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彷徨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莫莉那單薄的身體一陣戰慄，幾乎昏倒。楊瑋心裏一陣疼痛，狠狠心，走了出去，門自動關上，把空間留給了莫莉。在門關閉的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莫莉捂着臉跪下，肩膀聳動，哭得很傷心。他低聲說：“莫莉，你一定要挺住啊！這道坎你必須自己邁過去，如果這一關你過不了，那麼就算你最終能回到諾河蘭，整個種族和文明覆興的重擔也會輕而易舉的將你壓垮的，這樣的話，星辰和那幾千名艦員就算白白犧牲了！！”
梅里西亞走了過來：“她怎麼樣了？”
楊瑋說：“幾乎崩潰了。”
梅里西亞瞪了他一眼：“那你還把她一個人關在裏面！你就不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啊？”
楊瑋苦笑：“要不你讓我怎麼做？她現在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我只能讓她自己靜一靜……她雖然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但是本質上仍然是一株溫室裏的花，並沒有直接面對過外界的狂風暴雨，這一關她必須自己闖過去，我們都幫不了她！”
“說得頭頭是道……”梅里西亞歪着頭打量着楊瑋，像是頭一回認識他似的，“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你怎麼就能那麼狠心的對她呢？難道以前你對她的百般呵護都是裝出來的？”
楊瑋懶得跟她瞎扯，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梅里西亞似笑非笑：“你就這麼希望我受傷？”
楊瑋說：“沒有受傷就好……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請你幫我守着她，千萬別讓她做出什麼傻事來，拜託了。”說完，快步離開，匆匆的腳步證明，他真的很忙！
梅里西亞氣得鼻子都歪了，衝他的背影怒吼：“原來你問我有沒有受傷不是關心我，而是想給她找個門衛呀，混蛋！！！”看她那兇怒的樣子，如果她現在手裏的一枚電漿手雷，百分之百扔出去了。
這樣都能聯想到一塊？
楊瑋徹底無語了，梅里西亞的思維跟他果然不是一個星系的！
楊瑋快步來到通信中心，向損管了解雷神號戰列艦的受損情況。損管報告：“雷神號被光明先鋒軍的戰列巡洋艦主炮直接命中了一炮，死傷二十餘名艦員，並且在艙內引發了一場大火……幸運的是十三層粒子防護罩擋住了將近一半的威力，再加上滅火及時，並沒有對戰列艦造成重創，移動式替補裝甲模塊已經暫時將被重創的部位堵住了。不過，裂口實在太大了，膨化金屬裝甲也無法自行修復，必須儘快進行維修，更換被擊穿的甲板！”
楊瑋問：“移動式替補裝甲能撐多久？”
損管說：“只能支撐到我們穿越蟲洞了。”
楊瑋說：“足夠了。一定要留意被擊傷的部位，以免情況惡化，我們一出蟲洞馬上找一個星球降落，修復戰艦！”
損管應了一聲，下去指揮工程機器人對模塊化替補裝甲進行焊接，先把戰列艦身上那個血盆大口補上再說。替補裝甲只是應急的，撐不了多久，在離開蟲洞之後，雷神號必須進行大修，才能恢復戰鬥力了。楊瑋在通信系統中一一查問各艦的受損情況，喫驚的得知，需要大修的可不止雷神號，蚩尤號、伏羲號以及衆多驅逐艦同樣需要大修，可以說，這一仗已經把巨熊艦隊給打殘了。這樣的結果讓他難以接受，這可是凝聚了他無數心血才拉起來的艦隊，只是跟光明先鋒軍一支偏師打了一仗，就被打殘了，如果碰上光明先鋒軍的主力，那他們還有任何活命的機會嗎？更別提這次還是靠星辰的自殺式攻擊摧毀了光明先鋒軍艦隊，他們才死裏逃生的……
“光明先鋒軍戰鬥力之強悍，遠遠超出了我最誇張的想象。他們在技術方面佔有巨大的優勢，能量防護罩極其強大，並且具有可怕的攻擊力，一旦釋放出能量風暴圈，其殺傷力幾乎等同於小型黑洞，可以在瞬間將敵軍整支艦隊撕得粉碎，巨熊艦隊三分之一的戰艦和超過一半的戰機就是被他們的能量風暴圈摧毀的。目前我還不清楚這種能量風暴圈的構成和攻擊模式，以後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防範，儘量跟光明先鋒軍保持七千公里到一萬公里的交火距離，以留下足夠的緩衝時間纔行……問題在於光明先鋒軍的遠程攻擊能力遠強於我們，遠距離對射我們毫無優勢！他們的戰艦普遍採用反物質引擎，這是已知的引擎中最先進的一種，只需要少許反物質作爲燃料，就能爲戰艦提供近乎無限的能量，使得他們的戰艦的機動性能和攻擊力都極爲恐怖，激光炮的射擊頻率比我們快出不止二分之一，從而對我們形成了壓倒性的火力優勢。我們必須儘快對反物質引擎展開研究，否則就只能繼續捱打……”
