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去扫墓了
张津望接近他,是因为把他当網文素材?
谢锐离开餐厅后,立刻给张尧打過去电话,询问是否有此事。张尧更是惊讶,說道:“他之前不是跟咱俩提過一嘴,他要去写網文?可后面沒动静了,我以为他三分钟热度而已。”
羞辱与不甘在谢锐胸口交织,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制下去,沈淀在心底。
电话对面长久的沈默,张尧受不住,尴尬地开口:“你消消气,我理解你感觉被冒犯了,谁被写进小說裏都不舒服。津望這事确实做得不对,我回去好好骂骂他。”
冒犯?
他确实被冒犯了。
可谢锐内心的海啸绝不只因为這個,他知道,他心知肚明。以至于谢锐自欺欺人地怀疑,這是不是杨松云为了让他心烦意乱說得垃圾话?
杨松云……
谢锐忽然想起什么,在微博上输入“倚剑天涯”。
作为“终点文学網”知名白金大神,找他的賬號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就弹出来一個人,头像是只坐在电脑前的卡通蛇,坐拥512万粉丝。
尽管粉丝有512万,但倚剑天涯的关註一如谢锐所想,仅有八十几人,也大都是網文领域知名大神。所以在此其中,一個仅有2000多粉丝的互关賬號,就显得格外惹眼。
賬號叫“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是一名女频写手,专写霸总文。這作者屁话特别多,可能是把微博当日记本了,天天分享一些日常和吐槽。
他說话搞笑,犯蠢时也有点可爱。读者偏偏吃他這一套,虽然粉丝不多,但互动率很高,气氛格外和谐。
谢锐几乎是立刻认出来,這個什么咩咩茶的口气以及生活轨迹,和张津望一模一样。再通過笔名寻找作品,就让他翻出了《毒舌总裁宠妻无下限》、《带球跑后,总裁跪求覆婚》两本书。
越看,谢锐的心越冷下去。
男主角的每個动作,每句臺词,仿佛都是他的翻版。与此同时,之前张津望那些他无法理解的举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关心他的恋爱?为什么记录下他的习惯?为什么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为什么天天跟在他后面?
原来无关爱慕,只是写作需要罢了。
谢锐回想起与张津望共度的每一刻,那些曾经让他焦躁慌乱的瞬间,如今却都变成了讽刺与嘲笑。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愚弄一般,变成了张津望笔下的角色,一個任由对方摆布与塑造的死物。
既然只是写作需要,他又为什么要买那個廊坊的小院?为什么海裏那次要拼死救他?为什么误以为他被人追杀,還要义无反顾回来当保镖?
张津望会仅仅为了写作做到這份上?
谢锐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试图去否定事实,寻找一丝丝线索,想要证明张津望对他并非全然无情。
這件事,比张津望拿他当素材本身還要令他难以接受。
明明是张津望先喜歡他的。
林苗正在家裏一边吃薯片,一边看《海绵宝宝》,时不时笑出一声佩奇音。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来。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她低头一看,居然是谢锐的电话。
不能接,不能接。這是凶铃。
林苗赶紧把头扭過去,吃薯片的速度都加快了。
然而丧钟为仍然为她而鸣,手机响得時間越长,她心跳跳得越快。最后脑海中甚至开始浮现出电影臺词——“時間差不多喽”。
林苗再也扛不住心理压力,一把捞起了手机。
“谢总,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上厕所,夹断屎我就来了,您有什么事?”
“……”
听谢锐讲完事情经過后,林苗大为震撼。她做梦也沒想到,谢锐休息時間给他打电话,居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私人問題。
先别管女方到底什么态度,他家老大這不是已经深深陷进去,无可自拔了嗎?
当然這些话林苗只敢烂在肚子裏,沒有明說,而是认真地帮谢锐分析:“谢总,其实我不觉得她把你写进小說裏就是利用你呀。這可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就偷偷在小說裏来满足,這不更說明她喜歡你?你要是不冷静,因此和她闹掰,可就正中挑拨离间者下怀了。”
逻辑清晰,顺理成章。
似乎被林苗說动,谢锐很长時間沒接话。
如果不是杨松云误导在先,谢锐可能也会這么认为。一個人把你当成小說男主,或许是因为他喜歡你,所以笔下的人才会像你。
林苗又试探着說:“当然,你要是特别在意,可以开诚布公地问问她。”
“谁很在意?”
