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作者:風過南國
翌日。

  沈絨與環美廣告部的同事、法務部的律師,驅車來到楚星鸞的個人工作室。

  工作室位於市內著名的富人區。門口沒有廣告牌,連門牌號碼都用很小的字體。若不用心尋找,很難找到,顯得十分低調。

  接待他們的前臺很禮貌地解釋,楚星鸞正在處理工作事務,請他們在前廳稍等片刻。

  他們自然表示理解。像楚星鸞這樣的大明星,能抽空與他們見面就很不錯了。

  在前廳裏,他們大概等待了十分鐘。這裏面積頗大,木地板,白牆,沒有任何商業元素,只陳列着一些風格後現代的照片、繪畫和工藝品。放眼看去,更像一座藝術館,而非明星工作室。

  沈絨的同事打量着四周,壓低聲音感嘆:“這樣的地段,普通人連個衛生間都買不起,這裏卻如此空曠。”

  隨行的法務部律師搭腔:“房價還在其次。看看這些收藏品,纔是低調奢華。”

  同事立刻好奇詢問其中玄機。

  律師指向牆角的一盞立燈:“看見那盞燈沒?那種白色的手工紙雕燈,用紙做的,看起來簡單吧,其實是法國的小衆牌子,貴得很。”

  “多少錢?”

  律師用手比了個數字,同事長長嘶了一聲。

  “一盞燈都這麼貴,當明星可真賺錢啊。”同事不禁有些擔憂,“我之前還覺得這次的代言費在業內算高了,但現在看來……”

  他沒說下去,但一切盡在不言中。幾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沈絨,心照不宣:能否最終達成協議,或許得看她。

  沈絨猜到了其他人的想法,但她沒法保證什麼,只能沉默。

  不一會兒後,接待人員把他們引到後面的工作區域。

  在這裏,工作人員各司其職,忙碌中井然有序。路過一個隔間時,正好聽到一名年輕員工用藍牙耳機通話,從流利的意大利語切換到法語。

  沈絨不由想起,崔小圓給她“科普”過一種網上的說法:如果進五百強企業的難度係數是三星,那麼進楚星鸞工作室的難度至少是五星。當然,相應的收入也高。

  經營這麼一家全是精英的工作室,難度不亞於管理一家中小型企業。加上每年盈利極高,怪不得楚星鸞在業內又被稱爲“楚女王”。不是嬌養的公主,而是獨當一面的女王。

  但在這次見面洽談的過程中,楚星鸞顯得非常平易近人。她把協議交給工作室的律師看了看,又簡單問了幾個常規的相關問題,就直接提筆簽了約。

  面對如此爽快的合作方,環美的人都感到意外,當然這是意外之喜。

  所有人對楚星鸞的好感度都增加了。活生生的大美人,還如此溫柔可親,路人也要迅速轉粉。

  放下簽字筆,楚星鸞微笑道:“快到飯點了。各位不如留下來,一同喫個便飯?我請客。”

  同事們受寵若驚,自然無不應下。沈絨自覺欠了楚星鸞的人情,更不會拒絕。

  隨後,衆人一道坐上了專車,前往餐廳。

  因爲楚星鸞說是“便飯”,大家本以爲是普通餐廳,沒想到是有名的中式私房菜館。

  菜館位於郊區的一座古典風格園林中,環境清幽。

  價格昂貴是必然的,而且每天招待的客人數量十分有限,供不應求,普通人至少得提前半個月預訂。楚星鸞臨時吩咐助理給餐廳打個電話,就解決了一切。

  一位助理對衆人解釋道:“這傢俬房菜館的老闆,是楚姐的朋友。”

  衆人紛紛稱歎:“不愧是大明星,人脈豐富。”

  “我們是有幸沾光。”

  唯有沈絨沉默不語。

  地位越高的人越有特權和自由,這個道理是沈絨離開霍家後才體會到的。在那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出國要過海關、要準備護照和簽證,因爲霍家人從不需要這些,出國只需要吩咐一聲,安排私人飛機。只有身爲平民,才能發現世界上存在多少無形的制約。

