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是以哪怕再沒有陰魂被兩位無常推送着來到堂下受審,他們也仍舊穩穩當當地坐在原位,靜默地體悟着那審判道則的每一分變化。
審判道則顯化、匯聚、擴張、壯大,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引動此方虛空、陰世天地乃至是陽世天地的變化。
道則激盪之際,風雲呼嘯,陰世天地也好,陽世天地也罷,天光俱都被沉雲覆壓。而在那沉沉天光之中,隱隱有鬼嚎神泣之聲迴響。
那非人的嚎哭聲裏,有驚,有嘆,有喜,有悲。然而更多的,卻竟然是在黑暗中徘徊等待太久後終於窺見一縷微光的釋然與喟嘆。
原本被這天象變化驚嚇住瑟瑟發抖跪伏在地上的十方衆生,聽得那樣的聲音,竟不自覺停住了抖動的身體,怔怔擡頭,聽那聲聲直入人心的非人嚎哭。
一行又一行的淚水從那些或是稚嫩或是年輕或是勞累或是蒼老的面容滑過,輕而無聲地打落在他們身邊的土地上,最終消失不見。
他們不知道爲什麼會有眼淚滾落下來,也不知道此刻堵塞在他們心頭裏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們只是跪伏在那裏,同那非人嚎哭一道,肆無忌憚地流淚。
淚水沒入泥土,很快就沒有了聲息。但那些隨着淚水宣泄而出的複雜情感,卻似川水一般,匯入陰世天地裏正在沸騰的、從歲月的塵埃中被翻攪出來的感情中,成爲推動、補足審判道則的一部分力量。
已經被歲月淹沒在過去裏的衆生、正在當前時間裏陽世陰世兩方天地中苦熬的衆生
他們都在呼喚着審判的力量。
他們都在渴盼着審判將帶給他們的釋然。
仇恨、苦悶、怨懟堵在心頭太久太久,早已成爲擠壓着他們的大山。
搬不開這大山,他們就永遠不可能得到解脫。
不論是陽世天地裏的諸位神靈、大修、大妖、大儒,還是陰世天地裏的陰神、鬼王、大鬼,看着兩方世界裏近乎威逼天地的生靈願力,盡皆色變。
臉色發沉的,大多都是陽世天地裏的衆位巨擘;就如臉色歡喜的,亦大多都是陰世天地裏的諸多陰神一樣。
“民心所向!這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啊”
丟下手上一應事務、從官衙裏急急走出來查看情況的各部主官中,有人長嘆一聲,沉聲說道。
“可是”
“可是那些愚民好端端的,又怎麼會形成這樣的聲勢來?沒道理的啊”
“據說是陰世天地裏的那些陰神的動作。”
“你是說,那些陰神以及祂們所預備打造出來的所謂‘酆都’?”
“難道你覺得不是?”
“陰神再得天獨厚,那也是在陰世天地裏!祂們再想要將影響力擴散到我陽世天地裏,也還是需要時間,需要契機的吧?但現在時間纔過去多久?契機也始終不見蹤影”
“所以你的意思是?”
“哼,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陰神和祂們那所謂的‘酆都’或許是推動這一切成形的原因之一,但是”
“除了陰神和祂們那所謂的‘酆都’,我們這陽世天地,真就再沒有別的人在後頭推波助瀾了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沒有什麼意思。不過你們中要是誰覺得這話裏有什麼意思那也行,只管推到我頭上來就是,反正我就是這樣一副小身板,扛不住諸位的猜測,明眼的人自然知道我的清白。倒是諸位”
“呵”
各部省主官之間的對話和態度很快散入各支主脈的耳目之中。
“就只有這些?”賈南風斜倚案臺,百無聊賴地翻着手中的文書,閒閒問道。
跪伏在殿中的宮婢將頭埋得更低。
“便只有這些了。”
賈南風嗤笑一聲,隨意揮手。
“賞吧。”
得了賈南風這句話,那宮婢先是悄悄吐了口氣,然後連連歡喜叩頭。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自有女官從側旁的陰影處走出,將宮婢領走。
賈南風這才擡頭,瞥向殿門外那遙遠的天穹,又是一聲輕笑。
她旋身,轉過高高的案臺,在案臺後頭坐了。但隨即,她便又轉了身體,徑直在這軟榻上躺了下來。
不錯,這大殿裏擺設着的高高的主案、擺滿文書卷宗的主案,後頭配着的並不是那同樣威嚴莊重的高椅,而是寬大舒適得足可以充作大牀的軟榻。
賈南風不過纔剛剛躺下,陰影處便又有一位女官走出,站在軟榻側旁伺候。
根本不需要賈南風多費口舌,只需要她一個眼神掃過,自然就有女官將她所需要的東西遞送上來。
“各家封王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女官手上動作一停,連忙來回答。