“我,我在意。”林苗想骂人,還得压住火气,“我好奇她什么想法,你就去问问呗,权当满足我好奇心了。”
林苗可谓是给足了谢锐面子和臺阶。
最终,谢锐說:“既然這样,等有時間了我会找他问清楚。”
谄媚地挂断电话后,林苗冷笑一声。
“等有時間,有時間,時間,哎呦……”林苗一边重覆着,一边继续看起《海绵宝宝》。心說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蟹老板谈個恋爱怎么這么别扭呢。
谢锐知道张津望今天在医院裏帮忙,如果他沈不住气赶過去,不仅惹人围观,還会让张津望觉得,自己对于他已经彻底丧失情绪的控制力了。
既然已经心中有数,周一上班的时候再问清楚即可。
虽然理智决定把這件事先放在一边,但谢锐的心却总是沈不下来。他莫名感觉身体和灵魂剥离开来,大脑中陷入烫伤般的空白,一部分冷得痉挛,另一部分则热得疯狂跳动着。
终于,到了周日的下午,這种矛盾的不适让谢锐无法安静坐在家裏。
他决定出去走走。
谢锐的出行漫无目的,不知過了多久,他走到附近一個小型商业中心。无意中看到一家咖啡店,便想着买杯冰美式回去。
刚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還沒来及感受室内的凉气,就听见個陌生的声音喊他:“小谢总?”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谢锐转過头,是個戴着眼镜的男人。
“是我,四眼。”对方主动自我介绍說。
谢锐认出,他是张津望讨债公司的朋友。
“你好。”谢锐客气地打過招呼。
他看向桌子对面,坐着個长发及腰的女生。看到谢锐,她连忙把头发捋到耳后,羞涩地点点头。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咖啡,一臺笔记本电脑。
“這是我女朋友。”四眼介绍說,“我們约着一起来写论文,沒想到這么巧。”
谢锐跟女生也打過招呼后,问四眼:“他去医院帮忙了,你沒去?”
“沒啥事了,黄毛就让我們都回去了,津望应该也在家……不对。”四眼嘀咕道,“他应该去扫墓了。”
這個日子扫墓很少见。
于是谢锐问:“给谁?”
“今天是图晃的忌日。”
看谢锐皱眉,四眼好奇地问:“你不记得图晃了?望子說,之前他因为图晃的事差点进局子,還是你把他保下来的。”
“我记得。”谢锐說。
只是沒想到……毕竟過去12年了。
当初谢锐沒想到,张津望会为了图晃差点把下半辈子前程搭进去。更沒想到,都過去12年了,张津望仍旧会每年在图晃的忌日给他扫墓。
說到底,他那时候不了解张津望,更不了解图晃。
“他俩关系很铁的,在我們和望子认识之前,他是望子唯一的朋友吧。他俩甚至還约着,退休后一起去乡下买個院子养老呢。”四眼随口說道,“虽然望子沒直說,但我知道他应该挺自责。毕竟因为不会游泳,他亲眼看着图晃淹死的,所以后来才会去考救生员证。哈哈,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场了,听說把你给……呃,沒事吧?”
光线在谢锐的眼睛裏死去了,浸透在深深的腐朽中。他差点忘记呼吸,像是为了抵御扑面而来的海啸一般,全身僵直地矗立在原地。
原来院子裏的房间不是为他而留,张津望在海裏寻找的人也不是他。他与张津望之间那细腻脆弱的情感纽带,瞬间被撕裂,直至化为虚无。
有生以来第一次,谢锐觉得自己的存在都很可笑。
谢锐下意识后退两步,不顾四眼的呼喊,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咖啡厅,就像是一名逃兵。
张津望扫墓时下了点小雨,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着,仿佛裹了层保鲜膜,闷得人喘不過气来。
墓地四周,杂草在无人打理中肆意生长,宛如岁月的荒芜。整整齐齐的墓碑下,躺着整整齐齐的灵魂。张津望很难想象,人死后居然就在挤在這方寸之间,但他又琢磨出来,他们好像不需要翻身了。
“好兄弟,又来看你喽。”张津望蹲下身子,擦干凈墓碑上图晃的名字,指尖的颤抖却洩露了他内心的波澜,“還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他掏出奥利奥饼干,薯片,奶油小蛋糕,鲜榨果汁,還有一整份披萨。
“咱俩边吃边聊。”张津望拿出披萨咬了一口,然而他沒想到饼皮這么干,咽了半天沒咽下去。他用力捶打胸口,赶紧去喝果汁,喝了好几口才送下去,憋得脸都红了。
平静下来后,张津望看着着披萨,突然就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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