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撕心裂肺的低咳聲從喉嚨擠出，睜眼的瞬間，夢西洲幾乎是本能地掐出了伏妖訣。
險些將她叫死在睡夢中的東西，是一條似是灰霧凝成的蛟龍，碩大的龍頭猙獰扭曲，周身纏繞着不祥的黑氣，呼吸間，夢西洲只覺頭暈目眩。
趁着對方被伏妖決擊中愣神的空當，夢西洲屏息凝神，迅速翻身而起，一雙杏眼警惕地盯着對面的妖物，眉頭緊蹙，驚聲道：“煙龍！”
“有點見識。”一道粗礪邪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煙龍盤旋一圈，再次逼近夢西洲。
毒霧撲面而來，針扎般的疼痛席捲全身，夢西洲眼睛被薰得通紅，淚珠止不住地滑落，嗓子灼燒般疼痛，遲遲發不出聲。
煙龍居高臨下地看着拼命調動法力，試圖再次攻擊他的夢西洲，戲謔道：“別白費力氣了，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給小爺我撓癢癢我都嫌力氣不夠。”
見被看穿，夢西洲停下手上動作，渾身顫抖，面露沮喪，仰頭可憐兮兮地看着煙龍，啞聲道：“我與你素不相識，往日無仇，近日無冤，我實在不明白，有什麼值得你冒着被暴露的風險，夜闖大理寺大牢，置我於死地？”
煙龍看着楚楚可憐，被自己嚇到的夢西洲，長鬚一甩，心情愉悅地揚起龍尾，高高在上道：“怪只怪你命不好，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又沒死在該死的時候。”
“不該出現的地方？”夢西洲心頭一緊，果然跟司空府，跟裴大人之死有關。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見。”夢西洲面露急色，一邊開口求饒，一邊暗自後退。
這麼大的動靜，牢中卻無一點反應，大理寺的人也遲遲沒有出現，一旁的司空涉也在毒霧的攻擊下奄奄一息。
煙龍玩味地看着表情幾經變幻的女子，慢悠悠地盤旋在窄小的牢房中，將夢西洲圈在中間，身軀一點點收緊。
“你知道什麼，看見什麼都不重要。”看着近在眼前的白皙纖細的脖頸，猶如螻蟻般在自己地盤垂死掙扎的獵物，煙龍激動地鼻孔顫動，一團團毒霧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聲音帶着難以抑制地興奮，“你只需知道你就要死在小爺我的手上了。”
話落，煙龍的身軀猛然收緊，咯吱咯吱的骨骼擠壓聲穿透罩住夢西洲的灰霧，煙龍愉悅地半眯雙眼，錯過了夢西洲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忍着骨骼錯位的疼痛，夢西洲手指微屈，默唸口訣。
頓時，一股暖流穿透四肢百骸，蓬勃的力量從氣海涌出，煙龍身軀微頓，不等他細琢磨，便覺胸口一涼。
煙龍難以置信地垂首，只見一把破傘穿心而過，帶着殺氣的寒風瞬間灌滿胸膛。
“吼！！！”
眼睜睜看着那把破傘在半空中轉了個圈，悠悠落入先前還被自己隨意拿捏的女人手中，煙龍只覺被戲弄，巨大的龍尾橫掃牢房，堅固的木欄被攔腰折斷，憤怒的嘶吼響徹牢房。
夢西洲手持小傘，趁着煙龍無能狂怒地瞬間，腳尖輕點，動作靈活地掙脫了對方的禁錮，一邊撐開傘面擋下漫天亂飛的碎石，木欄，一邊拎起人事不知，差點被埋的司空涉，直接將其扔向煙龍身後。
感覺遭到羞辱的煙龍看都不看飛過去的人影，雙目猩紅，巨大的龍爪直衝夢西洲天靈蓋。
夢西洲一番騰挪閃躲，撐着小破傘苦苦支撐，臉上卻無半分懼色，語氣急促卻相當篤定道：“南大人，戲還沒看夠嗎？”
話音剛落，煙龍猛然轉身，只見一道人影在眼前閃過，下一刻，它便被一道閃着藍光的陣法罩了個結結實實。
“縛妖陣！”
夢西洲瞪大眼睛，看着頂着一張死人臉，又一次莫名其妙貼到她身前的南風意，一臉的羨慕嫉妒。
南風意熟練地穩住身形，看都沒看夢西洲一眼，冷着臉將飛白筆收入袖中，緩步走到被困住的煙龍身前。
先前還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巨龍，此時被困在陣內，隨着它的掙扎，陣陣電光閃過，身形急速縮水，散發出一陣難以言喻的焦香味。
夢西洲走到南風意身側，看着一會兒工夫就縮成小蛇大小的煙龍，鼻尖抽動，情不自禁地感嘆道：“好香啊……”
煙龍瞬間僵住，南風意斜掃她一眼，眼角抽搐，一言難盡地吐出兩個字：“口水。”
夢西洲如夢初醒，臉頰爆紅，擡手狠狠擦過嘴角，卻發現脣角一片乾爽，她後知後覺地扭過頭，只捕捉到南風意眼中一閃而過的淺淡笑意。
