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提燈童子滿臉稚氣,好奇地問道:“那麼,小蝌蚪找到他的阿孃了嗎?”
北宮朔無奈地看着這個兩百多歲的“老頭子”,調侃道:“你一個兩百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喜歡聽這麼幼稚的故事?”
提燈童子撅起嘴,威脅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的話,我就不教你阿翁的眩術!”
北宮朔只得妥協:“行吧!那這個小蝌蚪呢,最後當然是找到他的阿孃了!不過呢,他自己也變成了一隻可愛的大蛤蟆!”
提燈童子感動得一把抱住北宮朔,嚶嚶地哭了起來。北宮朔繼續說道:“兩百多歲的人,還哭鼻子,多丟人呢。”
就在這時,空中逐漸浮現出《李拾遺大戰妖王圖》的完整畫面。
提燈童子興奮地大喊:“謎題解開了!”
北宮朔卻急切地問道:“那神女怎麼還不出來?”
話音剛落,夢西洲從畫中摔出,北宮朔趕忙衝過去查看她的狀況,眼中滿是心疼。
他關切地問道:“神女?!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夢西洲擦了一把眼淚,北宮朔扶着她站了起來。
夢西洲對着天空大聲說道:“鐵老,你的謎題我解了,妖王是李拾遺之妻,她在產下一個女嬰之後顯出鯤鵬原形,被李拾遺誤殺。”
北宮朔震驚地看着夢西洲,說道:“這……女嬰不就是你麼?你是妖王和李拾遺的女兒?”
夢西洲微微點頭:“對,我就是他們的女兒。”
隨後,《李拾遺大戰妖王圖》漸漸消失。
一個長相奇異的老頭突然出現在夢西洲和北宮朔眼前,他背後插着一排大小不一的毛筆。老頭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上天可憐我這個畫癡老頭,把李拾遺的女兒給送到了我身邊!”
北宮朔急切地說道:“別囉唆,既然我們把你解救出來了,快想辦法放我舅父出來吧!”
鐵老神色一冷,鼻子嗅了嗅,不緊不慢地說道:“着什麼急,我還有事要問你們,這幅畫是老夫用我美麗徒兒的鮫人淚所畫,明明送給了她,怎麼跑到你們手上了?”
夢西洲疑惑地問道:“鮫人淚?什麼畫?”
鐵老一伸手,北宮朔身上的山海圖忽然消失,瞬間到了鐵老手上。
北宮朔也滿臉狐疑:“美麗徒兒?”
夢西洲同樣滿臉疑惑:“這……這不是《山海圖》麼?”
二人面面相覷,滿心疑惑。
宮中,皇后斜倚在榻上,仔細端詳着那幅仿冒的《山海圖》以及旁邊另兩幅太子的畫作。
片刻後她目光如炬,俯視着面前跪着的罐罐。
南風意與郭籍靜靜站在一旁,不遠處,瓶瓶被綁了手腳放置在一個空的大缸裏。
郭籍上前一步,恭敬道:“皇后娘娘,臣已找了多位畫師對比,這幅圖乃出自太子手筆。”
皇后冷笑一聲,“既然如此,你們還在這裏咬緊牙關,有什麼用嗎?”
瓶瓶在大缸中嘶聲喊道:“娘娘,我們是真不知道太子去了哪裏!您殺了我,也沒有用!”
瓶瓶與罐罐雖瑟瑟發抖,卻依舊倔強地不作聲。
皇后微微揚起下巴,繼續說道:“好!忠心是好事。那就獎勵瓶瓶一個爲聖人盡忠的機會吧,白澤意。”
南風意立刻上前應道:“微臣在。”
“是時候向本宮證明你的忠心了。”皇后的話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喏。”南風意端着盛着幾條蛇的罐子走到瓶瓶面前。
郭籍因皇后沒有選擇自己而滿臉失落。
南風意一臉狠厲,“兩位給使,這裏面的蛇,是聖人泡酒用的藥引,不過聽說需要用人飼養纔是上品,你們如此忠心,一定願意用身體爲聖人制作補品,對吧?”說着,南風意正要將蛇倒入大缸中。
瓶瓶驚恐地尖叫起來,“南風意,你個狗官!虧得我們爺以前那麼挺你!啊!罐罐,我死了不要緊,你要替我收屍!”
瓶瓶拼命掙扎,但因手腳被綁,根本逃不出大缸。
皇后看到南風意如此殘忍的舉動,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罐罐看着瓶瓶,焦急地喊道:“等等!”
皇后擡手示意南風意暫停,後者隨即收回裝蛇的罐子。
瓶瓶絕望地大喊:“閉嘴!閉嘴!罐罐!”
罐罐哭着說:“娘娘開恩!是!是太子殿下偷走了《山海圖》!”
