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顧相和聞池約了在酒吧見,依舊是那家熟悉的酒吧,名爲“嶼”。
他們都是不斷漂泊的島嶼,想找一個地方停靠。
顧相原本以爲聞池是來給自己下戰書的,沒想到聞池卻說:“是我輸了。”
兩個人對視着。
顧相穿着工整的西裝,領口敞開,他微微擡眸,聞池第一次湊近看他,也算是明白陸遙爲什麼會喜歡他。
男人的五官是無可挑剔的利落分明,眉眼堅韌,擡眸的時候卻又會讓人覺得他眼裏含着綿綿情意。
顧相幫聞池點了杯果汁,沒有點酒。
“輸了?”顧相低念,“這句話應該我來說。”
從陸遙醉了酒,下意識地就要聞池來接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輸得徹徹底底了。
聞池沒有跟他糾結這個,而是直接說了句:“2015年,那年你跟陸遙吵過一次架,吵得很厲害。”
顧相端着杯子的手一頓,鴉羽般的睫毛投下陰影,他的神色在這酒吧的昏暗裏讓人看不清。
聞池娓娓道來了那個故事,從陸遙的視角講了那個她和顧相之間的故事。
那次他們吵得特別厲害,聯繫方式全部刪掉,那時候陸遙還不能背得下來他的號碼,明明兩個人吵架吵到絕望,可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下,陸遙還是偷偷截圖存在了電腦裏。
她想,萬一以後什麼時候還想加,萬一以後自己後悔了,還能找到顧相吧。
她真的太害怕顧相再也不在自己身邊了,她害怕自己丟掉了關於顧相的一切,害怕再也找不到他任何聯繫方式。
所以就算那個時候顧相不理她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把跟他有關的東西藏在電腦裏。
所以就算後來顧相走了,她還是很卑微地放不開手。
顧相聽着這些,心情愈發沉悶,眼前杯中的水很快被他喝完,卻怎麼也壓不下去那股纏繞的思緒。
他聽到以前的故事,知道陸遙曾經是多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心上的時候,心裏沒有半點喜悅,也沒有驕傲。
而是滿滿的愧疚和無盡的後悔。
他每聽一句只會覺得自己的心揪得更爲緊。
原來,他曾經這樣被人愛過,卻被他親手將那份炙熱的愛意毀得蕩然無存。
“三四年前,陸遙的手機上第一個記錄的天氣和第一個記錄的時間都是英國。”
“她查過很多次去英國的機票。”
即便是他那樣過分地離開了,可她還是想要關心他過得好不好,天氣怎麼樣,有沒有好好睡覺。
可到了最後,不過是自己的空想。
“她哭過很多次,都是因爲你。”
第二天,陸遙清醒過來第一件是就是去調手機上的視頻。
孫峯沒有下藥。
但那個視頻裏還是可以看到他不斷用油膩猥瑣的眼神看過來,甚至記錄下了他好幾次想要鹹豬手的時刻,再往後面的內容她自己也知道是什麼。
陸遙把視頻剪了一下,只留下了那一段,這個視頻都足夠告孫峯性騷擾了。
她弄好以後下牀,準備去洗漱,還沒走進浴室,忽然想起了什麼,陸遙趕緊回頭給聞池打了個電話,他沒接。
昨晚他應該是住在這裏吧?
不接電話的話一會兒下樓找找看。
陸遙洗漱完就下去了,她挨着把二樓幾個房間都打開看了一遍,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有人住過的痕跡,她正打算再給聞池打電話,卻被另外一通電話攔截了。
陸遙看着來電提醒,抿了下脣,鮮少有情緒波動的她,眼眸顫了好幾下。
來電都要響到尾聲,陸遙才接起電話,她垂着眸,喊了聲:“媽。”
“遙遙。”女人的聲音清冷卻又摻雜着幾分溫柔,“喫飯了嗎?”
“還沒。”
“那你記得喫飯。”
“嗯。”
“最近媽媽工作比較忙,可能之後才能抽空過來了。”
“嗯。”
“你最近工作順利嗎?沒什麼麻煩事吧?”
“嗯。”
安又榕說一句,陸遙就應一句,也沒有說什麼多的話,每一句都只是輕聲地嗯。
“對了,你跟男朋友最近怎麼樣?”安又榕似乎是知道陸遙不會回答另外的,換了個問法。
陸遙沉默了兩秒,“挺好的。”
陸遙說完就打了個噴嚏,像是在懲罰她剛纔說了謊話。
兩個人之間到底有沒有問題,並不需要雙方說什麼,而是那種感覺會忽然變得不一樣。
“那就好,媽媽閒下來抽空請他父母喫個飯吧。”
“……嗯。”
安又榕還想繼續說什麼,她那邊突然有人叫了她,安又榕只能急匆匆地說:“那先掛了,你記得喫飯。”
“好。”
通話結束後,她的世界又重新陷入了安靜,家裏安靜得能聽清客廳裏掛鐘滴答滴答的響聲。
陸遙握着手機,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最後有些艱難地嚥了咽口水,硬是把那股突然冒起來的酸楚感壓了下去。
最近安又榕又開始關心她了。
本來來自她的關心,自己應該不接受吧,當年狠心拋棄她的時候,安又榕怎麼沒有想過要關心她呢,那時候她才六歲啊。
現在過了十幾年,倒是從新開始學習怎麼做一位母親。
最可恨的時候,她竟然無法拒絕,她像個卑微的在原地等待的人,以前被那樣對待了,可還是渴望能有人回頭,回頭給她溫暖的懷抱,給她愛。她很沒有骨氣地接受了來自母親的關心,只是每次被關心的時候都會泛起酸意,會想起曾經,她太缺愛了。
所以即便是拋棄過她的母親,只要骨子裏的血緣牽扯着,她還是服了軟。
陸遙最後嘆了口氣,很快從情緒中抽身出來,卻也忘了要給聞池打電話。
她反覆思考着孫峯給她點的那杯果汁,如果沒下藥,沒動手腳,那隻能說明那杯果汁本來就不是果汁。
陸遙想到這個,手抖了一下,趕緊給唐興文打了個電話。
“你好,我是城南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助理陸遙。”
“請問您之前來說的,原告方咬定你就是那個作案人有一點是因爲,另外一個朋友只會給她點果汁是嗎?”
