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地狱变
“四千块,能不能出来帮我作证?”谢锐对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說。
张津望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就是你的方法?這么原始?
女生家境一般,被這突如其来的财富砸晕,迷迷瞪瞪点了点头。
“我還有些朋友,她们也看到冯云庭欺负图晃了。”
“可以,把她们都叫来。”谢锐挑眉,“钱一分都不会少。”
“好好好!”
后来,谢锐又找到张津望求過好多次的小個子男生。他是某肉类食品公司的大少爷,面对谢锐的金钱诱惑完全不为所动。
“說完沒有?马上快期末考试了,我沒時間浪费在你们身上。”他低头刷着物理卷子。
谢锐简单扫了一眼,“這种题還需要研究?你也不是学习的料,不如回家跟你爸学养猪。”
“你他妈說什……”
“掌握方法很简单,我高二的笔记沒有丢,你看一遍就明白了。”
谢锐的成绩至少年级前三,男生自然认识他。他沈思片刻,交涉道:“帮你们作证也可以,你的数学笔记也得借给我看看。”
“成交。”谢锐果断地說。
“要我出来作证?好麻烦,我跟图晃又不熟,干嘛要为了他得罪庭哥?”娃娃头女生不情不愿地說。
“怎么样才能出来作证?”谢锐问。
“我不缺钱。”娃娃头摸了摸刘海,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小声說,“你要是周末和我出去约会,我倒是能考虑下。”
张津望尴尬了,“這個……”
“可以。”谢锐面无表情地說,“周末去看电影?结束后再請你吃個饭。”
“好!”娃娃头高兴地跳起来,脸颊绯红地說,“那就說好了,周末见。”
就這样,短短两天,谢锐找到了十几個证人,每一個都完美地投其所好。
“为什么我找都不来。”张津望懊恼地咋舌。
“你也算半個成年人了,起码该知道交易的时候少谈事理,多讲好处。”谢锐平静地解释道,“你的营养是都用来长身体,从来不往脑袋上输送嗎?”
张津望气得想吐血,但一想到接下来還要抱紧谢锐大腿,于是硬生生忍住了。
“那你又咋回事?”张津望不服气地龇起牙,“也沒给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废這劲?”
问出這句话,张津望忽然想起图晃了。
那天,他给图晃包扎伤口的时候,图晃问他:“望哥,你干嘛帮我打架?沒任何好处啊。”
“什么叫沒好处?你喜歡挨揍是吧?”张津望恨铁不成钢地說,把绷带勒得更紧点,像是故意要让他疼。
但图晃却像是完全沒感觉一样,木着脸說:“我都习惯了,我妈也经常揍我,谁让我惹人嫌。”
张津望楞了楞,“你妈为什么要揍你?”
图晃想了想,回答說:“因为我不会讨我爸喜歡,我爸不喜歡,不回家,我們娘俩就沒有钱。但是我长得普通,成绩也不好,沒什么特长,我也不知道怎么讨我爸喜歡。”
图晃又說:“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离老远就能认出你的脚步声嗎?都是跟我妈练出来的。我們家门口有脚步声的时候,我妈就会激动地站起来,发现不是我爸,又会坐回去,有时候還要哭一会。所以我对脚步声特别敏感。”
“望哥,我的意思是,我活该這样了,你别被我拖累,好不容易冯云庭他们都不来找你事儿了。”
张津望不理解图晃为什么自暴自弃,打在身上的那些伤,又不是装作看不见就可以不疼。
“咱俩是兄弟,我怎么能看你被欺负?”张津望本来想這么說,但他知道,這样会加重图晃的心理负担。
所以他改口道:“你别问了,就当是满足我的正义感,不多管闲事我不舒服。”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說完后,张津望有点害臊,摸了摸鼻子。什么正义感啊,听着真怪矫情的。
時間回到现在,谢锐沈默半晌,才有点别扭地說道:“就当是因为正义感。”
张津望楞住。
好像心口的门被吹开,霎時間灌满了穿堂风。裏面所有的污痕凭空消失不见,胸膛裏像是做了大扫除那样干凈整洁。
“总感觉,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张津望好奇地盯着谢锐看,“搞不好,咱俩其实挺能合得来?”
“是嗎?”谢锐斜了他一眼,“那可就糟糕了。”
“……”
谢锐拟好联名信,也找好了证人,但他還需要能够一锤定音的证据,例如照片或是视频。冯云庭他们還算有点脑子,每次霸凌都会有意避开学校监控的范围。
从他们那個小团体下手不可能,那再发散下思维,从他们身边人入手?
“你在這等我。”谢锐穿上外套,对张津望說,“我今天约了人,過会回来。”
“哦。”
谢锐走后,张津望躺在自管会的休息室裏,盯着天花板发呆。然而沒過多久,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一個文文静静的女生探进头来,张津望认识她,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請问……”她小声說,“你们是在给图晃找证人嗎?”