雖轉瞬即逝，夢西洲卻看愣了，遲遲沒回過神。
南風意握拳掩脣輕咳一聲，負手看着身受重傷，苟延殘喘的煙龍，眉眼間冷意凜冽。
“說吧，誰派你來的？”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問題拉回了夢西洲神遊天外的思緒，她眼珠一轉，指着煙龍肯定道：“還用問嘛，肯定就是害死那位裴大人的真兇派來滅口的。”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叫什麼司徒……司徒寒山是吧？”
“你們說的小爺聽不懂，什麼司徒寒山，小爺不認識。”煙龍盤起破破爛爛的身軀，抽着冷氣道：“小爺就是單純看你順眼，想弄死你，妖怪想殺捉妖師有什麼問題嗎？”
“放屁！”夢西洲指着煙龍罵道：“你那麼能耐，天師府那麼多捉妖師你咋不去殺？大動周章跑這來要我的小命？腦子離家出走了？”
看着跳腳的夢西洲，煙龍嗤笑一聲，將頭埋進蜷縮成一團的身軀內，無所謂道：“小爺時運不濟落到你們手裏，要殺要剮你們隨便，小爺寧死不屈。”
“寧死不屈？”南風意咂摸着這幾個字，眸中染上戾色，冷笑一聲，低語道：“那就好。”
聽到那聲笑，夢西洲寒毛直豎，暗戳戳地朝外挪了幾步。
南風意眼刀一掃，夢西洲停下腳步，擠出一張燦爛的笑臉，點頭哈腰殷勤道：“我給大人您騰點地方，審訊這種事還得您來，我在您旁邊礙事。”
南風意脣角微掀，一邊掏出匕首在煙龍身上比劃，一邊將夢西洲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那眼神，好似要將夢西洲活剮。
夢西洲握緊失而復返的小破傘，強忍住拔腿就跑的衝動，扯着嘴角任由南風意打量。
見夢西洲認慫，南風意收回目光，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寧死不屈’的煙龍身上。
他一言不發，神色淡然，漫不經心地抽出浸過毒藥的長鞭，又從袖中抖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刀具，思索片刻，又從懷中掏出一盒閃着寒光的細針，動作嚴謹，整整齊齊碼放在煙龍面前，脣角含笑，語氣溫柔道：
“既如此，你自己選一樣。”
看看身前的刑具，又擡頭看看笑得如沐春風的人類，煙龍嚥了咽口水，瑟縮成團。
一旁的夢西洲也沒好到哪兒去，眼皮一陣狂跳，竟然有幾分慶幸眼前這些東西沒用到自己身上。
“不選嗎？那本官給你推薦推薦。”南風意捏起長鞭，輕輕一甩，一道破空聲後，殘存的木欄徹底化成齏粉，被剛纔的亂鬥壓住的耗子眨眼間化成了一灘黑紅色的血水。
“這鞭子不僅浸過毒，還畫滿了符籙，普通人類連一鞭都挨不住。”南風意彎下腰，摩挲着鞭柄，有商有量道：“自從製成這鞭，我還沒全力試過，不妨勞煩你幫本官試上一試？”
“妖的話，應該能多挺幾鞭吧？”
彷彿沒看到煙龍眼中的驚懼，南風意自顧自打量着煙龍，許久後滿意地點點頭，溫聲道：“你放心，萬一你扛不過去，本官也不會讓你白白犧牲。”
“本官會趁着你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將你的皮和筋完整的取下，好好硝制一番，做一把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鞭子。”
“對了，你的骨頭也不能浪費，據說煙龍的骨頭堅韌無比，是鍛造刀劍的上好材料。”
隨着南風意慢條斯理的敘述，一幕幕殘忍血腥的畫面好似在眼前展開，旁觀的夢西洲都沁出了一身冷汗，更別提被當成材料的煙龍，只覺渾身疼痛，鱗片齊刷刷炸開。
南風意恍若未覺，又笑着捏起一枚寸長的銀針，傾情推薦道：“或者你想試試這些銀針？也可以……”
“我說我說！”不等南風意說完，煙龍瘋狂掙扎了起來，即便被縛妖陣電得皮開肉綻，也要拼死遠離面前那個披着人皮的魔鬼。
“說！你們這些妖物究竟從何而來？又藏匿在何處？”南風意瞬間變臉，收緊縛妖陣，厲聲道：“司徒寒山究竟在謀劃什麼？！”
煙龍慘叫連連，疼得直抽氣，顫抖道：“山……山海……圖……”
！！！
話音未落，夢西洲和南風意齊齊扭過頭，死死盯着痛苦翻滾的煙龍，異口同聲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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