  車到了。走進餐廳,只見園林內一片雕樑畫棟,古槐清池,曲徑通幽。

  衆人在侍應生的指引下走進包廂。

  陳設古香古色,黃花梨打造的傢俱,雕花實木屏風。而且環境足夠私密,像楚星鸞這樣的一線明星出現在這裏,也不必擔心隱私問題。

  席間,工作室的人有意活躍氣氛。他們都是擅長社交的高手,言辭幽默。大家很快就不再那麼拘謹。

  楚星鸞也閒聊了一些輕鬆的日常,包括拍戲時發生的趣事,以滿足圈外人的好奇心。見她全無公衆眼中“高冷女神”的架子,沈絨與同事都倍感親切。

  實際上,楚星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暗自留心觀察沈絨,時不時與之說話。

  但她再怎麼觀察,也找不出特別之處。在她眼中,沈絨缺乏圓滑的態度與嫺熟的手段,沒有野心,缺乏不顧一切的向上動力。這樣的普通人,能與霍家有什麼關係?

  聊着聊着,在楚星鸞的有意引導下,話題被引向家人。她大略說了自己的出身:貧困家庭,父親去世,母親是家庭婦女,還有個不省心的弟弟……

  這些信息,有心人都能在網上查到。楚星鸞因此被粉絲視爲“灰姑娘靠自身努力成爲影視女王”的勵志傳奇。

  衆人聽了不免感慨,有人也說起自己的原生家庭。以此爲契機,楚星鸞不着痕跡地打聽沈絨的家庭背景。

  沈絨不習慣與旁人談論私事,寥寥數語,一帶而過:幾年前,她的母親去世後,她就與父親斷絕了關係,再無別的親人。

  演技絕佳的楚星鸞本就擅長揣摩表情、察言觀色。直覺告訴她,沈絨沒有撒謊。至少在說起這些事情時,沈絨的難過情緒雖然一閃即逝,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沈絨與霍家沒有親緣關係,難道她真是霍家某個人的未婚妻?

  之後,席間話題又逐漸轉移到更輕鬆的八卦上。沈絨的同事被工作室的人灌了些酒,說話更是隨意,少了顧忌。

  有人敬酒,沈絨不得不喝了些。雖然她儘量控制,喝得不多,但也面染薄紅,微帶醉意。

  所謂“酒後吐真言”,這正是楚星鸞希望達到的效果。

  根據楊慈恩的調查,楚星鸞得知一個重要消息:沈絨曾在公司收到未婚夫的玫瑰花。但楊慈恩查不到送花人的任何信息,這令楚星鸞更懷疑這神祕的未婚夫是霍家人。

  此時她故意把話題往“求婚送花”這方面引,果然,沈絨的同事提到了玫瑰花事件。

  “這是怎麼回事?”楚星鸞感興趣地追問。

  這事本是公開的,公司裏幾乎人盡皆知,同事便把有人送來滿車玫瑰的事情說了一遍。

  楚星鸞笑道:“哇,這麼浪漫的追求者,真好。”

  她這麼說,其他人也附和。唯有沈絨雙眉微蹙,顯然並不贊同。

  見狀,楚星鸞收起笑意,小聲問沈絨:“你不喜歡那個送花的人嗎?”

  到底是帶了醉意,沈絨說話時不再那麼客氣拘謹,直言承認:“嗯,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也不想收到花。”

  “抱歉,我不知道,失言了。”楚星鸞立刻道歉。

  “沒事。”沈絨當然不怪對方,要怪也只會怪故意送玫瑰膈應她的人。

  “那人之後沒有再糾纏你吧?”楚星鸞又問,並加上解釋,“我遇到過一類人,很煩。明明拒絕了他們,他們還要糾纏不休,故意騷擾。希望你遇到的不是這種情況。”

  是這種情況嗎?沈絨想了想,發現蘇嘉明完全符合,於是點點頭。

  楚星鸞擔憂道:“哎,原來你也遇到這種人。”

  她的助理從旁幫腔:“是啊,騷擾狂最是討厭。楚姐的粉絲多,有時遇到極端的‘私生飯’,他們甚至會故意蹲點、跟蹤尾隨。”

  楚星鸞就像個溫柔關切的大姐姐似的,對沈絨低聲道:“如果送花的那個人還在騷擾你,是否需要我幫忙找人‘關照’一下?這方面我有些人脈。”

