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黑色的路虎停在她家樓下，深深地隱匿於這漆黑的夜色之中，陸遙似乎看到了，她伸手關了燈，就連一個影子都沒有留給顧相，陷入黑霧之中。
陸遙突然堵他這麼一句，顧相也沒有話再說，沉默了很久，雙方都陷入了很長的思考中，顧相最後自嘲地笑了笑。
陸遙話裏嘲諷的意味過於濃，像是一盆冷水澆下來，正面潑在他的臉上，澆了個清醒。
他從聽說這件事到去問別人，再到最後發瘋似的親自問她，就連顧相自己都很難解釋他在做什麼，一面迴避，一面想要答案，像是間斷性的瘋病。
剛纔那句話問出口的時候顧相就有些清醒了，他是以什麼身份，什麼資格來問她這樣的事情？
陸遙在跟聞池談戀愛。
就算她說，喜歡過又怎麼樣？
就算陸遙真的喜歡過，他又能做些什麼，迴應些什麼，到最後也只是兩敗俱傷。
數秒之後，電話裏都傳來細細的電流聲。
“沒有。”顧相的聲音懶懶的，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我就隨便問問。”
剛纔的話，像是一場夢境中的囈語。
“我也沒有這個愛好。”這句話說出來，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第一次知道陸遙有男朋友的時候，他的腦子裏閃過了什麼東西，但顧相什麼都沒有捕捉到，給陸遙說了祝福的話，也告訴別人不要再開這種玩笑。
“是嗎。”陸遙輕聲問，“這樣的話。”
“我既然以前沒說過喜歡，現在更不會說喜歡。”
“顧相，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理智的話，就不應該問我這樣的問題。”
陸遙最終只給他留了這麼兩句話，顧相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從某個地方倉皇而逃。
就像當年的心照不宣。
沒有人說過喜歡，也沒有人真正越界到戀人，可那時候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分明已經不是普通的好友。
成年人的默契就是，只要有些話沒有擺在檯面上說得明明白白，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
顧相明白了陸遙的意思。
那是她不願意提起，不願意回憶的過往，也是她不願意承認和告訴他的那些事。
現在他們的關係已經止步於此，多走一步都很難，保持這樣的朋友關係就好，誰也不要去打擾誰。
顧相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只要不明確的知道就可以假裝這些事情從未聽說過，只是在得到某些信息的瞬間，有些東西就開始在他內心的深處播了種。
又是半個月過去，四月底的天氣已經漸漸燥熱起來，分明離真正的夏天還有一段時間，但夏天似乎等不及要來臨了。
城南律師事務所，有人匆匆離開，而辦公室裏的人皺着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陸遙手上握着一支筆，筆尖在紙張上點了幾下，劃出了些不太友好的痕跡。
“殷律師，你沒覺得這個案子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
今天來的是那個強.奸.案的委託人，委託人叫唐興文，他今天來也是跟陸遙他們說一些案子相關的事。
陸遙聽完今天他的回憶，愈發地覺得事情不對。
“所以張齊盛爲什麼不願意做證人？”陸遙皺眉，“我前兩天去了局裏一趟，他們能提供的信息也就是那些，當然，也沒有告訴我證人的信息。”
在這種情況下，公安局是會保護證人的信息的，就是怕別人想私下解決。
但陸遙很輕鬆地拿到了那個人的信息。
因爲這個證人和委託人也是朋友，當天是他們幾個人一起出去喝酒，那麼張齊盛就是當時唯一的證人，他的說辭真的會很重要，只是陸遙嘗試着找了他幾次，都什麼沒問出來。
“不太清楚。”殷秦說，“他應該沒有什麼不作證的理由的。”
“除非……”殷秦眯了下眼，還沒說出口。
“除非他心裏有鬼。”陸遙放下筆。
“這個案子我會繼續跟的。”她認真地說。
殷秦點了點頭，看着手機上的消息，忽然對陸遙說：“那就先辛苦你了，你稍微跟一下，對了，你跟盛安那邊接洽地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
“好的，後天有個事情，可能又需要你去一下。”
陸遙的手稍微頓了頓，但也沒有其他反應，她應着：“好的，還是在公司嗎？”
“海林酒店，晚上七點，包廂是水中月。”殷秦說，“可能最近盛安那邊事情比較多，新總裁上任比較麻煩，我最近案子多也沒辦法去。”
“沒關係，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可以了。”陸遙笑了笑，“這不是助理應該做的嗎？”
殷秦被她逗笑，說：“有個助理真是好啊。”
“那下次有麻煩殷律師還要幫忙哦。”陸遙收拾着桌上的文件，隨口說着。
“下次是什麼，總不是又給你哪個姐妹假扮追求者吧？”
“…我沒有那麼多姐妹了。”
上次拜託殷秦幫忙，還是陸遙剛畢業來實習的時候，錢若霖和林灝一直沒和好，最後陸遙讓殷秦去假裝錢若霖的追求者，讓林灝喫醋。
這個方法果然一試一個準。
“那下次再說。”殷秦拿起旁邊的一沓文件，輕輕地陸遙腦袋上拍了一下。
下班以後，陸遙手上的工作還沒處理完，她打算回家再做一點，路上聞池打了個電話給她。
“寶貝下班了嗎？”
