏起來。
他隔開了所有的光,還在喚着,攪在她逐漸急促的一聲聲裏。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本陸醫生我們再見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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