  沈絨搖搖頭,謝絕好意:“謝謝你,但不必了。那個人,他不是普通人,誰也幫不了我……”

  說到這裏,沈絨似乎找回了一絲清明,閉口不再多言。

  “如果你以後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幫忙。”楚星鸞平靜道。

  她心頭那個猜測的分量更沉重了。其實比起這個猜測,她更寧願接受沈絨與霍家是某種親緣關係。

  至於如何驗證是否有親緣關係……

  用餐結束,衆人紛紛告辭離開。楚星鸞趁無人注意時,悄然打開手袋,取出一個透明的DNA樣本保存密封袋,把沈絨剛纔用來喝水的杯子放進去,再迅速收入手袋。

  這種白瓷水杯很普通。楚星鸞會告訴助理,她不慎打碎了一個杯子,已經扔掉。助理在買單時補上杯子的錢,就不會有人注意。

  ——————————————————

  當晚,楚星鸞回到自住的別墅。

  看完一個劇本之後,夜色已深,她準備睡了。睡前泡澡是她的習慣。

  浴室恆溫通風,面積非常大。除了浴缸,還有隔斷的雨幕噴頭沐浴房,以及芬蘭式蒸汽浴室,空間仍綽綽有餘。

  褪去衣服,她在放好水的按摩浴缸裏坐下,精油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水波漫到胸口,一蕩一蕩,拍打着肌膚。水流從浴缸底部旋轉流出,持續的水力按摩,盈起香檳般的氣泡,輕啄她的身體。加上柔和的燈光與模擬海浪節奏的輕音樂,十足舒適。

  熱水讓全身骨頭酥軟,她舒服地喟嘆出聲,合上雙眼,思緒散逸。

  長時間養尊處優的生活,能磨滅身上的很多習慣,卻無法抹消記憶。

  十幾年前,她住在貧民窟的破舊蝸居里,每次洗澡都只能去公共澡堂。

  澡堂又小又破,上午供男人使用,下午才輪到女人。裏面沒有隔間,入目便是白花花的肉/體。

  由於淋浴位置稀少,常常需要排隊等候。有幾次,她沖澡時稍微多用了一些時間,在後面排隊的大媽就急不可耐地罵她“狐狸精”、“小騷貨”。

  那時,她對幸福生活的設想就是能在單間的浴室裏洗澡。誰能想到,十幾年後的她會擁有這樣的別墅、這樣的浴室?如今她是“國民女神”,無數人仰望她、羨慕她。但沒人知道,有時她依然會在半夜被噩夢驚醒。

  夢中她仍是那個貧民窟中的無助女孩,忍受身邊的各種辱罵與傷害。那種熟悉至極的絕望感,無論經歷多少次都不會淡去。

  所以,爲了不再滑入那樣的深淵,爲了把命運更牢固地抓在手中,她必須扮演一名優秀的演員、一位完美的明星,以及一隻乖巧聽話的金絲雀。

  她深吸一口氣,驅走那些陰鬱的回憶,專注當下,感受着按摩浴缸的水流不輕不重地衝刷着身體。嘩嘩的水流聲暫時帶走心底的一絲不安。

  就在這時,浴室的推拉門忽然開了,女傭快步進門。

  楚星鸞最討厭休息時被人打擾。別墅裏的所有傭人都深知這點,不會輕易踏足她獨處的私人空間,但此時是例外。

  女傭捧來一隻小巧的無線電話:“施助理來電,請您接聽。”

  施助理是那位霍先生的許多名助理之一,通常由他負責與楚星鸞的聯絡。

  這樣的來電,無論何時何地,楚星鸞都必須立即接聽。她連忙從水中起身,拿起電話。

  女傭關掉音樂,無聲地退出浴室。

  “施助理,您好。”楚星鸞恭敬道。

  按照以往的經驗,施助理主動聯繫她一般都是通知她,霍先生會來她這裏,讓她做好準備。

  但這次與往常不同,施助理問:“楚小姐,聽說你最近在與沈絨沈小姐接觸?”