“对对对。”张津望翻身坐起来,为难地摸摸后颈,“但是谢主席现在不在,我不确定他能帮你什么。”
“沒关系。”女生走进来,绞着校服裤缝說,“我可以出来作证嗎?图晃走后,我想着以前的事,总睡不着。虽然现在狡辩也晚了,但我還是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好的。当然可以。”张津望激动地走過去,想跟女生握個手,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缩回去,“那個……”
“杨若南。”女生自报家门,然后开玩笑說,“同班同学的名你都不知道?”
张津望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說:“杨若南,谢了。”
“沒有,应该的,也谢谢你。”杨若南主动拉住张津望的手,“這是咱们两個第一次說话吧?你人不错,要是能早点混熟就好了,但现在也不算晚。祝你顺利,张津望,明天教室见。”
张津望用力点点头,目送杨若南离开。
谢锐這边也如愿见到了想见的人。
“我只有五個视频,都在這裏了。不過有图晃自杀当天的,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平头男对谢锐說。
谢锐看了看,然而看到自杀当日的那個视频时,他忽然眉头紧锁,沒几分钟就关上了,不忍再看。
他看向平头男,平头男艰难地苦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這真的太過了,不是一般的畜生。”
“你从哪弄来的视频?”
“齐非那傻逼发我們开黑群了,可能想炫耀吧。”
“好。”谢锐說,“按照之前說好的,钱打到你微信裏。”
“不用了。”平头男却說,“就当我为图晃做点什么,我好歹跟他是室友,他死前我們還說過话,心裏真挺不是滋味。其实他早就开始抑郁药了,但我們不熟,也沒关心過他。”
谢锐默默看了他一会,然后說:“好,那我替图晃谢谢你。”
“对了,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說。”平头男叫住谢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關於张津望的。”
谢锐回到休息室,发现张津望心情不错。于是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张津望偏偏要卖关子,就是不告诉谢锐。
“算了。”谢锐懒得理他,“我拿到视频了,按照我們之前的计划来。”
“什么视频?”张津望瞬间敛起笑容,坐直了身子。
“冯云庭伤害图晃的证据。”谢锐說,“而且還有图晃自杀当日的那一次,或许可以形成因果关系,从重处罚。”
张津望立刻走上前,“我看看。”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谢锐微微一顿,斜過身子,“别看了,怕你受刺激。”
听到這话,张津望更坚决地拽住谢锐,“给我看看!”
两人拉扯了好一阵,张津望彻底急眼,冲谢锐吼道:“给我看看!谢锐!!”
话說到這份上,谢锐嘆了口气,终于妥协,把平板交给张津望。
张津望赶紧坐回沙发上,点开播放键。加載的圆圈不停旋转,转得张津望头昏脑胀。
“开始录了嗎?”冯云庭出现在镜头裏,他笑嘻嘻地问。
“录了录了,咱开始吧。”
“好。”镜头随之转向鼻青脸肿的图晃,“你,自己把裤子脱了。”
已经是高中生,大家都知道脱裤子之后要干什么。不仅仅是图晃楞了,张津望也楞了。
图晃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又被赏了两個巴掌。一群人扑上去,拳打脚踢地扒他裤子,镜头剧烈晃动着。
“傻逼,還想躲?!”
“早点开始早点完事,你想拖我們就陪你耗。大不了多揍你几拳,谁怕谁啊哈哈哈哈。”
逼仄的空间,人数的差距,纯粹的恶意……哪怕隔着屏幕也让张津望呼吸不畅。
就在這时,厕所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冯云庭他们赶紧停下来,其中一人死死捂住了图晃的嘴。
然而那脚步只是在外面稍作停留,不久后就跑走了。
张津望意识到,這是自己的脚步声。
“门外那是谁啊?”冯云庭问。
“不知道,反正走远了。”另一個人回答道。
图晃始终低着头,看不清眼睛,也看不清表情。那人走后,他瘫坐在地,再也不反抗了。
张津望在這一瞬间如遭雷击。
脚步声。
是啊,图晃怎么会认不出他的脚步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需赘述。那哀泣和罪孽,是张津望在地狱裏,或许都梦见不到的可怕光景。
张津望再也看不进接下来的內容,瞳孔裏被映得忽明忽暗。他突然发出一声暴鸣,紧接着从沙发上跌落在地。原来人在過度悲痛的时候根本动不了,四肢像被冷冻過,僵得挪不动半步。
下一秒,酸味顺着食道窜上来,张津望扑跪在地,大口大口呕吐。好像内臟都被碾碎了,顺着食道喷涌出来。
谢锐始料未及,他想過张津望会崩溃,却沒想過這么严重。
洁癖如谢锐,也顾不得干凈与否了。他立刻冲過去,把张津望从地上抱起,紧紧拥在怀裏。
“深呼吸,深呼吸,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他放低声音說,但手掌下的皮肤還是止不住颤抖。
“是我,我,是我……”张津望哭嚎着,声音全堵在喉咙裏,听不明晰。
“什么?”
张津望紧紧攀住谢锐的脖子痛哭流涕,就像是挂在悬崖上的唯一支点。
是我的软弱杀了图晃。
原来是我啊。
【作者有话說】
一觉醒来发现宝贝们留了好多言,我都看了,非常感动。虽然這本糊,但是追读和留言都很多,我其实写得很开心,不用担心我。玛雅,更爱你们了,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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