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夢西洲擡手捂住耳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南大人，他要死啦！”
南風意猛然回神，眼底的猩紅轉瞬即逝，指尖微勾，縛妖陣鬆動，給了煙龍喘息之機。
“說！《山海圖》在何處？”
飛白筆橫空飛出，南風意周身殺氣四溢，整個牢房仿若冰凍。
“我……我不知道……”煙龍蜷縮着一團，渾身抽搐，聲音顫抖，餘光瞥見南風意麪露狠厲之色，倒抽一口涼氣，瑟縮道：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煙龍生怕自己真被扒皮抽骨，絲毫不敢停頓，一口氣道：“我們不是從《山海圖》跑出來的，是當年李拾遺和白澤宮二人聯手鎮妖時，僥倖逃脫，未來得及封進《山海圖》的妖！”
突然聽到阿耶的名字，夢西洲神情微怔，不自覺地扭頭看向南風意，卻見對方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有驚有喜還隱隱夾雜着些許憤恨。
夢西洲心生疑惑，但爲了自己小命着想，壓下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轉而看向煙龍，開口道：“如此說來，你們是被《山海圖》遺漏的妖？而非從圖內跑出來的妖？”
煙龍連連點頭，“《山海圖》是極品鎮妖法器，真被封進去了，那絕無可能再打破封印跑出來。”
煙龍話落，南風意暗自鬆了口氣，垂眸斂目冷聲問道：“你後來可曾再見過《山海圖》？”
“沒有沒有！”煙龍頭快搖出了殘影，急切道：“見過一次就差點被收了，我可不想再見第二次，聽說那玩意被白澤家弄丟後我還慶幸了好久。”
南風意聞言身形微僵，眸中閃過一抹戾色，緩步逼近，沉聲道：“接着說，當年與你一般僥倖逃脫的妖，還有多少？藏匿於何處？”
煙龍身體後仰，儘量遠離南風意，嘶着氣道：“大人，具體數量我當真不知，當時戰況混亂，我又是靈智初開，一心只想活命，根本顧不上其他妖族。”
“後來……”煙龍眼珠子亂轉，嚥了口唾沫，下定決心道：“後來我趁亂想要離開長樂城，卻被天師府的人圍追堵截，走投無路之際被一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救下，這才逃過一劫。”
“那人將我扔到城郊的亂葬崗就走了，當時那裏還有五個身受重傷的小妖。”
頂着南風意審視的目光，煙龍接着道：“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我們幾個相依爲命，在亂葬崗躲躲藏藏，直到長樂城中徹底平靜下來，纔敢偶爾出去在周邊活動一下。”
南風意長眉微挑，不置一詞，煙龍卻感覺頭皮發緊，大氣不敢喘，辯解道：“大人，除了我們幾個，我再沒見過其他妖族，城中具體有多少，小的當真的不知。”
南風意深深看了眼煙龍，神色肅然，逼問道：“救你的那人是誰？或者說，指使你夜闖大理寺的人是誰？是不是司徒寒山？”
煙龍搖搖頭，趕忙回道：“我不知。”
“將我們扔到亂葬崗後，那人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只是亂葬崗附近偶爾會有人投放一些食物和藥物。”
“起初我們也蹲守過，想知道救命恩人姓甚名誰，救下我們有何目的。”
“但那人行蹤詭祕，我們又怕暴露，所以……”
煙龍戰戰兢兢地擡起頭，南風意眉頭緊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煙龍，開口道：“所以最初救下你們後，對方與你們並無過多交集？”
“對對對！”煙龍連連點頭。
“對？”南風意冷笑一聲，飛白筆直抵煙龍要害，“那是從何時起，那人又找上你們，帶你們避開城外設下的捉妖陣，潛入城中？”