“汝南王明面上沒有多少動靜,但暗地裏卻散出人手去往封地各縣城,似有意鼓動民意,只暫時還不知曉汝南王府所推動的民意的具體內容”說到這裏,女官似是頓了一頓。
賈南風聽聞,往下側掃了一眼。
女官又是低了低頭,將自己的猜測全盤托出。
“臣以爲,汝南王府有意推動的民意,應不是落在他自己的身上。”
賈南風彎脣,大紅的脣色明豔燦烈。
“齊王。”
女官再次福身。
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也有修爲在身,境界也不算低,足夠支撐她體察如今引動天地浪潮儼然要掀起一場大勢變革的道則波動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那是近似律法判定一樣的道則。
而律法判定
總是講究名位,講究章條。
由這一場道則引動的大勢浪潮之中,若想要成功,自然該往這方面靠攏。
而偏偏,司馬氏的皇位傳承就很有些值得說道之處。
你要說司馬氏的皇位傳承,是遵循世道條章的,也確實可以。畢竟當今的這一位陛下雖然純摯如幼童,但他確實是先帝所有存活下來的子嗣中的嫡長子。
但你要說司馬氏的皇位傳承,是違背世道條章的,亦同樣可以。畢竟先帝的皇位得來不甚光彩。
在這樣的基礎下,將齊王一脈推出來,就要比汝南王府自己站出來更能借用這一股大勢浪潮。
至於汝南王府這樣的動作,會不會落得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結果
真當汝南王府這便宜是好佔的?
齊王府倒是可以領一份正統之名,但承下這一個名分,就必然要先面對朝廷中樞的壓力。何況除了汝南王府以外,司馬氏的各支封王也會很樂見齊王府消耗朝廷中樞的力量的。
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而她們的娘娘
女官神色不動,心裏卻很明白。
她們的這位娘娘,也早就厭煩了齊王府的存在了。
正統的分位,能把持在自己手上,確實是件好事。可如果旁的什麼人也能分去,就真的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了。
不過,即便她們家的娘娘不是個好脾性的,卻也同樣不是什麼能任人愚弄的性格。
果不其然,女官很快聽到了上首傳來的聲音。
“要將齊王府推出來的,不只這一個汝南王府吧?”
女官連忙收攝心神,應了一聲,又將一連串的名號吐出。
“楚王、趙王等各支封王,琅琊王氏、穎川荀氏等幾家頂尖世族,似也摻了一腳,還有,還有”
女官一時沒能說完的話,賈南風隨意幫她說完了:“還有賈氏,是不是。”
她說着“是不是”,但話語裏卻全沒有一點詢問的意思,更多的竟是篤定。
女官抿了抿脣,不說話。
殿中沉默良久,才聽得那軟榻處傳來一聲輕笑:“呵他們的膽子倒是挺大的啊。”
女官鼓起勇氣:“娘娘”
賈南風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沒再繼續,輕易將話題轉了回來。
“汝南王府、出王府、趙王府這些司馬氏封王倒也就是罷了,琅琊王氏這些世族插手其中”
“他們又到底想要做什麼?”賈南風喃喃道。
女官不敢應話。
她也覺得,這個時候賈南風根本不需要她來應話。
“我原以爲,這一趟渾水該是那些二流世族纔會想要抓住的機會。”
賈南風說着,豔麗的眉眼卻是笑了起來。
“卻原來,都是一個樣子的”
女官不敢細聽,只垂眸靜默。
賈南風揮揮手,又自將心神收斂回來,只看着她手中拿着的那份卷宗。
她竟似是沒再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女官垂了頭,悄然退入陰影之中。
待一份卷宗看完,賈南風伸出手,手指在軟榻側旁擺放着的小案拂過。
待她手指收回時候,原本瑩白秀美的手指上就沾染了一抹金紅。
那是浸了金粉的硃砂。
也不用筆,賈南風直接用手在卷宗上勾劃批覆。
批覆過的卷宗被隨意擺在軟榻前的地板上。待得堆得差不多了,賈南風便吩咐一聲:“帶出去,發往各部省吧。”
一位女官從陰影中走出,朝賈南風一個福身,便抱起那一堆卷宗腳步輕快地退出殿中去了。
另又有一個女官走出來,幫着賈南風拿捏肩膀,放鬆筋骨。
“吩咐各處,那些世家也多盯着些,莫要讓他們真找到了機會。”
虛空中有一道無形的波動顯現,似是應答,隨後便又無聲隱去。
賈南風隨意收回目光。
她從軟榻上坐起,接過女官送過來的茶湯飲了一口,似是隨意問道:“我這身子骨,怎麼樣?”