“光明先鋒軍的戰略戰術同樣十分高明，善於利用對手的心理，針對性的佈下死亡陷阱。他們利用草帽星聯邦戰士對他們的畏懼和忌憚迅速形成弧形包圍，展開反射陣列，從一開始就將整個巨熊軍團逼到了只能捱打的不利境地，隨後又利用格涅烏斯艦長急於突圍，與他們脫離接觸的心理將戰列巡洋艦集中在左翼，以相對薄弱的護衛羣爲誘餌，引誘巨熊艦隊主力猛攻右翼，卻將一艘強大的戰列艦埋伏在右翼，幾乎一舉打殘了巨熊艦隊主力……他們的配合同樣天衣無縫，發現巨熊艦隊向中路發動強攻，不計代價的攻擊能量防護罩還沒有恢復的戰列巡洋艦之後，戰列艦編隊僅僅用了幾分鐘就趕到了，堵死了巨熊艦隊好不容易纔撕開的缺口……這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對手，跟這樣的對手交戰是極其痛苦的，稍不留神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楊瑋在日記裏詳細的記錄下了巨熊艦隊與光明先鋒軍交戰的經過以及自己的感悟，即便是一次慘敗，他也記錄得十分認真，不帶任何修飾。在他看來，敗了就是敗了，下次想辦法贏回來就行了，一味的粉飾只能是自欺欺人，毫無意義。
但是，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贏回來呢？
他冥思苦想，始終沒有答案。光明先鋒軍在技術、數量上的巨大優勢，戰術戰略上的老辣，以及對以草帽星聯邦戰士爲主體的巨熊艦隊的巨大心理優勢，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個對手太可怕了，絕不是現在的巨熊軍團能夠戰勝的，哪怕再加上整個草帽星聯邦，結果也還是一樣！
他把目光投向莫莉的房間，眉宇間掠過一絲憂色。
巨熊艦隊起碼有一半的戰鬥力來自莫莉，沒有她，真的不行。只是，她能從悲痛和絕望中掙扎出來，成爲一名堅強的戰士嗎？要知道，她雖然經歷了那麼多不幸，卻一直都處於絕對的保護之中，諾河蘭聯邦山河破碎之際她還是個懵懂的小女孩，流落到地球之後受到養父養母無微不至的呵護，加入第九區後更是不得了，整個國家像保護自己的眼珠子一樣保護她，不允許她受到哪怕一絲絲危險，中大西洋戰役是她第一次面對危險，但這場戰役來得快去得也快，恐怕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戰役就已經結束了。她就是溫室裏的花朵，此刻卻不得不面對光明先鋒軍疾風驟雨式的打擊，不得不面對光明先鋒軍在她面前掀起的腥風血雨，她那單薄的肩膀，真的承受得住這一切嗎？或者說，她真的作好面對這一切的準備了嗎？
莫莉同樣沒有答案。她呆呆的坐在地上，怔怔出神，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星辰犧牲的情景在她眼前反覆浮現，像放電影一樣，每一個細節都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得令她心碎。往事一幕幕的在腦海裏浮現：燃燒的天空，無邊無際的撲過來的敵軍艦隊，割裂大氣層的光束，瞬間破碎的城市……一個個星球就這樣淪陷了，最後輪到了諾河蘭母星。倉皇出逃，遇上了可怕的太空劫難，母親和大批帝國重臣死不瞑目，只剩下一個孤苦伶仃流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星球……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是由這一連串的不幸和苦難組成，命運就像一條惡犬，不停的衝她狂吠，讓她連停下來喘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她終於踏上了歸途，卻又要面對光明先鋒軍的圍追堵截，不得不拉着愛人、朋友甚至草帽星還有地球的命運，在死神的鐮刀之下跳舞，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星辰和數千名艦員成了第一批犧牲品，這條坎坷的道路上，還有多少人要被送上祭壇？
“你的生命本來就是諾河蘭人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
這句話像一記狂雷，在她耳邊不停的炸響，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她彷徨，無助，是的，她的生命是用高昂得難以想象的代價換來的，不僅僅是諾河蘭人，光是在中大西洋戰役中，就不知道多少地球的士兵爲了救她，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生命，剛纔那一戰就更不必說了，二十幾艘戰艦，八千名艦員就在她的眼前隕落如雨，化作永恆的星辰，因爲她，諾河蘭人、地球人、草帽星聯邦都付出了太過沉重的代價。
難道我的存在，就是爲了讓別人爲了我的存在而不斷付出代價麼？如果是這樣，那麼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房間裏寂靜無聲，莫莉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痛苦的回憶像潮水一樣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令她恐懼之極。前路漫漫，崎嶇曲折，幾乎看不到一絲希望的亮光，更令她彷徨。光明先鋒軍是如此的強大，她真的能穿越層層封鎖，成功的回到諾河蘭嗎？就算能回到諾河蘭，她又能帶領諾河蘭倖存的子民收拾舊山河，打敗這個可怕的對手嗎？一連串問號在腦海中縈繞不散，以諾河蘭公主的智慧，也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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