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連映在其中的自己都稱不上狼狽,對方好像只是平平常常地拿出一罐酒,問他要不要喝。
原本一動也不想動的四肢忽然又涌出點力氣,後知後覺嫌棄起玄關地板的硬,席冶搭上顧琮自覺遞來的胳膊,借勢起身,順帶搶走了對方手裏的易拉罐。
這棟樓的房間都自帶一個頂寬敞的陽臺,只不過席冶沒什麼時間打理,至多就是找個不曬的時候,——最好是陰天,站在上面吹風。
現在,夜半吹風的人又多了一個。
食指微屈,席冶藉着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熟練地單手拽開拉環,留足氣泡翻滾的空間:“叫你看笑話了。”
“薛明朗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平白無故壞了人家的名聲,席冶偏頭,“別放在心上。”
“還有炒cp賺錢的事……”
“我知道。”明明自己是最受傷的人卻還想着安慰他,顧琮打斷青年的話,認真地強調:“我和薛明朗不一樣。”
別說那本就是情緒激動下的口不擇言,哪怕真是被利用,仔細想想,他大抵也是願意的。
否則的話,他又哪裏有機會能接近席冶呢?
視線移向青年頸間的紅痕,顧琮輕聲:“你們吵架……是因爲這個嗎?”
“算是吧,”點點頭,席冶擡手,輕輕抿了口,“不過和你沒關係,薛明朗他自己抽風,看我做什麼都髒。”
氣泡綿密的液體滑過喉嚨,他微不可察地蹙蹙眉,權當喝了罐奇怪的可樂。
席冶本身是個很自律的人。
但所謂的劇情卻讓他對很多事無師自通。
“他果然很討厭,”不知從哪裏變出罐新酒,顧琮砰地一聲拉開,碰了碰席冶的,“那個盆摔得好。”
琥珀色雙瞳盈滿惡作劇成功的狡黠,少年人,壞話也叫他講得直白坦蕩,罕見地展顏笑出聲來,席冶擡起顧琮的胳膊,就着對方的手,迅速喝了一口:“說得沒錯。”
“謝謝你幫我拿酒。”
狀況外的顧琮:“啊?”
“啊什麼啊?”故意在罐口留了個染着水光的脣印做標記,席冶擡眸,“小朋友,不許喝。”
這話席冶在飛機上也說過,同樣是因爲酒。
不服氣地站直身體,顧琮比了比自己的個頭:“我成年了。”
席冶淡定:“不唱歌了?”
前一秒還青蔥挺拔的小白楊立刻蔫了。
“我又不是什麼好孩子,”小聲嘀咕了句,顧琮據理力爭,“席老師你好像對我有點誤會。”
席冶:“是嗎?”
緊接着,他便見對方猶豫兩秒,神祕兮兮地湊近自己:“我有紋身。”
等瓜等了半天的1101:【就這?】
它研究顧琮爲什麼能平復宿主精神波動時早掃描過了。
在自己先後失去父母的那個國家,紋身並非什麼稀罕事,但看到顧琮一副和自己分享祕密的模樣,席冶還是相當配合地做出喫驚狀,伸手扒拉了下:“哪呢?”
顧琮被扒拉的有點懵。
他不知道青年是從哪看出自己的紋身藏在肩膀附近,只是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席冶的手。
“……不是牴觸,不是害怕,”生怕對方誤會自己,顧琮慌亂地眨眨眼,“我就是有點緊張。”
看過橙臺選秀的粉絲都知道,他這人雖然性格外向,實際上卻界限分明,哪怕在鏡頭前都很少有與人勾肩搭背的時候,爲此還被罵了波假開朗。
席冶當然清楚對方說的是實話。
因爲他手心被迫貼着的那顆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而且,顧琮的眼睛根本不會撒謊,他就是依靠對方眼睛的小動作才猜出了紋身的方向。
挑挑眉,席冶本意是讓顧琮鬆開自己、他不再鬧,對方卻明顯誤解了他的意思,一令一動的大狗狗似的,乖乖撒“爪”,只差沒把手背到身後。
有點可愛。
紅紅的耳朵有點可愛,只在他面前好欺負的模樣也有點可愛。
預備收回的手指轉了個彎,席冶拉開顧琮的衣領,向內一望:“嗯……是漩渦?”