“一年前！”煙龍小心翼翼地瞄着飛白筆，只覺自己的妖力被完全壓制，不敢再隱瞞，一口氣道：“一年前，好像也是你們人類過什麼團圓節的那晚，那個黑衣人突然現身，帶我們入城。”
“但他包裹得嚴嚴實實，好像還給自己設了能模糊面容的陣法，總之我們誰都不曾見到他的面容。”
煙龍忐忑地瞟了眼南風意，解釋道：“至於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我確實不知。”
南風意垂眸，薄脣緊抿。
去年中秋，恰逢皇后娘娘誕辰，陛下特意在宮中設宴，宴請百官及其家眷，爲皇后共賀千秋節。
他記得清楚，當時右相司徒寒山同在宴上，還送上三斛流光溢彩，璀璨奪目的蚌珠，引得衆人驚歎連連。
整場宴席，司徒寒山從未離席。
南風意思索間，夢西洲蹲下身，傘尖戳了戳煙龍，在對方的怒視下咧嘴一笑，一排齊刷刷的大白牙晃得人眼花。
“小妖，我問你，你們進城後藏在了什麼地方？離朱雀大街遠不遠？”
莫名其妙又被戳了幾個窟窿，煙龍忿忿地盯着夢西洲，完全不想搭理她。
夢西洲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拽了拽南風意的袍角，南風意掃了眼鬼鬼祟祟的夢西洲，脣角抽動，輕咳一聲。
煙龍渾身一顫，擠出一張慘不忍睹的笑臉，夾着嗓子道：“姑娘，朱雀大街守衛森嚴，我們哪敢去。”
“哦~”夢西洲又手欠地戳了戳煙龍，笑着問道：“所以你們在城中的藏身之地到底在哪？”
“在……在……”煙龍長鬚抖動，討好地看着夢西洲道：“那人帶我們進城後……”
“啊！！！”
不等煙龍說完，南風意遽然收緊縛妖陣，飛白筆乾脆利落地刺穿龍爪，盤旋一圈，兩根細長的龍鬚應聲而落，飄到了夢西洲眼前。
“地址。”南風意冷冷看着疼得滿地打滾，尖叫不止的煙龍，語氣異常平靜，“再拖延時間，我就送你上路。”
“我說……我說！”
“別殺我……”
煙龍抽搐不止，掙扎着看向牢房門口，隨着妖力的消散，眼中的光亮逐漸黯淡。
“在……西……西……”
夢西洲兩人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煙龍，南風意更是緊握刀柄，只等一個地名。
“叮……”
牢房深處，一道清脆的鈴鐺聲傳來，伴隨着呼嘯風聲和急速奔跑聲。
南風意耳朵微動，覺察異常，猛然間拉着夢西洲後退。
而煙龍卻忽地擡起上半身，黯淡的眸中亮光乍現。
下一刻，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刺破房頂，猛地捲住煙龍的脖頸，將其拎到半空中。
煙龍臉上的驚喜還未消散，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嘎吱聲，頸椎應聲碎裂，龐大的身軀寸寸皸裂，最終化成一團灰燼，散落在地。
夢西洲杏目圓睜，愣愣地看着半空中閃着紅光，輪廓逐漸清晰的生物。
那是一隻通體火紅，長眼微眯，媚態橫生，如同一團在雪夜裏熊熊燃燒的火焰般讓人心生嚮往，挪不開眼的狐狸。
夢西洲直勾勾地盯着對方，喃喃道：“百妖榜排名第十的九尾狐狸！！！”
“嗯，是它。”南風意輕應一聲，側首看向夢西洲，沉聲問道：“百妖榜又是什麼？”
“我阿耶在捉妖手札中給妖族做的排名榜。”夢西洲深吸一口氣，握緊小破傘，輕聲道：“南大人，靠你了！”
夢西洲說罷，拎着小破傘，頭也不回撒丫子就跑，直直衝出牢房。
然而，剛跨出塌成廢墟的牢房門，就被一條火紅的尾巴攔住了去路，逼得她又一步一步退了回來。
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回原地，夢西洲看着噙着笑意，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的南風意，扯起嘴角，嘿嘿一笑，
“好巧哦，這麼快又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