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西洲快步上前,走到南風意身側,開口問道:“師父,你知道九尾狐去了哪裏嗎?”
南風意目不斜視,反問道:“你不知道?”
夢西洲撇撇嘴,不再賣乖,老老實實開口道:“司空府,我的追蹤符顯示她往朱雀大街去了。”
“嗯,先去那邊看看。”南風意頷首道。
“對了,司空涉呢?”說起司空府,夢西洲纔想起之前混戰時被自己扔出去的人。
話音剛落,就見南風意停在了一間還沒被徹底摧毀的牢房前,夢西洲探頭望去,發現雙目緊閉,縮在牆角的人正是司空涉,她連連喊了好幾聲嗎,對方都沒有反應。
“他中了煙龍的毒,一時半會兒醒不來。”南風意解釋道。
夢西洲伸手戳了戳一動不動的司空涉,扭頭看向南風意,“那就把他扔在這嗎?”
“不,帶他去司空府,見到他,那隻貓妖或許就會現身了。”南風意眼中劃過一抹厲色,“司空府的慘案,裴大哥的慘死,也許都能找到答案了。”
“行吧。”夢西洲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其實她本來也想過找機會帶着這人去見見那隻貓妖,讓他能自己了卻心願。
“師父,你說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那我們怎麼帶他過去?”
南風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夢西洲,一句冰冷無比的話從脣間飄出,“你揹他過去。”
說罷,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地牢,徒留破碎的夢西洲原地石化。
臨近子時,朱雀大街萬籟俱寂,月亮也被烏雲擋了個嚴嚴實實,夜色濃重。
夢西洲揹着司空涉,勉勉強強跟上南風意的步伐,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師...師父,你讓我一個弱女子揹着一個男的走這麼久,你還有人性嗎?”
南風意斜睨了一眼後方皺着臉嘟嘟囔囔的人,嘴角微揚,“不然呢?讓你師父我背?”
“剛拜完師就指揮上師父了,你還有人性嗎?”
夢西洲撇撇嘴,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只好悻悻轉移了話題,“師父,我阿耶留下的捉妖手札中說九尾狐生性狡詐,實力超強,但我怎麼覺得咱們碰上的那隻,有點弱呢?沒怎麼打就跑了。”
“因爲那只是一個化身。”南風意負手而立,等着夢西洲跟上來,解釋道:“狐妖生性狡詐,九尾狐尤甚,每條尾巴都可以幻化成一個與本體一模一樣的分身,但是實力只有本體的九分之一。”
“怪不得。”夢西洲恍然大悟,“滅完口,搞了點小把戲就溜了。”
“稍後若再遇到九尾狐,切不可大意。”南風意停在司空府的黑油大門前,正色叮囑道:“真正的九尾狐妖的幻術非常厲害,不僅會讓你經歷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還會無限放大你心中的弱點,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陷入幻境無法醒來。”
第一次聽到南風意不帶任何嘲諷或者試探的叮囑,夢西洲突然就愣住了,過了許久才用力點了點頭,中氣十足道:“好,我記住了。”
南風意不再多說,伸手推開了身前厚重的大門。
一踏進司空府,夢西洲就覺得一股寒氣席捲全身,她咬緊牙關,將司空涉背到了花池旁的梧桐樹下。
“累死我了。”夢西洲放下司空涉,抻了抻痠痛的胳膊腿,拎着小傘走到南風意身旁,“師父,我感受不到追蹤符的氣息了。”
“嗯。”南風意握住飛白筆,緩步走到了正廳門口,他的小紙人此刻就夾在門縫中。
夢西洲握緊傘柄,屏息凝神跟在南風意身後。
南風意一邊掐着口訣,一邊伸手按住門框,正欲推門而入,耳邊卻傳來一道清脆的鈴鐺聲。
是貓妖!