  語氣波瀾不興。

  楚星鸞心中咯噔一跳,看來沈絨果然與霍家有關。但她不能讓施助理察覺她知道了這個祕密。

  她小心翼翼道:“是的,我在遊輪上認識了沈小姐,感覺比較投緣,可以做朋友。她說她喜歡我的電影,她的一位朋友是我的影迷。”

  施助理沉默。

  她愈發忐忑,卻必須裝作全然不知情:“怎麼了,是她有什麼問題嗎?我是否需要避開她?”

  施助理這纔開口:“她沒有問題,你也不必刻意避開或另眼相待。”

  “爲什麼……”

  施助理冷冷截斷她的話:“楚小姐,慎言。你只需要記住:可以與沈小姐交往,但不能做任何不利於她的事情。”

  楚星鸞心中百味雜陳,有太多疑問在叫囂,卻只能明智地選擇閉嘴。

  十年前,她簽下施助理帶來的那份協議,從此改變了命運。

  按照施助理的要求,協議上的每個條款她都倒背如流。其實條款不算多,但每一條都絕不允許觸犯。其中一條:不詢問關於霍先生與霍家的任何事。

  當年,施助理問她:“都記住了嗎?”

  剛剛成年的她,滿心惶惑地回答:“記住了。”

  此時此刻,對方依然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冰冷語氣問道:“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她依然只能如此回答。這一瞬間,她與十年前那個落魄無助的少女並無區別。

  “那就好。楚小姐,晚安。”說完,施助理掛斷電話。

  楚星鸞坐在滿缸熱水中,卻覺涼意透心蔓延。

  ———————————————

  城市的另一隅,沈絨收到一條手機短信。

  雖然發信人是一串陌生號碼,但很容易猜到它來自哪裏。因爲短信內容意在委婉地提醒,還有幾天就是霍白的生日。

  沈絨沒有忘記,由於在遊輪上欠了人情,她得送出一件生日禮物。

  但她有點頭疼,送什麼?

  當她還是霍家大小姐時,鮮少給人準備禮物,通常是別人送她、討好她。

  記憶裏,她送過霍白一份生日禮物。那時她尚年幼,被家庭教師指導,剛習得一點粗淺的插花技巧,便興致十足地完成了兩件插花作品。作品幼稚,她卻很驕傲。正好遇上霍白的生日,她把其中一件插花送給他,另一件送給周即溫。

  霍白很看重女兒的禮物,爲了保存更長時間,讓人把它製成永生花,置於水晶罩內,在他的書房裏擺放了好幾年。直到沈絨漸漸長大,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這麼幼稚的東西,叫傭人將其移走。

  當然,現在的她不會再親手製作禮物送給霍白,因爲她只把他當成陌生人。從離開霍家那天起,她就在心裏與他斷絕了父女關係。

  既然不能DIY,便只能購買成品。這回她在遊輪上欠下的人情不小,禮不能太隨便。但她不會動用自己的全部積蓄,只是量力而行。

  該買什麼?她缺少經驗。與崔小圓聊天時,順便詢問閨蜜有無建議。根據沈絨的說法,是要爲一名不熟的男性長輩買一份生日禮物,作爲欠人情的回禮。

  崔小圓道:“送男士的話,一般就是手錶。不過高檔手錶實在太貴,幾萬、十幾萬都是小意思。”

  這超出了沈絨的心理價位,霍白不值得她花掉自己幾個月薪水。

  崔小圓知道好友的經濟情況,想了想道:“不如考慮一下領帶、皮帶、錢包、鋼筆之類,或者香水、袖釦、領帶夾?如果不考慮菸酒茶,送男士的禮物保守一點,通常無非就是這些。”

  沈絨想了想:“那不如送袖釦?價格適中。”

  崔小圓贊同,並推薦了一家商場專賣店:“前兩年陳方過生日,我去那兒買過一枚領帶夾送給他,把他樂壞了。不過那麼貴的東西,實在肉疼,我也就只送一回。”

  沈絨微微一笑:“你們這纔是過日子的小夫妻,偶爾奢侈一下就很好,平日裏不用講究這些虛的。”