“娘娘玉體康健。”女官恭順回答道。
“哦?是嗎?”賈南風應,又問,“那爲何,我到現在都還未遇喜?”
女官頓了頓,回答道:“許是時候未到。”
賈南風掀起一邊脣角:“或許。”
整個宮殿中再沒有人敢弄出一點刺耳的聲響。
賈南風目光流轉,在這些動作輕悄得過份的一衆女官、宮婢身上轉過,最後落在那被高大宮門框着的遙遠天穹上。
她神色一瞬悠遠。
除了這紫禁城中樞殿宇所在之外,陽世這帝都各處,也各有反應。只是這些反應,真正計較起來,卻還比不得安陽郡裏的孟珏府上。
說來也巧,今日裏孟昭、孟顯和孟蘊無甚大事,俱都待在府上。
見得陽世天地中的變化,孟顯、孟蘊根本就不在自己的院子裏逗留,齊齊匯聚在孟昭的院子裏。
“大兄”
孟昭收回望定天穹的目光,看向走近的阿弟阿妹。
“你們過來了?”他問,又引了孟顯、孟蘊兩人在小亭中入座。
有侍婢捧了茶湯上來。
孟蘊只一嗅這茶湯的氣味,面上就顯出了幾分得意。
“大兄,這茶湯你喫着可還好?”
孟顯臉色扭曲,將送到他面前來的茶盞往前方推了推。
孰料他纔剛有動作,孟蘊的目光便掃了過來。
孟顯動作一頓,乖覺地又將那茶盞給往自己這邊廂收攏過來。
孟蘊的臉色這才重又舒緩下來。
孟昭看着自家阿弟阿妹無聲來往,隱去眼底笑意,端起茶盞吃了半盞,以實際舉動佐證自己的說法。
“我喫着確實還算不錯,多謝阿蘊了。”
孟蘊很是滿意,當即就道:“大兄喜歡就好,若是喫完了,就往我院子裏遞句話,我親自給大兄你送過來。”
說完,孟蘊的目光又落向了孟顯。只是對比起孟蘊跟孟昭說話時候的歡喜,她跟孟顯說話這會兒,就多出了幾分告誡。
“二兄也是,你那邊的藥茶要是都喫完了,就跟我說一聲,我再親自給二兄你送過來。”
不是孟顯錯覺,真就是孟蘊在後頭的那半句話裏,特意加重了話音。
孟顯眼神發苦,偏面上還不能顯出半分來,看着便也就越發的委屈。
“阿蘊你放心,我知曉的了。”
孟蘊柔和了眉眼,笑了開來:“那就最好了。”
孟顯暗自嘆了一聲,在孟昭、孟蘊兩人的目光注視下,一把抄起茶盞,直接將茶盞裏黑色的湯水往喉嚨裏倒。
他動作之利索,連孟蘊都來不及攔下他。
“嘭。”
孟顯將茶盞放下,又取出帕子來拭去脣邊的水跡,才壓着嗓子道:“阿蘊你看,我這不就喝完了?”
孟蘊看了看孟顯扭曲的五官,又看一看那隻剩下薄薄一層湯渣的茶盞,也是一陣無言。
“二兄,你倒也不必如此”
孟顯扯出了一個笑容來。
在扭曲的五官基礎上硬生生拉扯出來的笑容,又能順眼得哪裏去?
