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百一十八章
“這對我很重要,”事關席冶被綁架後的下落,聽出對方在和自己繞圈子,安娜強硬,“日期。”
顧琮不是蠢人。
行業裏,安娜的性格手段,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心裏隱隱升起一股古怪的預感,他放下咖啡,張嘴說了個時間。
——果然是老闆被綁架那天。
儘管席天華提前處理過公寓周圍的監控,但安娜還是花大價錢調用專業人士,查到了蛛絲馬跡。
無奈,老闆被綁進倉庫後,畫面中就再沒出現過對方的身影,半小時後,僅有席天華滿臉血,氣急敗壞地出來,瞧着應該是徹底失手,還被老闆撓了一爪子。
然而,席冶是怎麼逃的、逃去了哪,附近監控卻完全沒有顯示,對方就像是憑空蒸發般,徹底消失在首都星。
“原來他真的在你那兒,”微微鬆了口氣,安娜的態度緩和下來,“席天華給他打了藥,是尚未記錄在案的新品,你有帶他去醫院檢查嗎?”
聯邦現在所說的通用語,大半是由古藍星的漢語演化而來,無法單憑音節分辨“他”與“它”的區別。
大腦飛速運轉,顧琮頷首:“……去過。”寵物醫院。
“那就好,”最擔心的問題得到解決,安娜胸口的大石頭平穩落地,非常懂得人與人之間交往的分寸,她沒有追問對方抹掉監控的手段,而是道,“他的睡美人症發作了幾次?你有沒有對外透露這件事?”
睡美人症?
陌生的名詞,怎麼聽怎麼和貓咪無關。
況且,安娜的態度……
大腦自動推演出最合理的答案,顧琮的心卻仍在垂死掙扎:“它是綠眼睛。”
“美瞳,怎麼了嗎?”誤會了對方的意思,安娜一頓,“好吧,我承認,連這個都知道,他確實對你很信任。”
“我爲我剛剛的懷疑和質問道歉,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得不想多些,畢竟,我從未在他口中聽過你的名字。”
是啊。
當然沒聽過,他們兩週之前才認識。
美瞳兩個字,讓顧琮所有的僥倖都作了廢,誰能想到,堂堂方舟科技的老總,清冷矜貴,獸形居然是隻甜美嬌小的銀白貓咪。
還會在地毯上打滾,拽着他的褲腳要喫飯。
“我是第一次見到席冶睡美人症發作的樣子,”不動聲色,顧琮套話,“他睡了三天。”
安娜嗯了聲:“這幾個月是會比較頻繁。”
“等他清醒就好,”習以爲常地,她道,“短則兩天,最遲一週。”
“對了,席天華給他注射了什麼藥?有沒有後遺症?黑市的交易太隱蔽,缺少線上記錄,我的人還沒查到具體資料。”
“名字我不清楚,”關係到新老闆的生命安全,顧琮回憶着與銀白貓咪的相遇,謹慎推測,“但那藥讓席冶變成了缺少人類氣息的獸形。”
砰。
安娜一拳錘在了吧檯上。
確定顧琮是“友軍”後,她便沒繼續用身體擋門,隨手從消毒櫃裏拿了個杯子,她倒滿整杯涼水,一飲而盡:“這個人渣!”
大學時代的小號尚未徹底擺脫席家,所以安娜多多少少清楚席天華做過什麼糟心事,她是席冶同專業的學妹,又跟隨對方打拼多年,親眼見證方舟科技在資本林立的名利場殺出一條血路,發展到如今的量級。
是上下級,亦是朋友。
“抱歉,有些失態,”深深吸了口氣,安娜重回冷靜,“前幾天的視訊……他已經能變回人了?”
顧琮:“差不多。”
就是有一點點後遺症,比如貓耳和尾巴。
覺得新聞報道中描述的那位席總,大概不會想被下屬知道這件事,他沒多解釋,一語帶過。
“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睡美人症發作期間的他需要被照顧,”虛虛瞥了眼腕錶狀的光腦,安娜起身,“住在你那也好,至少席天華猜不到。”
“我得先去開個會,如果老闆清醒了,務必叫他聯繫我。”
天知道她臨場頂替席冶去和聯邦政府籤合同時有多慌張,表面鎮定自若,實際心都快跳出喉嚨。
幾年的心血,幸好沒砸。
被留在茶水間的顧琮:……
好?
如果席冶清醒了,第一件事便是開除自己這個員工。
“對了,”房門開合,忽然想到什麼的安娜再度折返,仔細打量過男人堪比明星的英俊眉眼,她好奇道,“最後一個問題,私人的,可以不回答。”
“你真是老闆男朋友?”
