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柳風煙會結婚嗎。
柴荊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才十八歲,想不到結婚這麼久遠的字眼,要不是喜歡柳風煙,他在八年內,都不會遇到這麼歡喜又沉重的詞語。
要是柳風煙真的結婚了,自己還能接着喜歡他嗎。柳風煙不會跟他的妻子做愛,那會和我嗎。柴荊皺着眉想,可這樣不就是小三了嗎。
他只想好好喜歡這個男人,不想當小三。
有些氣憤的情緒被自己胡思亂想轉換成了悲傷,柴荊鼻子被風吹得發酸,轉身走回客廳,窩在沙發上繼續發散思維。
柳風煙打了很久的電話,他沒架住虞教授的拷問,直接隔着手機出櫃了,也不拐彎抹角,上來就是一句攔住“你爲什麼還不結婚?”死亡拷問的聲明:“媽,不可能結婚的。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虞教授愣了很久,才抖着聲音說:“這不是你爲了不結婚的另一個藉口吧?”
柳風煙認真道:“沒必要。媽,我十六歲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了。近二十年的實踐,也應證了我當時的想法。”他頓了頓,說,“所以,媽,我真結不了婚,生不出孩子。”
掛了電話的柳風煙覺得又輕鬆又壓抑,抽了三四根菸,又晾了晾自己,吹散煙味後想起自己房內還有個小朋友,進屋看他在沙發上抹眼淚。
柳風煙蹲到他身邊問:“怎麼了又,傷口疼?”
感受到柳風煙帶來的暖和鹹溼的空氣,柴荊伸手就去拉柳風煙襯衫的領口,委屈地眼淚直掉:“老師,您不能和別人結婚!”
柳風煙無奈笑了,這小朋友大概是聽到了自己的談話,自己就坐着哭。
“不結,沒人和我結。”柳風煙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這人,也沒人願意和我結婚。”
“怎麼沒有?”柴荊捏着衣領的左手更用力了些,“老師那麼好看,那麼厲害,什麼都會。是個人都想和您結婚的!”
“是個人?”柳風煙笑,“包括你嗎?”
“我……”柴荊指尖都紅了,“我……”
柳風煙脖子被勒得有些累,低頭說:“你再拽緊些,就沒有老師了。”
鬆了手的柴荊往後退了退,小聲道歉:“對不起……”
柳風煙把手撐在柴荊身邊,身體微微往他那傾斜了幾度,也不說話,就接着前幾句話的情緒深深看着他。他也迎上男人的目光,放慢了眨眼頻率,把眼前逐漸放大的臉和無關都收進腦子裏,和今天剛學的知識並排保存,然後再聞着男人身上讓他全身發軟的味道,緩緩閉上眼睛。
小東西。
柳風煙見他閉上眼睛,覺得好笑,伸手彈他的腦門:“閉眼做什麼?”見他一瞬間紅透的臉,柳風煙笑出聲音,“很晚了,小朋友要放學回家了。”
穿鞋的光景,柴荊暗暗又把男人罵了一遍。
這次柳風煙沒打算偷偷跟着,他光明正大地把牽引繩往方方身上一套,扯了個垃圾袋拿着,趕着兩個小傢伙就出了門。
兩人一狗走了一段路,柳風煙把繩把手往柴荊面前遞:“你來遛它吧。”
回家經過的都是小路,路燈昏暗,街邊都是小販支着小喫車,自帶的燈光從街頭至至巷尾,連成香味一片。
方方痊癒後,今晚是第一次出遠門。它有些害怕,不敢跑太快,乖乖跟着小主人,走在柴荊和柳風煙的中間。
柳風煙見柴荊拉着方方,笑得眼睛都成縫了,他心情也舒緩了些。
一條不長的路,他們走了很久。柳風煙給他買了章魚小丸子和炸雞排,柴荊一路喫,他一路牽着被柴荊瞬間拋棄的方方。
柴荊試圖捏着小丸子去喂柳風煙,被他搖頭拒絕。
方方試圖討口喫的,也被柴荊搖頭拒絕。
到了柴荊家附近,吵架聲音慢慢傳了出來。柴荊跑了幾步,聽到的都是熟悉的人聲。他扔了手裏快喫完的雞排,跑到噪聲發源地。
柳風煙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見柴荊一走近不遠處的人堆裏,就被推到了一邊。
“你也知道回來啊?!家裏人死完了你都不知道!”姑姑對他破口大罵,“小死人,天天出去野,被人砍怎麼沒有被砍死啊?家裏差點燒完,等燒完回來,我看你住哪去?!”
柴荊問道:“發生什麼了?”
“發生什麼了?你眼睛長着幹什麼用的,自己不會看啊?”姑姑穿着紅色連衣裙,頭髮因爲汗水肆意,都緊緊貼在了頭皮上,“房子都燒沒了!你這個不着家的,能知道個什麼?要不是我回來,你們就等着睡大馬路吧!”
鄰里的阿姨幫腔:“是啊,要是你在家裏,哪能燒着了了也不知道呢?!”
“哎喲,他哪能知道啊?天天不知道忙什麼,抱着手機就不放了。我上次在家裏做飯,高壓鍋裏燉着肉。我去樓下車庫拿土豆,碰到樓上王老師就多聊了幾句。回來的時候鍋都冒煙了,再晚一點就要炸了,家裏兩個大活人跟沒事人一樣,一個玩手機刷視頻,另一個跟死了一樣整天關在房間裏不知道做什麼事情……哎呀,我這活得還有什麼意思啊……小死人現在不躲房間裏了,開始往外跑了,不知道在做什麼勾當,都讓人追學校裏砍了!”
柴荊陰着臉說:“我在老師家裏。”
“哦,還讀書啊?”姑姑叉着腰對一旁看熱鬧的鄰居說,“他讀書?他六門課成績加起來,兩百分都沒有,讀屁個書啊,你拿什麼上的課啊,你魂在嗎?他媽還給他請了一個z大的教授來補課,真是笑死人了!看來那教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拿屁眼上的課吧……哎喲!你動手!你踢我?!我是你姑姑!反了天了!救命啊……殺人了……”
柴荊一直都挺能忍的,他十年都捱過來了,可今晚卻挨不住這麼一下,直接上去揪過她的衣服給了一拳,再擡腿把人踢到了地上。
柳風煙跑上去,拉開踹人的柴荊,將暴怒的他緊緊箍在懷裏。
柴荊想掙脫,轉頭一看是柳風煙,收住了揮過去的拳頭。
柳風煙半抱半扛,扯着柴荊轉身一直往外走,直到一個出了小區,在門拐角處停下。
他感受得到柴荊粗重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還有暴着青筋的那雙左手。
身後的鄰里都去扶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像是約定好般同意了口徑,紛紛指責柴荊是白眼狼,養了十年都養不熟,越養越不懂事,現在竟然動手打自己姑姑,簡直不是人!
距離把刺耳的言語都甩在身後,周遭空無一人,只有方方在感同身受般嗚咽。柳風煙把盛怒情緒擁抱住,拿手捂着懷裏人的眼睛和耳朵,低聲說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被男人剝奪了視覺的柴荊,在爆發之後遁入黑暗,渾身發冷,只有男人的溫柔耳語,一絲一絲地繞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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