孟蘊暗自嘆了一聲,妥協道:“罷了,二兄,日後我給你配的茶湯會再留意些的。”
孟顯心中先是一喜,隨即又認真想了想,搖頭道:“倒也不必”
“要的。”孟蘊將嘆息隱去。
孟顯堅持:“實不必如此”
孟蘊幽幽看他一眼:“你要真這樣說的話,二兄,那我就”不費這份心力了。
還沒等孟蘊將話說完,孟顯已經利索地改口了。
“那就多勞阿蘊你耗費心神了。”
孟蘊呵笑一聲。
孟顯全不介意,面上仍然是無比的懇切。
孟蘊再看得他一眼,便也就點頭了:“你放心。”
孟昭在旁邊看着,眼底沁着笑意。
孟蘊、孟顯對視一眼,識趣地將話題給帶了回來。
“大兄,”孟蘊親自拿起茶壺,給孟顯續上茶水,無視孟昭那同樣空蕩蕩的杯盞,給他取了一碟小食過來擺上,“方纔那天穹上的到底是什麼,你心裏可有計較?”
孟昭點頭:“是有些感覺。”
他說了這麼一句後,也不先將自己的感覺說道出來,而是詢問孟顯、孟蘊兩人。
“你們呢?”
孟顯與孟蘊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我亦似乎有些感覺。”
“我也是。”
孟昭笑了起來:“那我們一起說出來如何?”
孟顯、孟蘊齊皆點頭。
略等一等後,三人齊齊開口。
“審判。”
“審判。”
“審判。”
竟是一模一樣、全無誤差的說法。
孟昭、孟顯、孟蘊這三兄妹沒覺得任何意外,他們對視得一眼,又是齊齊笑開。
“那麼應該就是它了。”
“再有,”孟蘊又開口道,“我感覺這‘審判’不是在陽世天地中成形的。它應該是源自於陰世天地。”
孟昭、孟顯倒沒有這樣清晰的確定。
“陰世天地?”
孟蘊點了點頭。
孟昭、孟顯俱都看向她:“這件事情,會不會跟阿彰有關?”
孟蘊猶豫一陣,細細確定那一瞬間閃過她腦海的答案,點頭又搖頭:“關聯或許確實有一點,但應該不多。”
“阿彰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陰靈而這‘審判’,怎麼都該是跟某些勢力相關的吧。”儘管她也有些不確定,孟蘊也還是盡力將她的感覺跟孟昭、孟顯兩人說清楚。
孟昭、孟顯兩位郎君沉吟片刻,似也有了些明悟。
“你們說,”孟顯從面前的碟子裏撿起一塊小食,“阿彰他在陰世天地裏面,是不是向哪一方力量靠攏了?”
他很有幾分擔心:“阿彰他可真是夠膽大的”
但孟昭、孟蘊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孟顯就自己先給孟彰辯解了。
“不過似這樣的事情,大抵也由不得阿彰自己選擇。”他道,“再是天資卓絕,阿彰他也不過是個小郎君而已。他纔開始修行多久,能有幾分力量在這樣的事情上堅守自己的本意?”
孟昭、孟蘊對視一眼,有些無奈。
“二兄,”孟蘊道,“你有沒有想過,在這件事情上,或許就是阿彰主動的呢?”
孟顯擡起目光來看她。
孟蘊道:“二兄你可莫要忘了,阿彰他其實有點小倔。”
孟顯沉默了下來。
孟昭招呼他們道:“我聽得消息,陰世天地那邊近來確實有些亂。尤其是阿彰周圍”
孟顯、孟蘊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孟昭身上。
“阿彰周圍?是阿彰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他可還好?沒有什麼事吧?”孟蘊一迭聲問道。都沒給孟昭多少應答的空間。
孟顯也牢牢地盯着孟昭。
只不過他比孟蘊好一點,很快就穩定了基本的情緒。
必定沒有什麼事情,不然大兄也不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這裏!
是了,前一段時間阿父領着大兄神出鬼沒的,幾天忙得找不到人,就是因爲阿彰那邊不太平?
孟昭、孟顯的鎮定也感染了孟蘊,她靜默一陣穩住心緒,才重又看定孟昭,等待他的回答。
孟昭安撫地笑了笑。
“放心,阿彰沒什麼事情。”他先道。
聽得孟昭這肯定的答覆,孟顯、孟蘊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暫時。
孟昭垂落目光,在孟顯、孟蘊兩個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中無聲補充着。
孟昭遮掩得很好,但孟顯、孟蘊兩人也足夠的瞭解他。
在孟昭的視線盲區裏,孟顯、孟蘊悄然交換了一個眼神。
“大兄,”孟顯的聲音打破了院子裏的沉默,“你對阿彰所靠攏的那方勢力,有什麼瞭解嗎?”