那如果,那杯果汁也不是果汁呢。
盛安集團。
從來沒有哪一個時候,每個辦公室都是如此安靜、整潔,所有人都在低着頭全神貫注地做事,辦公室裏只有敲擊鍵盤和鼠標點着的聲音,就連打印機吐出來紙張上的文字彷彿都比之前的工整。
今天是新總裁來查看各部門情況的日子,領導查崗當然要重視起來。
顧相站在設計部門外,易安敲了門,設計部的部長從電腦前擡頭,說了句:“顧總下午好,易特助下午好。”
易安小聲地介紹,“設計部,部長是張莉,設計部又分爲兩個組,一組的組長是周婕,二組的組長是艾琳。”
顧相的目光在她們三個身上分別落了兩秒,算是知曉了情況。
但當他的眼神落在艾琳身上那兩秒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小心的,有些還帶着些其他的小心思。
只有艾琳看他的時候是鄙視。
顧相:……
易安當然也留意到了,他輕咳了兩聲讓艾琳注意一點。
顧相逛了兩圈,確定沒什麼問題以後就去了下一個部門,易安拿出手機給艾琳發了信息。
【易安】:你對顧總有什麼…不滿嗎?
【艾琳】:穿得跟個孔雀似的,是不是見誰都開屏啊?
易安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怎麼感覺艾琳在罵顧總是個騷浪蹄子?
易安擡頭看了一眼顧相,他穿着高定的西裝,襯衫領口是手工刺繡的圖案。
只能看出昂貴感,但也不像個孔雀啊。
【易安】:你好像對顧總有偏見。
【艾琳】:不是偏見,是你們對他有濾鏡而已。
【艾琳】:這!個!渣!男!
“……?”
顧相下午檢查完各部門,對易安說了一句:“通知下去,大家表現都挺好的。”
易安點了頭,正鬆了口氣,忽然又聽到顧相接了一句。
“只是下次沒有必要這樣裝了,我看着累,他們裝着也累。”
“……”
原來早就看出來了,顧相沒早點戳穿也是給足了面子。
“好的。”易安回答。
“我今晚有飯局,先走了,你處理完公事可以準時下班。”顧相看了眼地點,低着頭說。
早在之前顧長雲就跟顧相說了今晚有個飯局,很重要,不允許缺席。
顧相開了車,他給顧長雲撥了個電話:“老爺子,我從公司出發了,你那邊呢?”
“剛從機場出來。”顧長雲說,“一會兒到了再收拾你小子。”
顧相嘁了一聲,看着前路,“那行,我掛了。”
最後是顧相最先到,顧長雲沒過幾分鐘就到了,他剛好在外面碰到了今天的客人,兩個人一起進來的。
顧相擡頭的時候,脫口而出按照習慣喊他:“老…”
後面兩個字被他嚥了回去。
他話鋒一轉,重新喊了:“爸。”
“顧總跟你兒子的關係真好。”旁邊的女人笑盈盈地說,“這位就是顧相吧?你的小兒子。”
“是的,讓安總見笑了。”
兩人走過來坐下,顧相這才伸手去跟人握手打招呼,“您好,我是顧相,現在南城分部這邊的事情都是我在處理。”
“聽你父親說了。”她笑了笑,“不愧是顧家的兒子,這麼年輕就當總裁了。”
顧相很謙虛,“拖家裏的福罷了。”
他們隨意聊了兩句,顧相雖然經常看起來不正經,但在這種正式場合也不會出錯,顧長雲常年在海城,這次專程飛過來見這位,想必也是很重要的客戶了。
後面上了菜,他們沒有再聊工作上的事,喫着家常菜就聊着家常事。
“對了,之前顧相你在南城唸書的時候,我跟你媽沒少麻煩安阿姨幫忙呢,偶爾給你送點東西什麼的,不過那時候學校不讓進,安阿姨工作忙,都是給你放在門衛室就走了。”
顧相對這件事有點印象,沒想到就是她。
“所以啊,還是麻煩安總了。”顧長雲笑着,“現在又要麻煩你。”
“不麻煩,我女兒那時候也在南城一中讀書。”女人頓了頓,“這麼說來,她還跟顧相是一屆的呢。”
顧相擡頭,看着她的面容忽然覺得有幾分熟悉。
“一屆的嗎?”顧長雲接了話,“說不定還認識呢,顧相這小子,以前在學校也是個風雲人物。”
“也許真的認識呢。”
顧相看着她,談笑中,聽到她問。
“你認識嗎?”
“我女兒叫陸遙。”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