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倒是南風意,看着明明已經被氣得火冒三丈,卻又不敢直接跟自己撕破臉,只能原地跳腳的小姑娘,心中好笑,連嘴角的弧度都上揚了幾分。
眼瞅着夢西洲的臉頰越來越鼓,活似一隻即將被氣炸的河豚,南風意收斂了看好戲的心思,緩緩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猜到我是想試探你?”
試探?你家試探是這樣的啊?
夢西洲再次忍不住送了眼前這個大言不慚的男人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道:“我剛剛說了,你將我關進這裏,一則是爲了司空府的案子,二則就是爲了搞清楚自己法力波動異常的事情。”
“我一個賣凶宅的小碎催,在遇到你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辨妖瞳,法力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我都準備放棄成爲一名捉妖師了。
除了司空府那隻貓妖,我先前從未見過別的妖族,更別提與他們結仇了,但今晚,那條倒黴的煙龍冒着被暴露的風險,深夜潛入看管森嚴的大理寺地牢,就是爲了除掉我。
我自認與他無冤無仇,起初實在想不通他爲何要大費周章置我於死地,後來我明白了,應該是我有辨妖瞳的事情暴露了,辨妖瞳對一直潛藏在暗處他們來說,威脅太大,所以他們必須儘早除掉我。”
“至於我有辨妖瞳這事是怎麼暴露的,”說到這裏,夢西洲眼神幽怨,看得南風意生出了些許心虛,夢西洲瞪着他,涼颼颼道:“呵,想必南大人最是清楚。”
“畢竟,除了我自己,這世上知道我有辨妖瞳的只有三個人,聖人,茴仵作,還有你。聖人沒有理由做這種事,茴仵作更是個傻白甜,對長樂城中是否有妖一事都是半信半疑。”
“只有你,南大人!”夢西洲指尖點了點男人的胸膛,忿忿道:“雖然不知你用了什麼伎倆將這事暴露給了妖族,但有一點很明確,你想以我的辨妖瞳爲餌,將潛在暗處的妖族釣出來。”
“不僅能借此試探下妖族的實力,說不定還能搞清楚自己法力波動異常的緣由,所以明明一個禁錮符就能制住煙龍,你偏偏要用縛妖陣。”
“南大人,我說的對嗎?”
夢西洲斜眼看着南風意,她越說越氣,雖說早知道這個活閻羅是個冷心冷肺的,但她總覺得這人絕不會是濫殺無辜之人,沒想到這狗男人對她竟是半點道理都不講,將她的小命架在火上烤。
她知道自己跟他談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但事到如今她就是砧板上的魚肉,根本沒得選。
往後,她就是妖族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她當下時靈時不靈的三腳貓功夫,想要與妖族抗衡簡直是天方夜譚。
而天師府那幫人,以前就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自己一窮二白,尋求天師府的庇護也難於登天。
算來算去,也只有眼前這個三番四次算計自己的狗男人可以讓自己利用一下,至少在他身邊時,自己的辨妖瞳和法力才能發揮作用,至少能自保,如果能從他身上學幾招捉妖術,那就再好不過。
想到這裏,夢西洲握緊雙拳,仰頭直視着身前神態坦然,好似自己什麼都沒做過的男人。
夢西洲打量着南風意,南風意也同樣審視着夢西洲,眼前的這個女人,讓他十分意外。
短短兩三日,這個看似羸弱的小姑娘就從鬼門關走了好幾遭,直面來自各方的惡意,包括他自己的,他確實想除掉她,法力失控讓他寢食難安,他不允許任何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
所以他特意將那隻自爆的傀蟲的殘骸收集起來,送到了司徒寒山手上,他想借司徒寒山的手除掉這個女人。
但她與煙龍的交手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女人動作生澀,卻十分狡猾,對時機的掌握更是異常精準,竟與煙龍打得有來有往。
而且她的學習能力強得可怕,自己念過一次的口訣,畫過一次的符籙,她模仿的有模有樣,如此天賦,假以時日,她或許真能成爲獨當一面的捉妖師。
他原本是想等煙龍殺了她後才現身收拾殘局,沒想到她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想通了一切,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他,就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改變了主意,出手制服了煙龍。
她的分析幾乎全對,唯有一點,他催動縛妖陣並不是爲了試探她,而是情急之下選擇了最爲穩妥的術法。
“南大人?南大人?”看着表情奇怪,盯着她遲遲沒有說話的男人,夢西洲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皺眉道:“怎麼了?心虛了?”
“呵。”南風意嗤笑一聲,沉聲道:“你說的都對,即便如此,你又能如何?”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夢西洲憋了一肚子火,她真沒見過這般沒皮沒臉的人,明明是他將自己害得這麼慘,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夢西洲又是氣憤,又是委屈,淚珠跟斷了弦的珍珠一般爭先恐後涌出眼眶,怎麼擦都擦不乾淨,她乾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南風意的小腿,嚎得撕心裂肺。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落到現在的境地嗎?”夢西洲淚眼婆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不能把我當靶子扔出去了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我不管,我就要賴着你,除非你把長樂城中的妖族全抓光了。”夢西洲打着哭嗝,哽咽道:“你……你要不收我爲徒,我就去找人寫話本,把你幹得這些喪心病狂的事昭告天下。”
南風意身形僵硬,臉上的表情異彩紛呈,夢西洲全然未覺,哭着威脅道:“還……還有……你要是不收我爲徒,我就把你會捉妖的事情告訴茴放他們,我……我……”
“你敢?!”南風意彎腰鉗住夢西洲的下巴,眼神狠厲,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爲什麼不敢?”夢西洲滿臉淚痕,一雙紅腫的兔子眼恨恨地瞪着南風意,還附送了他一個鼻涕泡,甕聲甕氣道:“反正我活不了,你也別想好過,我死之前一定會把你的祕密全抖漏出去,讓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南風意被氣笑了,一把掐住了夢西洲的脖子,但又被她眼中滾落的淚珠燙到,猛地鬆開了手。
看着癟起的嘴,霧濛濛的眸子,南風意一時間有點茫然,狠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下去。
“南大哥!”
“夢牙人!”
就在此時,茴放嘹亮的聲音從牢房深處傳來,伴隨着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夢西洲眸光一亮,瞬間有了精神,起身跑到牢房門口,一邊招手,一邊熱情迴應道:“茴仵作!我在這裏!救命啊!”
在見到茴放越來越近的身影后,夢西洲一臉壞笑地扭過頭,衝着南風意做了個鬼臉。
南風意瞬間僵住,倒不是真被威脅到了,而是被夢西洲醜到了,他實在無法直視那張涕泗橫流,又沾滿塵土,五官扭曲的臉。
夢西洲卻對自己現在的樣子一無所知,還以爲自己抓住了南風意的軟肋,一掃之前的頹敗之情,喊得越發賣力。
眨眼間,茴放帶着大理寺的人跑了過來,當看到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的夢西洲,再看到她身後芝蘭玉樹,清風朗月一般的南風意後,表情瞬間呆滯,一臉茫然地摸着後腦勺,實在猜不到這裏發生了什麼。
而緊隨其後的霍霆在看清牢房的慘狀後,驚得目瞪口呆,都忘了問候自己上司,痛心疾首地吼道:“誰?!哪個王八蛋乾的?!”
“老子上個月剛帶人修好,怎麼又塌了!!!”
看着牢房外崩潰地仰天大嘯的八尺大漢,夢西洲嘴角抽搐,神情複雜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南風意,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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