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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小的内心,突然涌上了一股愤怒和憎恨。他不相信這個人說的话,這個人一定会扔下他自己跑,這個人沒有感情,他是個魔鬼,他不会回来救自己,他一定会撇下他逃命。
单鸣感觉到孩子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不再死死缠着他。他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沈长泽抬起头,眼裡满是怨恨,他小声道:你不会救我的。
单鸣捏起他的下巴,冷道:就算我不救你,也是你的命。他把火把塞到孩子手裡,站在這裡不要动,如果狼靠近你,就拼命挥舞火把。
单鸣站起身,脚下升起一股力量,那是绝境中爆发出来的力量,他知道他奔跑的速度,决定這個小孩儿有沒有命活下来。
他怒喝一声,引起狼群的注意,然后身体矫健地弹了起来,朝他行李的方向发足狂奔。
就在同时,狼群疯狂地从斜坡上蹿了下来,速度惊人。
单鸣在靠近火堆的时候就地打了個滚,一把抓起了冲锋枪和手枪,然后从地上跳了起来往回跑。
刚一转身他就愣住了,火把被扔在了地上,沈长泽已经不见踪影。
一匹匹狼全都往树林裡追去。
单鸣大声骂了一句操。
這個孩子不信任他。
不過,那孩子也确实沒有理由信任他,只是他干了件蠢事,他跑出了单鸣能救他的范围。
单鸣对于去不去救他,有了一瞬间的犹豫,脚步這么一顿,领头狼已经窜进了树林。
沈长泽的行为打乱了他整個计划,他原本想一枪毙了头狼,头狼死之后這些狼会因为无措而败退,這是他能想到的两個人都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只是幻想一個五岁的小孩儿能配合自己,也确实是妄想。单鸣不再多想,举枪两個点射,击中落在最后的一匹狼身上,另一枪落了空。
单鸣提着冲锋枪朝树林裡追去。
远离了火堆之后,树林裡漆黑一片,能见度极低,单鸣只能看到在月色下蹿动的影子,却根本已经无法瞄准,他一边跑,一边朝前面乱放了几枪,他沒期望能打到狼,只要能吓住它们就行。
很快,他就看到黑影往旁边四蹿开,他知道這些狼要开始包抄了,靠那小孩儿的两條短腿,绝对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狼追上,他一定就在前方不远处。
穿過森林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條黯淡地光带,单鸣认出那是條小河,小孩儿正大半個身子浸在河裡,几乎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那五條狼前前后后地把那條河围住,似乎忌讳水,而沒有冒然行动。
单鸣也不知道该說這孩子运气好,還是脑子够用,還知道跳河裡去。
狼是非常谨慎的动物,它们的谨慎给了单鸣時間。
只是那些狼很快就发现了单鸣,头狼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地窜开,其他四匹狼也都蹿进了林子裡。
单鸣举枪想射,却扑了個空。他不敢呆在树林裡,赶紧往沈长泽的方向跑。
刚跑出去几步,就觉得后背生风,他想也沒想回身就是一枪,這一枪打空了,他看到那五條狼三前两后朝他扑過来,而且跑的還不是直线。
這些畜生!单鸣在心裡大骂,他起手又是一枪,终于把最中间的那只给打飞了出去,這时候头狼离他不過两三米的距离,跳起来扑向了他。
单鸣挥起枪托狠狠砸在它脸上,冲锋枪飞了出去,单鸣一矮身,躲過另一只狼的扑袭,然后抽出靴子裡的匕首,猛地躺倒在地,举手狠狠一挥,在他头顶的那只狼肚子被划开了一條血口子,顿时就嚎叫着倒在地上不能动了。
单鸣就地往后滚,一只狼咬住了他的军靴,利齿瞬间扎进了肉裡,单鸣大叫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勃朗宁对着狼头就是两枪。
跑在最后的两只狼终于扑到了他身上,开始疯狂地撕咬起来。
单鸣用手臂死死挡住脖子,锋利的匕首来回挥舞,勃朗宁突突突突地吐着子弹,在9发子弹都射空之后,单鸣狠狠地用枪柄砸中一只狼的眼睛,然后手起刀落,割断了它的脖子。
另一只狼在撕下他大腿一块儿肉之后,尽管闻够了诱人的血腥味儿,却不再进攻,而是在头狼的召唤下,落荒而逃。
整個過程不過发生在短短一分多钟之间,地上躺了三头狼的尸体,以及一個浑身是血的人。
单鸣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着藏蓝色地夜空,一动不动。
小孩子从河裡出来,跑到他身边,哭着叫着他,叔叔
单鸣看了他一眼,抬起手,给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把孩子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哑声道:我叫你呆在原地。
孩子扑到他身上,叔叔,对不起,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单鸣忍着痛从地上坐了起来,死不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大腿、手臂、脚都被狼咬了,但除了手臂之外,其他伤都不算很重,万幸沒有伤到要害。
這些伤在平时,要不了他单鸣的命,但是在這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林子裡,他也开始担心自己沒法活着出去。
他看着沈长泽哭泣的小脸,心裡充满了不屑。
一個软弱地,处处需要人保护的生物,对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贡献,還会拖累别人。這样的生物最适合当强者的粮食,在单鸣的观念裡,他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价值。
可自己竟然救了這样一個废物。
单鸣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救他,他做事只凭喜好,救了就救了,想为什么有個屁用。
他指挥道:把我的枪捡回来。
孩子抹了抹脸上的泪,跑去把单鸣的心肝宝贝MP5和勃朗宁捡了回来。
单鸣拄着MP5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头死狼面前,哼了一声,這下有吃不完的狼肉了,還能吃個新鲜。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长泽,把血淋淋地刀递到他面前,你来。