  “還是絨絨嘴甜。”崔小圓笑嘻嘻。

  到了週末,沈絨根據閨蜜的建議,來到那家商場。

  這是有名的奢侈品購物中心。由於價位高,不像普通商場那樣人來人往,四周空曠,冷冷清清,導購員的數量比顧客還多。

  大理石地面一塵不染,光可鑑人。巨大的廣告屏上展示着一個個面無表情的名模。射燈光線打在落地櫥窗的玻璃上,清晰照見那些昂貴的服飾、名牌手袋、價格不菲的腕錶……有錢人在這裏轉一圈,能輕輕鬆鬆花掉幾十上百萬。

  沈絨對這些不感興趣,沒有閒逛的心思,乘電梯直上六樓,來到那家專賣店。

  這家店是國產品牌,不是國際一線大牌,價位在這家商場裏不算高,門店位置也有點偏。縱然如此,店內依然裝修得優雅奢華,各色西服飾品在燈光下熠熠耀目。

  沈絨剛進店,便有導購迎上來。

  “我想看看袖釦,麻煩您了。”沈絨開門見山。

  導購經驗豐富,只掃了一眼,便判斷出沈絨的衣着不像典型的有錢人。但這家店管理嚴格,導購沒有冷眼怠慢,仍以職業態度把沈絨引到袖釦的展示區。

  “謝謝,我自己看看就好。”沈絨禮貌道。

  “好的。如果您有需要,我隨時爲您服務。”導購退開,爲顧客留出獨處空間。

  沈絨低頭細看玻璃展櫃裏的各種袖釦,忽聞一道女聲傳來:“沈小姐?”

  她一轉頭,便看到穆琳娜踩着高跟鞋向她走來。後者身着清爽的白襯衫,搭配菸灰色闊腿長褲,有職業女性的颯爽幹練。

  “果真是你,又見面了,我們還挺有緣的。”穆琳娜看了一眼沈絨面前的展櫃,“你來買袖釦?”

  這不需要保密,沈絨頷首。

  “你覺得這些袖釦怎麼樣?”穆琳娜問。

  沈絨當過導購,不會在其他導購面前指摘商品,客氣道:“嗯,挺好的。”

  “多謝誇獎。”穆琳娜嫣然一笑,“這個牌子是我們穆家旗下的。今天我來這家分店看看,這麼巧,遇到沈小姐了。”

  沈絨這才知道,原來這是穆家的產業,難怪會遇到。

  穆琳娜心道:袖釦都是男人用的,這個牌子價位不低,沈絨選購袖釦是要給誰?

  她試探着問:“沈小姐是在爲程先生挑選袖釦?”

  “不是。”沈絨沒有多解釋。

  穆琳娜雖然好奇,卻知道分寸,不再追問。

  沈絨不以爲意,繼續細看展櫃裏的袖釦。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挑什麼。現在霍白會戴她送的東西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認爲。

  自從沈絨的母親去世,霍白再婚,他對女兒的態度就日漸冷淡,後來更是冷酷無情。在蘇薈跌下樓梯流產之後,他全然不顧沈絨的聲辯,認定女兒故意謀害繼母。

  可笑啊,都說霍家家主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卻連這其中真相都看不清楚。

  想到這裏,沈絨眼底神色更冷。

  導購見東家與沈絨認識,更不敢怠慢這位顧客,殷勤地爲之介紹。

  當她發現沈絨的目光在一對袖釦上停留時,立刻取出那對袖釦:“這種鏈條式袖釦,最傳統,也最優雅。鑲海藍寶石,簡單大方的經典款,好搭配衣服。”

  其實沈絨剛纔只是被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並不是在看這對袖釦。但她懶得再選,看價格合適,便刷卡付錢。

  簡單地向穆琳娜告辭後,她離開商場。但要如何送出這份禮物?

  記得譚信曾說,無論她住在哪裏,只要留一個杯子在窗臺上,就能聯繫到霍家的人。於是她回到住所,把喝水用的玻璃杯擱在窗臺上。

  一刻鐘後,門鈴聲響起。這次來人是譚信指派的下屬,他解釋說譚信目前不在國內,畢恭畢敬地詢問沈絨有何吩咐。

  沈絨把裝着袖釦的盒子遞給她:“這是給霍白的生日禮物,你送去吧。”

  那人領命告退。她砰然一聲關上房門,希望再也不要與霍家有任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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