孟昭收攏發散的心神,回答孟顯道:“多少算了解一點。”
“你知道陰世天地那邊,有一批由天地耗費本源精心孕育而出的神祗嗎?”孟昭首先問道。
孟顯點了點頭:“知道。所以,阿彰是在靠向陰世天地裏的那些陰神?”
兩位郎君從沒有忽視就坐在他們旁邊的孟蘊小娘子,自然也就不曾錯過乍聽“陰神”時候孟蘊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
不自覺的親近與欣喜,無意識流露而出的雀躍
孟昭暗下給了孟顯一個眼神,孟顯微不可查地點頭。
這一刻,唯有孟顯自己在心底認真地記着一筆又一筆的備忘。
稍後,等尋了時間跟阿蘊仔細說道說道大兄和阿彰的事情;此外,也得尋找合適時間去跟大兄說說阿蘊和阿彰的事情。
待到這些事情都特別加註之後,孟顯自己俯視着這些標註,心裏不免也是暗歎。
他可真忙啊
不過,忙一些也是應該的,誰叫他的這些手足就是那樣的叫人無法放心呢。
孟昭、孟蘊目光轉過有些出神的孟顯,又在孟顯不曾察覺的地方交換了一個甚是無奈的眼神。
阿顯/二兄他也不是能讓人省心的。
明明只得三個人,卻生生引出了幾個小祕密,也真是夠了。
值得慶幸的是,孟彰沒有在這裏。不然只怕這裏的小祕密還會再多出幾個來。
當然,事實就是,現在孟彰真的不在這裏。
“大兄,”不知什麼時候,孟蘊已經又擡起頭,看向了那還未徹底平息的天穹,“你認爲這次‘審判’的出現,也跟陰世天地裏的那些陰神有關?”
孟昭點了點頭,絲毫沒有遮掩。
“我確實是有這樣的感覺。”
畢竟,真正論及正統,陽世天地裏或許還會存在爭議,但陰世天地裏卻沒有。
在陰世天地裏,其實唯有陰神,纔是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正統。
陰世天地裏的大晉皇庭中樞或許不會承認,但也僅僅只是不承認而已。
孟蘊無聲沉吟片刻,緩慢頜首。
見孟蘊一時沒有其他的問題,孟昭便又重新給自家這阿弟阿妹細說陰世天地這段時日裏發生過的事情。
也是到得這個時候,孟顯和孟蘊才知道孟彰那邊到底是怎樣的危險。
孟顯重重一錘石桌。
“所以早先那一次阿彰入我夢中的時候,是在跟我使春秋筆法?來個報喜不報憂?”
孟昭和孟蘊對視得一眼,沒有說話。
“好他個阿彰!這是自覺離得遠了,我們管不到他了是嗎?”
孟昭取過茶壺來,給孟顯滿滿續上一杯茶水。孟蘊則又取了一疊小食過來,給孟顯擺在手邊。
孟顯先是被那濃烈的茶湯氣味嗆了一陣,又被那一碟子小食安撫了心情。
“阿彰他也是沒有辦法。”孟蘊說道,隨後又垂落眼瞼,“說到底,還是要讓幼弟自個兒冒險的我們太過失職了。”
孟昭也是點頭:“還是我們太弱,太無能了。”
孟顯怒了一陣,陡然搶過那盞被送到他面前來的茶湯,不管不顧地往嘴裏倒。
原本滿滿的一盞茶湯,又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湯渣。
“阿蘊。”孟顯忽然轉頭,定定看住孟蘊,“日後我喫用的茶水,就勞煩你了。”
他無比的認真。
孟蘊先是有些受寵若驚,可也很快就定住了心神。
“二兄你放心。”她握拳,鄭重回應道。
孟顯頜了頜首。
孟昭看着孟顯、孟蘊兩人達成協議,暗下嘆了口氣,卻問道:“說好了嗎?”
孟顯、孟蘊齊齊調轉目光回來看孟顯。
“都說好了。”
孟昭點頭,就催促道:“既然都說好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開始?開始什麼?
孟昭沒有說得很明白,但孟顯和孟蘊卻沒有錯會孟昭的意思。
他們各自擡頭,先看了看那天穹上仍未平復下來的波動,然後重重點頭。
“開始吧。”孟顯道。
孟蘊也道:“確實要快一點了,不然再拖下去,這‘審判’重又徹底隱沒入諸多道則之中,我們就錯過這次機會了。”
孟昭擡手,虛虛一擊。
整個院子中陡然響起一聲嗡鳴,護持這一個院子的陣禁被孟昭徹底激發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