純黑的,暗淡的,十分凌亂的線條,與顧琮整體給人的感覺完全不相稱,鎖骨斜下方的位置,儘可能地貼着心臟。
“算是吧,生下來就有個類似胎記的東西,我就放開想象隨意發揮了下,平時用防水遮瑕膏蓋起來,省了後期好多馬賽克。”
伸手試探性地推了推席冶的指尖,顧琮彎彎眼笑開,瞳仁亮晶晶:“你看,還有金色。”
確實有一點金色。
藏在混沌的漩渦、或者說線條下。
無端覺得這個意象很討自己的喜歡,席冶仔細摸了摸:“嗯,很漂亮。”
肉眼可見地,他指腹下的肌肉一下子繃緊了。
硬邦邦,好似塊石頭。
“我誇的是紋身。”不知爲什麼自己要多解釋這一句,席冶驀地鬆手,喝了口酒:“衣服穿好。”
1101:【你知道你這話聽起來特別像渣男嗎?】
明明是您老親手扒的。
偏偏被自家宿主“渣”的顧琮毫無自覺,不僅聽話整了整儀容,還全程保證了替席冶拿的那罐酒沒灑。
……更像單純好騙的金絲雀男大了。
頭一次同情起除了宿主以外的人類,1101幽幽嘆了口氣,潛進了識海中。
早已習慣系統時不時的古怪行爲,席冶淡定無視,月上中天,有點亮過頭,他的心情卻比想象中更好。
應該幫顧琮找個補習班,他想。
好歹拿個大學文憑,省得像自己的小號一樣,不知什麼時候被拉出來嘲。
席冶並不是愛聊天的性格,陽臺上的時間,大部分是顧琮在說。
比如“今天跳的新舞完全沒失誤”、“原創曲最近有了靈感”、“上週錄綜藝的分成下來,又給福利院打了筆‘鉅款’”。
都是生活中一些瑣碎的小事,席冶卻聽得很專注,多少被系統催着讀過點原著,他隱約知道顧琮是孤兒,公司又不靠譜,《一起去旅行》這段劇情過後,對方和衛妍的cp也沒什麼水花,很快便查無此人。
劇情的不可抗力嗎?
明明是這麼討喜的性格。
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聲,等兩人再回到客廳,鐘錶上的時針已然越過了“2”,咔噠咔噠地向“3”進發。
饒是席冶再鐵石心腸,也沒辦法讓顧琮在這個時間打車回去。
——至於周鳴,除非現在立刻就鬧上熱搜,否則對方應該不會樂意在凌晨兩點爬出被窩替自己善後。
“家裏只有一張牀。”
無意委屈自己睡沙發,席冶將空酒罐丟進垃圾桶:“像錄節目時那樣,可以嗎?”
顧琮垂眼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
“剩下的放冰箱就行,”得到肯定的回答,黑髮青年擡腳走向臥室,“我先去洗澡,你可以用外面這間,櫃子裏有浴袍,新的,沒拆過。”
兩罐酒,席冶只喝了一罐。
他和被劇情操縱的小號不一樣,無需用過量酒精麻木追求遭厭惡的心傷,顧琮手中拎着的那罐,沉甸甸,幾乎還是滿的。
自從參加了選秀、確定了自己一段時間內的職業方向,顧琮就十分自律,除了最基本的練習,每週的健身也沒落下,喝酒喫辣更是寥寥幾次,僅在特別開心或者慶功的場合。
無論是舞臺表現還是顏值,他都沒在鏡頭前出過錯。
但此刻,顧琮卻想獎勵自己破一次戒。
仔細留意臥室裏的動靜,他悄悄擡起手中的易拉罐,湊到嘴邊,做賊似的喝了一口。
“咔噠。”
房門打開,席冶探出頭:“電閘……”
“馬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將酒罐藏到背後,顧琮努力嚥下喉間的癢,腳步匆匆。
o牌的啤酒不太好喝,澀澀的,有點苦。
偏顧琮品出了甜,甜得他身輕如燕,快要飛起來了。
明知道自己的行爲很不禮貌,顧琮卻控制不住。
我好像有點喜歡席冶。
推好電閘的一剎,他抿抿脣,腦中自然而然騰起一個念頭,遲鈍地理解了自己的反常:
他不是想喝酒。
他只是想……碰碰席冶吻過的地方。
“阿嚏。”
正午的陽光被窗簾隔絕在外,暈暈沉沉地睜眼,陷在被褥中的黑髮青年臉頰泛紅,難得露出幾分茫然。
【感冒。】面無表情,1101回道。
清楚自己每一世的身子骨都稱不上好,席冶習以爲常地哦了聲,看向另一半空蕩蕩的牀:【顧琮呢?】
1101:【公司有事,被叫走了。】
席冶蹙眉:【他沒感冒?】
1101嗤嗤冷笑:【沒有,淋水又吹風,人家也能活蹦亂跳。】
席冶突然開始羨慕年輕人了。
差十歲原來會差這麼多。
【明明是你每次都不好好做任務,】又氣又心疼,還摻着點無可奈何,1101不由將自己的腦補脫口而出,【再這樣下去,你就是當金主也只能當被壓的那個。】
……
悶悶咳了聲,黑髮青年撲閃了下睫毛,權當沒聽到。
實在拿自家這個油鹽不進的宿主沒轍,1101正挫敗地把整個系統縮成一團,卻見席冶掀開被子,下了牀。
彷彿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一般,它呆呆:【你幹嘛?】
席冶:【聯繫周鳴,拍廣告。】
好歹顧琮也熬夜陪自己喝了一頓酒,在劇情走到尾聲、反派下線前,他總要儘快讓自己物盡其用。
雙人代言。
不能讓小孩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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