瓶瓶絕望地看了一眼罐罐,心如死灰。
郭籍此時也急忙跑過來,想要和南風意搶風頭。
郭籍追問:“太子去了哪裏?”
罐罐抽泣着回答:“去了西洲,國舅爺那裏。”
南風意眼睛微眯。
皇后怒喝:“什麼?把太子和圖給我找回來!”
郭籍立刻道:“屬下這就去辦!”
南風意卻道:“等等!娘娘息怒,國舅爺兵權在握,太子既去找他,我們也不宜動靜太大,以免惹出事端。”
郭籍冷笑,看着南風意,“南風意,太子帶着《山海圖》走了,你毫不知情?”
南風意連忙跪下,“微臣當然不知。”
皇后聽完,深吸了口氣,眯着眼睛看了南風意片刻,而後緊緊握住椅子扶手,陷入沉思。
雪後的院子,靜謐而清冷。
‘天下第一捉妖師’的牌匾靜靜地擺放在院子正中間,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南風意坐在一堆竹片之中,熟練地製作着傘骨,他的面容沉靜,動作一絲不苟。
這把油紙傘,是他承諾要爲夢西洲製作的。
夢西洲的聲音不斷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沒想到,師父做的油紙傘,這麼好看。”
南風意輕聲迴應:“將來你出嫁,爲師也會親自做一把傘的,來迎娶你。”
夢西洲的聲音帶着一絲俏皮:“師父就這麼自信,我會答應嫁給你?”
南風意微微一怔,隨即說道:“看來我現在還做得不夠好,爲師以後要加油了。”
一陣刺痛傳來,南風意的手掌被傘骨割破。
他蹲下身子,將帶血的手掌捧起積雪,試圖用身體上的疼痛來緩解心中的痛苦。
然而此刻內心的痛苦已遠遠超過手心傳來的疼痛。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血漸漸染紅了積雪,化爲血水,滴落在雪地上,眼眶泛紅。
突然,門被打開了。
南風意明知開門的不會是她,卻又忍不住喊了一聲:“小啾!”
南思勖嘆了口氣,走了進來,坐在了他的身邊。
南風意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縮了起來。
南思勖有些無奈地說道:“是我啦!你個臭小子,心裏只有那個女人,男大不中留啊!”
南思勖心疼地看着沉默不語的南風意,“怎麼了?不開心?把小啾託付給太子,你後悔啦?”
南風意壓抑着痛苦,緩緩說道:“這世上,唯有太子,會護她周全,我怎會後悔?”
南思勖看了一眼牌匾,說道:“你啊,爲白澤家族平反,成了全天下人心中的英雄了。不過在那丫頭眼裏,可就不一定了。”
南風意嘆了口氣,擡頭望向月亮,眼眶中有淚。
南思勖繼續說道:“只是……阿舅不懂,爲什麼你非要跟着皇后呢?畢竟聖人還在。”
南風意轉頭看着他,淡淡說道:“皇后……是妖。”
南思勖震驚不已,焦急地走到南風意身邊,壓低聲音道:“那你還不快除了她!留着是大患吶!”
南風意搖了搖頭,說道:“皇后功力深不可測,比那司徒寒山還更勝一籌,我懷疑她就是司徒寒山的背後主使。單憑現在的我和幾個捉妖師,很難將她拿下。”
南思勖擔憂地說:“那可怎麼辦?咱們就這麼留着她?這麼大個妖在宮裏晃來晃去?”
南風意堅定地說:“當然不是,只要找到山海圖,就定能除之。我和杜月憐守在這裏,也是爲了護聖人周全。”
南思勖疑惑地說:“她手裏那副,不就是山海圖嗎?”
南風意解釋道:“那副是假的,但奇怪的是,也能收妖,所以我讓太子掉包換走,以免傷及無辜。”
南風意說罷,想起了先前渺雲皇后對自己百般疑惑的眼神,不禁嘆了口氣。
他深知,要獲得這個女人的信任,不付出一些代價,是完全不可能的。
南思勖勸說道:“小意,以前我總希望,你能練成北斗元辰法,找回《山海圖》,但是現在,阿舅改變想法了。這人妖之事,非你我所能化解。能不能不找山海圖了,就此隱退,爲了阿舅我這個孤寡老頭子,別再招惹這些事端。”
南風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苦笑道:“太晚了,我手上已沾染了太多妖的血。”
南思勖自知勸不動他,懊悔嘆息卻也無能爲力,過了許久,才無奈道:“那起碼你答應阿舅,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活着,行嗎?”
南風意起身,不敢看他。
南思勖老淚縱橫,繼續說道:“你不說話,阿舅就當你是同意了。”
南風意沉默,才憋出一個字:“嗯。”
此時的南風意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
他身後的地上是被血水點綴的雪。
月光,也被烏雲擋住,一如他此刻陰霾密佈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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