隨口充當權宜之計的謊言,此刻誤會解開,顧琮本該第一時間否認,腦子裏卻倏地跳出月色下,青年近在咫尺的翠眸,與鮮紅欲滴的脣。
“我懂了。”第六感的雷達滴滴作響,安娜敏銳嗅出了絲不尋常的味道,點點頭,她露出一個與外界印象大相徑庭的、帶着酒窩的甜笑:“公司沒有明文禁止辦公室戀情,我會幫你們保密。”
和視訊不同,面對面的交流,能被捕捉的細節和情緒也會變多。
儘管她仍舊無法想象席冶談戀愛的模樣。
僅僅慢了兩秒,顧琮就與最佳的辯解機會失之交臂,事已至此,他只得日後再想辦法。
刻意在茶水間多等了兩分鐘,顧琮這才端着咖啡回到工位,登錄星網,他在搜索框內輸入:
【睡美人症。】
相關的百科、新聞、醫療推薦一股腦躍入眼簾。
哪怕在人口爆炸增長、疆域一擴再擴的星際聯邦,這依然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病症,週期性嗜睡,病理性飢餓,由於涉及大腦神經系統的異變、臨牀案例又過於少,目前,尚未找到能根治的辦法。
下午的工作比較清閒,顧琮拿出當年寫畢業論文的專注,將相關資料翻了又翻,漸漸理解了青年這些天孩童般的異樣。
平常一到傍晚五點,他總是小組裏最先離開的人,今天,他卻有些猶豫,坐在工位前遲遲未動,連同事都沒忍住問:
“顧哥,bug沒改完?”
“唔。”含糊應了聲,顧琮想到自己家的乖貓貓可能會清醒、變成新老闆,一時竟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
雖說對方原本就是席冶。
逃避無法解決問題,更何況如果席冶還沒睡醒,自己太晚回去,絕對會讓對方害怕和餓肚子。
靜靜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坐了五分鐘,顧琮起身。
半小時後,拎着晚餐回家的他推開公寓房門。
玄關偏暖的感應燈自動亮起,照出客廳沙發上一團裹着薄毯、微微蜷起的影子,顧琮心下一鬆,動作放得更輕了些。
外賣裝在保溫盒裏,無需加熱便能喫,走近沙發,用手擋住青年的眼睛,顧琮遙控打開客廳的燈,喚:“雪球?”
“球球?”
認真裝死的席冶:……
【但以你平時的表現,這會兒是一定會醒的,】小心翼翼,1101指正,【而且還會貼着人家的手蹭蹭。】
【演戲要逼真啊宿主,顧琮可是很聰明的。】
席冶: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他又沒失憶,腦子裏的畫面清清楚楚。
到底穿越過各種世界,扮演過各種角色,無論什麼設定,對席冶而言,皆是信手拈來。
鼻尖輕輕蹭過男人手掌邊緣,他好似困極了,慢吞吞睜開雙眼。
發作期過去,席冶對食物的需求大大降低,卻仍配合地動動鼻尖,動作,神情,表現得和之前一模一樣。
偏偏,顧琮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對於席冶,他永遠比其他人更敏銳。
說不出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兒,他只覺得,對方真正的情緒,並非面上展露的那般。
試探性地,顧琮道:“席冶?”
一下下掃過他掌心的睫毛不動了。
很少動用系統的權限去監視顧琮,席冶並不知曉對方下午和安娜的對話,可他腦筋轉得快,僅一瞬,便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溫暖的黑暗籠罩着他,隔絕了乍然亮起的光,沉默數秒,席冶輕輕:“……嗯。”
他的語調很平靜,顧琮卻注意到,青年頭頂那對雪白的貓耳,稍稍往下耷了耷,尾巴也不是自然放鬆的狀態。
緊張嗎?
“我沒有惡意,”再度重複初遇時說過的那句話,顧琮鬆開手,誠懇,“先前我真的以爲你是貓妖,直到……”
“直到安娜單獨找你聊過。”沙發上的青年坐了起來。
明明是同一張臉,此時,那雙翠眸卻如寶石般,漂亮且冷硬,連帶着將五官的豔色壓下三分。
霎時間,和新聞報道上的照片微妙地重合起來。
但顧琮瞧着對方身上那套被當做睡衣、皺巴巴的襯衫西褲,竟怎麼也感覺不到怕。
“先換套衣服吧。”既要避嫌,又擔心青年自己睡倒在浴室裏,顧琮這幾天僅打溼毛巾,簡單替對方擦了擦。
清醒後便洗過澡,演戲演全套,席冶強忍着難受,沒有亂動顧琮的衣櫃。
眼下馬甲被扒,又是對方主動提出,愛潔的他脣角微勾,正要應聲,就聽見顧琮補充:
“……席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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