“嗯。”
“後天晚上一起喫飯？”聞池問，“朋友介紹了一家餐廳，感覺你會喜歡的，帶你去試試新品。”
陸遙斂了下眸，說：“後天？有工作上的安排了，要去海林酒店跟人喫飯，盛安那邊的事情處理不完。”
聞池聽到這句話沉默了幾秒。或許他是知道盛安集團新來的總裁是顧相。
“好，下班我來接你，送你過去。”海林離她的律所有點遠。
第二天，聞池是準時到的，熟悉的車停在路邊的時候，律所其他人看到以後，臨近下班的時間，大家手上的工作處理地差不多了，這會兒閒來無事在羣裏聊起八卦。
【哎呀，遙遙的男朋友又來了。】
【人比人氣死人，我現在就想把我那個狗男朋友甩了換個新的。】
【…這可能就是！美！女！待！遇！吧！】
【哈哈哈也是啊，我要是陸遙這麼漂亮，我可能換男朋友都不帶停的。】
【行了啊，池總還不夠好啊？有錢又體貼，哪兒去找這麼好的男朋友。】
陸遙收拾好東西下班，看到羣裏的消息的時候，她看向窗外，看到聞池站在路邊，靠着車正在等她，修長的雙腿交錯，她愣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爲什麼明明這樣了，她還是覺得自己這裏是空的呢。
並且，一天天更加空蕩。
陸遙幾分鐘後上了車，聞池側身過來幫她繫好安全帶，她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了。
“聞池，今晚我可能會跟顧相在一起。”
“嗯。”
“只是工作上的事情。”
“好。”
陸遙覺得這是她能給出的最多的解釋了，可是顧相這個人一旦出現，就會很不講道理地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像是怎麼都甩不開的枷鎖。
她不知道聞池是怎麼想的，但陸遙這些日子其實一直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不對勁。
從那天晚上聞池送她回家，說他以爲她不會放得下那一刻開始，陸遙偶爾會感受到聞池的迴避，她想着這些，手漸漸收緊，抓緊了自己挎包的帶子。
情侶分手前的徵兆，雖然很少談戀愛，但這些她都能感覺到的。
下班的時間點，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公司，顧相卻一直沒有走。
“今晚有個飯局。”易安彙報道，“顧總你要親自參加嗎？”
顧相蹙了下眉，他稍微有些印象，但對這些事情還是記不清楚，大多數時候都要易安來提醒。
“重要嗎？”
“如果您不願意親自參加也是可以的，這次主要是要跟新工程合作方的代表喫個飯。”易安常年做這種代出席的事情。
“那我不去了。”顧相順手拿起掛着的外套，“辛苦你了。”
顧相的手剛碰到門把手，打算邁步走的時候，易安忽然出聲。
“對了顧總，還有件事。”
“怎麼了？”
“今晚城南律所的陸遙小姐…也會出席。”
顧相的腳步瞬間定在了原地，他沒有動，就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住。
易安猶豫了很久才說，因爲上次陸遙小姐來的時候，顧相躲開了她，易安還以爲他們倆之間有了什麼矛盾，可後來又在提起陸遙名字的時候，會看到顧相神色微動的樣子。
顧相轉身，“我親自去。”
“地址微信發我。”
半小時後，顧相在停車場停了車，意外的是他沒有直接上去，而是熄了火關了燈，一直坐在車上。
像是等待着什麼靠近的，隱藏在黑暗中的獵人。
十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顧相看到那有些眼熟的車牌號，他等到對方停穩以後終於下了車，三個人幾乎是同時站在了某一個區域，靠得不算遠，但也沒有很近。
說話能聽清，表情能看見個大概。
三個人的目光交匯，陸遙和聞池同時看到了顧相，看到他咬着一支菸，漫不經心地靠在車旁，像是下一秒就要從聞池手上搶人。
陸遙還記得自己半個月前對顧相說的話。
她說完以後，半個月內都沒有收到過關於顧相的任何信息，包括他本人也沒有動靜，陸遙以爲他會很聰明的保持距離，但現在這麼看來，可不像是要保持距離的樣子。
對視了半分鐘後，陸遙被聞池喚住。
聞池的手搭在車門上，他微微挑了下眉，眼神和表情裏全是挑釁，聞池淡淡地說了一句：“遙遙，不給我來個道別吻嗎？”
當着顧相的面，就這樣讓他明白自己的角色。
陸遙轉頭看了聞池一眼，聞池卻一直看着顧相的方向，雖然陸遙不是很喜歡這種小把戲，但在自己身側的纔是正牌男友。
她繞過去，飛快地在聞池的臉側落下一個吻。
顧相的眼神沒有從他們倆身上挪開過，看到陸遙從車上下來，親暱地跟他道別，看到她對聞池笑，就像當年她對他笑着那樣。
半個月來，他想了些什麼。
什麼都沒想明白。
從一開始的清醒，到現在的混沌，從一開始他知道要維持朋友的表象，到現在知道自己不做點什麼就沒有任何結果。
雖然理智上很清晰，他應該離開陸遙的世界，應該保持最合適的距離，但本能上他無法控制自己。
想要得到答案，想要有個結果。
甚至有時候真的想當個第三者。
人類奇怪的佔有慾，或許不是源於愛情，而是骨子裏的劣根性，原本是自己的東西就不願意給別人的那種扭曲心理。
顧相看到陸遙在他的面前親吻了另一個男人，真正是她正牌男友的那個人。
聞池臉頰上嫣紅的口紅印。
像是突然刺來的利劍，沒入了他的身體，刀刃上流着和口紅顏色一樣的紅。
顯眼，卻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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