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逆轉(四)
吃了大虧的蓋亞人哪裏肯罷休,在後面窮追不捨。這幫傢伙徒步奔跑的速度堪比棕熊,還真沒有誰跑得過他們的,坐車的士兵他們當然無可奈何,但是沒能擠上車的吉斯科士兵就慘了,只聽到後面腳步聲密集,還有一陣陣喘息越來越近,他們恐懼的回過頭去,只看到一道刀光閃過,他們的腦袋就打着旋飛了出去······這一幕幕看得吉斯科人後背涼颼颼的,開車的司機一個勁的加速,心裏都咕噥:“這幫傢伙實在是太野蠻了!”
楊瑋見吉斯科人撤退了,鬆了一口大聲,嘶啞的叫:“不要追了,趕緊鞏固防線!”聲音稍稍高了點,喉嚨又是一陣發甜,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搖搖晃晃,要不是梅里西亞扶着,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梅里西亞叫:“不要追了!馬上回來固防,聽到沒有!!!”聲音那叫一個嚴厲,追得正起勁的蓋亞人被吼得一哆嗦,跟捱了一箭的兔子似的兩片腳掌上下翻飛,以比追擊敵軍還要快數倍的速度撤了回來,站在一個個小山頭上衝着倉皇逃竄的吉斯科人揮舞彎刀,狂呼大喊,那叫一個囂張!已經停了下來準備殺個回馬槍,幹掉那些追得最來勁的敵軍的吉斯科人萬萬沒想到這幫紅毛會撤得這麼幹脆,一時間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相信現在,他們的統帥肯定在心裏重新評估這個可怕的對手了。
奧萊金這個胖子看着屍骨如麻的戰場,一臉的難以置信。在他到達地面的時候,戰事已經演變成超級混戰,他根本無從指揮,只傻看着,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還沒有被捲進去的裝甲部隊集結起來,指揮他們衝上去破壞吉斯科人本來就被割裂了的防線,沒想到收到了奇效,這支裝甲部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雖然很意外的贏了,但是戰場上那煉獄般的情景卻令他瞠目結舌:被電漿炮密集轟擊的區域,岩漿正在慢慢凝固,周邊橫七豎八全是燒焦的屍體;前兩道防線已經被徹底打平了,戰壕和機槍火力點不復存在,放眼望去,盡是大大小小的彈坑,坑裏坑外全是屍體,不是燒焦的就是支離破碎的;令人作嘔;在第三道防線那幾個最關鍵的突破口,更是屍橫遍地,雙方士兵的屍體層層疊疊,戰鬥最激烈處,屍體疊起了整整七層,遍地的戰車和機械人殘骸有些已經燒得半熔,有些則還在冒着火焰和濃煙,在這些鋼鐵怪物周圍同樣是死傷枕籍,傷兵被壓在屍體下面發出痛苦的慘叫聲······這個胖子打心裏倒抽一口涼氣,他現在都有一種時空錯亂,被扔回了庫爾斯克戰場的錯覺了。不,不對,哪怕是二戰中廝殺得最爲慘烈的庫爾斯克戰場,也沒有哪一次戰鬥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吞噬這麼多士兵的性命的!看着這成千上萬的屍體,奧萊金頭一回看清楚了星際戰爭的殘酷,跟它相比,朝鮮戰爭結束之後地球上發生的一切戰爭都跟過家家差不多!