夢西洲一把拽住南風意的袖口,指了指梧桐樹上黑黢黢的影子。
“貓妖。”夢西洲興奮地湊到南風意耳邊,壓低聲音道:“我那天見到的就是它,我真的沒有騙你。”
潮熱的氣流聲滑過耳廓,南風意瞬間僵住,耳朵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薄紅。
他趕忙推開湊在耳邊的夢西洲,不自在地握拳輕咳一聲,扭頭看向梧桐樹。
那隻貓妖只比普通的小貓大一圈,通身漆黑,幾乎與夜色融爲了一體,只有一雙泛着綠光的圓瞳在梧桐枝葉間若隱若現。
許是聽到了鈴鐺聲,靠在樹幹上的司空涉悶哼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夢西洲和南風意對視一眼,齊齊轉身衝向了梧桐樹。然而就在他們轉身的剎那,緊閉的正廳大門突然開啓,夢西洲聞聲扭頭看去,只見那隻熟悉的九尾狐拿起小煙桿,眯着眼抽了一口,隨即吹出一股煙霧。
“糟了!中計了!”
“夢西洲!你記住,在幻境裏,凡事都逆着自己心思去想!”
夢西洲剛剛聽清南風意的囑咐,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片迷霧繚繞。
再睜眼時,她又變成了六歲時的模樣。
窗外大雨傾盆,她身上鮮血淋漓,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看到她阿耶拿着一把油紙傘,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入。
“阿耶...”夢西洲艱難地開口喊着阿耶,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阿耶淚流滿面地看着她,粗糙的大手一遍一遍地撫摸着她的頭,“小啾,對不起...對不起...”
夢西洲捂着劇痛的肚子,哭着喊道:“阿耶...我肚子好疼...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小啾不會有事的。”阿耶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囁嚅道:“對不起,是阿耶對不起你,總有一天,你能理解阿耶這麼做的原因。”
夢西洲不明所以,只是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阿耶。
過了片刻,她看到五叔推門而入,背好阿耶遞給他的包袱,隨後彎腰將她抱起,輕聲安撫道:“小啾乖,五叔帶你去看大夫。”
“好~”夢西洲疼到昏厥,安安靜靜地趴在五叔懷裏,看着阿耶將一把小油紙傘放在了她的懷裏。
看着阿耶逐漸模糊的身影,夢西洲猛然驚醒,她記起來了!
就是那晚,她不知爲何受了重傷,阿耶讓五叔帶她去看大夫,不料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阿耶,再聽到阿耶的消息時,他已經成了一抔黃土。
想到這裏,夢西洲忍着鑽心的疼痛,掙脫五叔的懷抱,抱着傘跑回阿耶身邊。
阿耶蹲下身,心疼地抱住她,啞聲道:“孩子,你回來做什麼?快走啊!”
夢西洲哭得稀里嘩啦,又急又氣,哭喊道:“我不走,我就是想要問你,爲什麼要拋棄我?”
“這麼多年了,我努力想要成爲捉妖師,也是想要證明自己是李拾遺的女兒。可誰又知道,其實我是被你拋棄的!”
積壓多年的委屈憤懣隨着她的呼喊齊齊涌上心頭,六歲的她逐漸消散,站在原地哭喊不止的,是已經長大的她。
“原來我的小啾已經長這麼大了。”阿耶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眼神中滿是遺憾,“那...你留下來,讓阿耶一直陪着你,教你捉妖術法,可好?”
夢西洲流着眼淚,緩緩上前,“好啊,我做夢都想回到你身邊。”
阿耶慈愛地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就跟阿耶走吧,以前是阿耶對不起你,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腕上傳來的觸感是那麼溫暖,那麼真實,眼前的身影是那麼熟悉,那麼讓人安心。
夢西洲淚眼朦朧,看了許久才緩緩伸手拿起桌上的剪刀,在阿耶錯愕的眼神中,刺穿了自己的掌心。
劇烈的疼痛讓她清醒了過來,看着身前一臉關切的男人,她苦笑一聲:“所見所聽皆是虛妄,唯有感受纔是最真實的。”
“假的,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