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的夜,永無天日……
在黑暗中,從揹包裏迅速摸出一盒藥,顫抖着倒進掌心,一股腦全塞進了嘴裏。
淚水如決了堤一般往外滑落。
閉上眼,耳邊迴盪的盡是小叔那一句噬心腐骨的話,連個杯子都拿不穩,是廢物嗎?
是廢物嗎?
是廢物嗎?
是廢物嗎?
猶如來自地獄的寒意將她侵蝕,惡語在耳邊揮之不去。
她突然瘋了一樣衝向畫板前,拿起畫筆想要畫畫,可手實在抖的太厲害了,連一條完整的曲線也畫不出。
畫筆幾次從手裏掉落,她固執的再撿起來。
又掉下去。
再撿起來。
又掉下去……
精神全面崩潰,她用力推倒了面前的畫板,聲嘶力竭咆哮了一聲,“連個筆都拿不住,你是廢物嗎?”
一個學繪畫的美術生連筆都握不住還畫什麼畫?
她腥紅着雙眼砸掉了屋裏所有的東西,畫板、畫架,顏料,調色工具……
她就是一個只會躲在人後砸東西的廢物。
看着被自己砸的滿目蒼夷的房間,一陣陣毀滅的寒涼侵襲而來,她想,她這輩子是真的完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緩緩地蹲下來,抱住自己,在一片狼藉之中,就這樣無聲碎裂地痛哭着,不知何年何月,天昏地暗。
一聲炸雷響徹天空。
噼裏啪啦的雨聲傾注而下。
追隨着窗外的閃電,她走到了窗前。
腳下仿若是萬丈深淵,眼中再無一絲光亮,淚水早已乾涸,只剩下無盡的空洞。
突然,她看到小叔偉岸的身軀站在了雨中,手中撐着一把傘。
一如當年她被母親遺棄的那一夜。
只是這一次,小叔不再是爲了她。
他稍一俯身,另一個女人跳到了他的背上,小叔就這樣揹着他心愛的女人,一步步朝庫裏南車邊走去。
女人伏趴在他的肩上,臉上盪漾着幸福的笑容。
若不是女人的笑容太過刺眼,她都不會想起,小叔曾說過,他的後背只會揹她一個人。
直到親眼目睹了諾言的虛無。
她才明白。
原來承諾只在說的那一刻纔有效。
女人被放到了副駕駛,她精緻的皮鞋上沒有沾一滴水,車子啓動,荊釋川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被女人抱在懷裏。
那副小鳥依人的情景好不幸福。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和你朝夕相處。”小叔深情的話語在腦海裏重現。
女孩輕輕閉上眼,彷彿聽見了命運的嘲笑。
轉身的那一刻,她重新撿起了地上的畫板。
藥物已經起作用,暫時控制住了她的病情。
她又可以揮灑自如的繪畫。
她的手指緊緊攥着畫筆,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顏料在畫布上肆意點綴,每一筆都帶着歇斯底里的力度。
彷彿在撕裂着她的靈魂,也彷彿在宣泄着某種無法言說的痛苦。
她完成了一副巧奪天工的作品,只是總覺得缺少點什麼。
視線麻木的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一把美工刀上。
她走過去撿起來,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輕輕地將刀刃貼在皮膚上,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但很快,她的手指穩住了。
刀刃緩緩劃過皮膚,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鮮血順着傷口滲出,像一條細細的紅線,逐漸蔓延開來。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靜止。
疼痛並沒有讓她退縮,反而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解脫。
鮮血滴落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像是時間在倒數,宣告着一切的終結。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身體開始發冷,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入深淵,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原來在所有的疼痛中。
只有解脫纔不痛。
終於,她閉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將她吞噬。
結束了,一切都要結束了……
生命的彌留之際,忽然,阿婆的臉龐驟然閃現在眼前,猶如被一道閃電擊中。
垂死的人倏地一下又睜開了眼睛。
不。
她不能死。
她還不能死。
她不能走在阿婆的前面。
一把捏住自己汩汩流血的傷口,從揹包裏翻出手機,憑着殘存的一點意識,撥通了司機平叔的電話。
“平叔,救我……”
凌晨四點。
經過一番搶救。
藍桉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手腕處裹着一層厚厚的紗布,她槁木死灰坐在車裏。
目光掠過涼涼的夜色。
車子在暗夜的街頭穿梭。
“平叔,今晚你什麼也沒看到,我也沒找過你,懂嗎?”
她的暗示,平叔自然能聽懂。
平叔從來到荊家的那一天開始,就是藍桉的專屬司機。
初中,高中,大學。
他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的。
因此,比起荊釋川,平叔更認定藍桉是自己的主人。
平叔沒有給她正面的回答,其實很多時候他也是不愛說話的,最初那時候,藍桉還以爲他是啞巴。
後來偶爾說兩句,才知道不是。
僅僅只是寡言。
“小姐,我們剛剛來的時候還是深夜。”
“嗯。”
藍桉雖不清楚他爲何突然冒出這一句,還是淡淡應了一聲。
“但是現在,黎明就快破曉了。”
“所以,夜再黑,也總有天亮的時候。”
藍桉荒蕪的內心,被灌入了一波暖流。
夜再黑,也總有天亮的時候。
只可惜她的夜,永無天日……
麗景別墅。
蘇南躺在家裏的牀上,盯着手機裏,一個小時前別人發來的圖片。
圖片中正是藍桉被搶救的場景。
她的眼底裏泛起陰狠毒辣的光芒,“寧可絕望到自殺,也不願透露一個字,她在維護她那可憐的自尊呀。”
蘇南心底竊喜不已,看來眼下就是她最好的時機!
翻出通訊錄,她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隔天傍晚。
藍桉剛一邁出校門,一條麻袋迎頭套下,將她掠上了一輛車。
蘇南已經提前候在了一家廢棄倉庫內,今天,她要玩一票大的。
藍桉被帶過來時,已經被麻袋內的迷藥迷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