暴熊師的士兵已經所剩無幾,但仍然士氣高昂,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屍體,救治傷員,沒有絲毫的悲傷,有的只是病態的亢奮。倒不是他們冷血,而是他們生存的環境實在太嚴酷了,在那個被冰雪覆蓋的星球上頑強生存的人們早就學會了用漠然的態度卻面對生命,不管是身邊的人的,還是自己的,在他們看來,死亡不過是一種解脫,至少死者不必再承受寒風切割皮膚的痛楚,不必再受飢餓的折磨,不必再擔心會被殖民者當成獵物獵殺,或者被抓起來當成貨物販賣到一個個他們都叫不出名字的星球去。逝者已矣,哭泣於事無補,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死者火葬,將他們的骨灰撒入太空,希望他們能魂歸故里。當然,如果地球人真的能兌現他們的諾言,帶他們打回蓋亞星去,他們也能將骨灰帶回去。送回家是不可能的了,鬼才知道死者的家還在不在,不過他們可以將骨灰埋葬在蓋亞星那寒冷的凍土下,相信死者一定會在仁慈的衆神的引導下,找到回家的路。看着他們幹勁十足的樣子,奧萊金只能感嘆,軍隊果然是一頭要用一場場勝利去餵養的怪獸,打贏了,哪怕傷亡如此慘重,士氣也不會低落,假如這一仗輸了······沒有假如,假如這一仗輸了,這幫紅毛怕是連士氣低落的機會都沒有。
正看着,通信兵跑了過來,叫:“師長,軍團長讓您到指揮部開會!”
奧萊金應了一聲,跳上飛行汽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指揮部。
所謂指揮部,就是幾輛指揮車對接在一起,空間是有點狹小,不過總比外面強。醫務兵正在指揮部裏忙活着,神色有些慌張。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場大戰下來,楊瑋和克岡都傷得不輕,克岡雖然拼掉了兩名機甲戰士,但是也多處負傷,戰鬥服裏的氧氣都漏光了,要不是身邊的警衛員機靈,給他找了一個氧氣瓶,他恐怕早就窒息而死了。楊瑋更狠,前前後後幹掉了四名機甲戰士,但是也傷得不輕,回到指揮部之後吐血不止,軍團的頭號和二號人物都受了重傷,敵軍又那麼兇悍,這些小兵能不怕嗎?好在,在他們全力救治之下,楊瑋的傷勢總算有所好轉,不再吐血了,但是面色蒼白得有些嚇人,一絲血色都沒有,別說鎧甲,連霸王甲戰鬥服都穿不了,只能穿着一身迷彩服,硬撐着坐在那裏與克岡他們交談。克岡的傷勢沒那麼重,但是也不好受,激光劍和鐳射光刀屢次刺穿戰鬥服,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最要命的是傷口兩邊的肌肉組織完全被燒焦了,沒法縫合,軍醫只能用手術刀將兩邊的肌肉組織切掉,這種滋味······請自行腦補一下凌遲這一酷刑吧。反正雲雅是不敢看了,可他卻面無表情,連一滴冷汗都欠奉,似乎那鋒利的手術刀是割在別人身上似的,雲雅暗暗咋舌,這個人的神經是鐵絲做的麼!?
“他媽的,那幫該死的昆蟲怪,全是一幫懦夫,只會讓無人戰車和機器人來送死!”韓戰龍揮舞着手臂,噴到半空的口水星子和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告訴所有人,他現在有多憤怒!他連說帶比劃:“老子挑了一個射界良好,更有衆多掩護的狙擊點,構恐了狙擊陣地,本以爲可以大開殺戒,超越西蒙·海耶和瓦西里,成爲狙擊王,沒想到那幫王八蛋一個勁的派無人戰車和戰鬥機械人過來,打了半天,敵人的毛都沒有碰掉一根,真真是氣死老子了!”
波琳娜同樣一臉鬱悶:“我前前後後射出了七發穿甲燃燒彈,攻擊他們的無人戰車,結果除了在戰車身上開一個窟窿之外再沒有別的效果了,倒是招來了一通炮火覆蓋!”指了指自己的戰鬥服上的灼痕,那是被雷球爆炸迸出的等離子態高溫氣體掃中留下來的痕跡,要不是這一身戰鬥服有良好的絕緣功勇,她現在早就變成一具沒有一絲水份的焦屍了。
大李兵火冒三丈:“我倒是開槍打中了幾臺戰鬥機器人,可是它們太邪門了,我明明一槍把它們的腦袋打碎了,它們愣是不倒,還站在那裏用機關炮朝我們掃射!”他哭喪着臉說:“開始我以爲它們的要害在頭部,打爛了它們的頭它們就完蛋了,可沒想到打碎了腦袋之後它們屁事都沒有!我又朝它們的胸部射擊,一槍一個窟窿,可還是沒用!那幫怪物,全身上下似乎一個弱點都沒有,白白浪費了我那麼多子彈,真真是氣死我了!”