孩子抿着嘴,用颤抖的手接過了刀,他看着那头刚刚咽气的狼,双手紧紧握住刀,一咬牙,狠狠插-进了肉裡,還未凝固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5、第五章
单鸣把身上的伤处理了一下,就开始收拾行装打算尽快离开這裡。
尽管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已经到了常人能够忍受的极限,也不能在這個时候松懈。单鸣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如果還得不到药品和治疗,他会死在這裡。
虽然受了意料之外的伤,但发现了河流却是個大收获,只要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走,一定会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如果他运气足够好,就能保住自己的胳膊。
他忍着痛把背包收拾了一下,然后扔到沈长泽面前,从现在开始你背着它。
那背包不算很重,放了弹药和最基本的伤药,但对一個五岁的孩子来說也是個不小的负担。但孩子沒撒娇也沒抱怨,拎起来背到了自己身上。
单鸣捡了根粗长的木棍做拐杖,一瘸一拐地顺着河流往下游走。
小孩儿跟在他身边,轻声說,叔叔,谢谢你。
单鸣沒搭理他,他现在觉得說话都浪费体力。
如果见到我爸爸的话,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我的爸爸很厉害。孩子說完之后,偷瞄了他一眼,见单鸣沒有反应,心裡很失望。
他沉默了半晌,小声嘟囔,叔叔,你会送我回家嗎?
单鸣终于开口了,不会。
孩子小脸垮了下来,为什么不会?叔叔,你送我回家吧,我爸爸会给你好多好多钱,你送我回家吧。
单鸣道:到了有人的地方,你自己想办法。从现在开始别再和我說话。
沈长泽张了张嘴,最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单鸣因为脚受了伤,行走速度跟以前沒法比,需要走走停停,一天下来才走了二十多裡路,但還好一路沒有风险。单鸣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叶林的密度在下降,出沒的动物也越来越少,這說明他们走对了,他们在往聚人气的方向走。
晚上他们照样生起了火休息,单鸣感觉到周围安全了很多,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打算和沈长泽轮番守夜。
孩子攥着他的表,主动爬到了他身上,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拒绝。
单鸣瞥了他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個小时之后把我叫醒。
孩子放心地钻进他怀裡,寻找着能让自己温暖的地方,我不会睡着的。
一個小时后单鸣被准时叫醒,然后他守夜三個小时,让沈长泽睡觉。他们就這么轮番休息,熬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翻過了一座山头,终于见到了一個村庄。
孩子激动地大叫了几声,被行李压垮了的小小的身体一蹦老高。
单鸣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们加快速度下了山,在山脚下碰到了一個带着孩子砍柴的当地人。
那個中年男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想靠過来。
单鸣警戒心极重,手伸进腰间摸着自己的手枪。
那男人走過来叽叽呱呱地說了一堆缅甸话,他们也听不懂。最后那男人急了,跟自己的儿子說了一些话,孩子扭头就往村裡跑了,那男人就转過身弯下腰,意思是要背单鸣。
单鸣冷冷看着他,拄着拐杖往前走。
那男人看单鸣不理他,就拽着沈长泽的小胳膊,比划着自己的背。
孩子看着他黝黑干瘦的脸,害怕得直往单鸣身边儿缩。
男人沒办法,只好在前面领路。
快到村口的时候,迎面跑過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白种人。
单!他大老远就朝单鸣挥手。
单鸣看到他们就不走了,把拐杖一扔,坐到了地上。
那白人跑到他身边,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弄成這個鬼样子?
单鸣瞪了他一眼,别废话了,這裡有像样的医生嗎,還是我們马上回基地。
你這身伤還是尽快治疗得好。身后的两個村民抬過来一個担架,他指着担架,嬉笑道:需要我抱你嗎,美人儿?
单鸣自己爬上了担架,乔伯,我要和老大通话。
别急乔伯的目光落在了沈长泽身上,咦?這儿怎么有個小孩儿?你生的?
放屁,我捡的。
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两個人,他们叽裡呱啦地說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拽了拽单鸣的衣袖,叔叔
乔伯蹲下身,熊一样壮硕的身材把孩子整個笼罩在了阴影裡,他努力挤出一個和蔼地笑容,用严重变调的中国话說,嗨,你好。
孩子被他脸上的刀疤和庞大的体型吓得浑身直抖,他一下子扑倒单鸣身上,眼泪在眼眶裡打转,叔叔,他是谁?是你的朋友嗎?
单鸣把他从身上推下去,滚开。
紧接着孩子就被乔伯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那些村民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抬着单鸣往村裡走。
孩子吓得哇哇乱叫,叔叔!叔叔!你去哪裡!叔叔!
乔伯朝他露出一口森白地牙齿。
老大派出了好几個人,在附近的村落和山裡搜索你。我們都觉得你死不了,不過,果然是我最先发现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嗎?乔伯削下一大块儿苹果,塞进了自己嘴裡,因为我是個天生的鉴赏家,我有发现美人儿的雷达。
单鸣刚换了药,因为太累,懒得和他开玩笑,沒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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