小李兵一臉沮喪:“你們算不錯了,還能跟敵人真刀真槍的幹一場,我呢?狗屎,一開打就被那什麼狗屁電漿炮射出的雷球給震昏了,直到戰鬥接近尾聲了才醒過來!”他覺得全世界數他最鬱悶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射出一發子彈的機會,因爲在他醒過來後,蓋亞人已經悍然發動白刃衝鋒,兩軍完全攪在一起,他的電磁機槍壓根就沒法開火,只能乾瞪眼。這樣一場大戰,死傷萬算,他居然沒有射出一發子彈,丟臉丟到姥姥家啦。
公熊少校得意的說:“你們這幫渣渣,連一羣機械人都擺不平,簡直就是丟我們地球人的臉啊!”看到大小李兵和韓戰龍神色不善的瞪過來,波琳娜面色陰沉,他大咧咧的伸出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慷慨的說:“不過啊,我帶着一幫小弟堅守在最前線,親自操縱電磁機槍掃出了至少十二萬發子彈,在我的射界之內,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這樣的戰跡,足以把你們丟掉的面子給掙回來啦。”
看着這頭公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韓戰龍和大小李兵都牙癢癢的,波琳娜微微一笑,伸手拂開額頭上的一綹髮絲,肘部“不小心”的碰到公熊少校的右肋,這頭公熊的肋骨隨之傳出一聲脆響,那張毛茸茸的臉爲之變得蒼白,捂着右肋叫:“波琳娜,你謀殺啊!”
波琳娜嫣然一笑:“不不不,少校,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呢?我只是想提醒你,謙虛不僅僅是一種美德,更是一件保命法寶,哪怕對於以直接聞名的俄羅斯人來說,也是一樣的······”
大小李兵和韓戰龍整齊劃一的點頭,表示百分之百的贊成波琳娜的觀點————謙虎真的是保命的法寶,你再在這裏大咧咧的吹噓,信不信出了外面我們把你揍個半死,教教你怎麼做人?公熊少校委屈的衝楊瑋嚷:“司令官,你看到了,他們妒忌我,正在聯手打壓我!”那樣子,酷似受了委屈的小婦人,當然,如果他能擠出幾滴貓尿,抽泣着來一句“奴家好慘,奴家好冤,你要爲奴家作主啊”,那就更像了。
楊瑋被這幫活寶給逗樂了,這幫寶貝,天塌下來都能當被子蓋,形勢如此嚴峻,他們居然還有心情鬥嘴鬥氣,真是服了他們了。他笑着說:“公熊啊,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我這個司令官真的不好插手啊。”不再理會這頭公熊叫苦叫冤,扭頭問一名參謀:“傷亡數字統計出來了沒有?”
那名參謀說:“統計出來了。”
楊瑋問:“傷亡情況如何?”
那名參謀說:“非常慘重!先頭部隊傷亡高達百分之八十,幾近全軍覆沒;暴熊師主力六千六百五十人陣亡,七千八百零八人受傷,還有一百五十人失蹤,二百六十八輛坦克、二百三十輛裝甲車以及十六輛自行電漿炮、二十八輛離心電磁自行火炮被擊毀······可以說,暴熊師已經被徹底打殘廢了!”
噝————
指揮部裏響起一片吸涼氣的聲音,就連那幾個沒心沒肺的活寶也愣在那裏,忘記了鬥嘴。
先頭部隊幾乎全滅,師主力傷亡超過三分之二,七八千名士兵在這片黑暗而寒冷的土地長眠,還有七八千人身受重傷,這場仗纔打幾個小時啊,就有這麼多人傷亡了,等這一仗打完,只怕屍體該把整個平原鋪滿了吧?
克岡還是面無表情,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聽了翻譯之後的雲雅有點氣急敗壞了,真想去喘他一腳,問問他的心肝是不是石頭長的,死傷了這麼多部下,都不知道心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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