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出手相救
剛纔嚇跑的村民現在又慢慢聚攏了,林祥信找了幾個村裏比較有見識的人,把韓勇的警告轉達給了他們,大家看看躺在一邊的五具日軍屍體,以及三名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日軍俘虜,也開始感到形勢不妙了。
“韓勇老闆,依你之見,我們該怎麼辦?”林祥信帶着幾名村民來到韓勇面前,向他討計。
韓勇說:“我建議大家還是趕緊搬家吧。周浦村已經保不住了,大家只能是另謀生路了。”
“可是,我們搬到哪去啊?離開了村子,大家的生計也成問題了。”
韓勇想了想,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這樣吧,林老伯,你先帶人離開這裏,找一個地方暫住下來。過兩天,你們派幾個代表,到霞飛路的世豪旅館找我,我們一塊商量一下,如果實在無處可去的,不妨跟我去粵省我們村子裏,至少我們那邊是安全的。”
林祥信又和村民們商量了一陣,大家現在也是被嚇破膽了,只能按着韓勇的安排,走一步再看一步。大家扶老攜幼地回家收拾了各種物品,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周浦村。於明從洪坤生的身上搜出了幾百塊大洋,全部給了林祥信,讓他用來臨時安置一下村民們。這些錢本來就是洪坤生帶着準備給村民們當遣散費的,現在果真派上了用場。
村民們在陸續地離開,韓勇帶着周細伢,押着三名抓來的日軍,來到了周細伢家人的墳前。周細伢跪在地上,痛哭着給父母磕頭。韓勇把三名日軍也推到墳前,在每個人的膝蓋上踹了一腳,讓他們也都跪下了。
“細伢,想不想給你父母報仇?”韓勇問。
周細伢說:“想!”
“那好,你的父母是死在日軍的炸彈下面的,現在在你面前就有三名日本鬼子,你敢不敢把他們殺掉,用他們來祭奠你的父母?”
周細伢站起身來,看着三名跪在墳前的日軍,眼睛裏滿是仇恨。韓勇把駁殼槍塞到周細伢的手裏,周細伢接過槍,把槍口對着松本的腦袋,手顫抖着,半晌不敢扣動扳機。
“韓大哥……”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韓勇,“我不敢。”
韓勇嘆了口氣,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只是當時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沒有真正進入角色。剛纔打死兩名日軍士兵,是自己第二次殺人,現在想起來,也還有點隱隱的噁心的感覺。周細伢畢竟還只是一個13歲的孩子呢,讓他親手去殺人,實在有些殘酷了。
“算了,把槍給我,讓於明來執行吧。”韓勇說道。
周細伢看看手裏的槍,又看了看父母的墓碑,突然牙一咬,閉上眼睛,雙手扣動了扳機。
“啪!”
槍響了,周細伢睜開眼,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手裏的駁殼槍冒着淡淡的青煙,松本倒在地上,腦袋已經開了花,鮮血濺到了周細伢的手上和身上。
“韓大哥!”周細伢用驚恐和驕傲交加的聲音喊着韓勇,“我打死了一個鬼子!我替我爹媽報仇了!”
韓勇接過周細伢手裏的槍,用手撫着他的頭,說:“對你爹孃說一句吧,讓他們在天之靈安息。”
周細伢再次跪下,對着父母的墓喊道:“爹,娘,我親手打死了一個鬼子,你們看着吧,我以後還要打死更多的鬼子,我要拿鬼子的命來給你們報仇。”
於明和曹先晉走過來,啪啪兩槍,解決了另外兩名日軍士兵。韓勇請林祥信找了幾個村民,把所有被打死的日軍士兵的屍體全部用麻袋裝起來,祕密運走,交代他們到晚上的時候把這些麻袋裏沉到長江裏去。蘇曉峯把繳獲的三八步槍等裝備都裝到韓勇的小汽車上了,只把兩支短槍給了林祥信,供他們防身。洪坤生也被捆成一個大糉子,塞在汽車的後備箱裏,至於會不會悶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把各種事情處理完,看到所有的村民都已經轉移了,韓勇下令放火。南方的民居大多是磚木結構,屋裏還囤積着稻草等用作薪柴的易燃物。林祥信帶着幾個村民含着淚親手點燃了大火,這是爲迷惑日軍、逃避報復的無奈之舉。
劉坊鎮的日軍看到周浦村起火後,果然派出了另外一個班的日軍過來察看情況。他們見到了一片熊熊燃燒的火場,但卻始終無法找到松本等人的下落。他們相信,能夠縱火燒村的,肯定是松本等人,村民們一定已經被他們趕跑了。但松本縱火之後去了什麼地方呢?日軍增援部隊的班長百思不得其解。
韓勇在放火之後就駕車帶着特勤隊的人離開了,一路上,他看到了趕往周浦村救火的警察和一些周邊村民,但他沒有停留,而是駕着車一直返回了市區。
韓勇把車直接開進了杜公館,門房知道他是杜老闆的客人,便沒有阻攔。韓勇停下車,讓門房去向杜老闆通報。杜老闆從屋裏迎出來,詫異地對韓勇說:“韓先生,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我還想着過兩天設宴相邀呢。”
韓勇走上前,小聲地說:“杜老闆,我不是來拜訪的。我今天去了一趟閘北,偶然地遇到了一件事,所以急着來向你通報一聲。”
“哦?裏面說話。”杜老闆謹慎地說。
兩個人進了屋,分賓主落座,杜老闆說:“這裏沒有外人,韓先生請講吧。”
韓勇說:“我剛得到消息,馬老闆跟日本人有勾結。”
“馬老闆?”杜老闆眉頭一皺,“你確信嗎?”
韓勇沒有馬上回答,他走到門口向蘇曉峯做了個手勢。蘇曉峯帶着曹先晉打開汽車的後備箱,提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運到屋裏,然後就退出去了。
“這是什麼?”杜老闆問。
韓勇解開麻袋口,把捆住了手腳、眼睛上戴着眼罩的洪坤生放了出來。
“這個人?我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啊?”杜老闆說。
韓勇點點頭:“他是馬老闆的人,叫作洪坤生。今天就是他,帶着一隊鬼子兵到周浦村去強徵民房,還打算開槍傷人。”
“洪坤生?”杜老闆說,“我有點印象。此人好像還是馬老闆手下的一員得力干將。”
韓勇拉下洪坤生的眼罩,對他說:“洪坤生,你看看面前是什麼人,然後想想,你有什麼要說的。”
洪坤生眯了一會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然後左右張望了一下。待看到杜老闆時,洪坤生大驚失色,磕頭如搗蒜一般:“杜老闆饒命啊!”
杜老闆走上前,用腳尖撥拉了洪坤生一下,問道:“你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你們綁了我女兒,我不也沒找馬老闆算帳嗎?”
韓勇在長江上救了杜心雨,抓了幾名綁匪,其中便有馬老闆手下的李老四。韓勇把這幾名綁匪都交給了杜老闆,這兩天,杜老闆親自審訊,已經得到了一些情況,知道的確是馬老闆派人實施的綁架,但具體動機是什麼,李老四並不清楚。
“杜老闆,我冤枉啊。杜大小姐不是我綁的,這都是馬老闆直接安排的。還有,杜大小姐現在被藏在長江的一艘船上……”洪坤生聽到杜老闆說出綁架杜心雨的事情,知道他已經與馬老闆勢同水火了。洪坤生急於洗清自己,於是趕緊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報全抖出來了。不過,他並不知道,杜心雨已經被韓勇救出來了,因爲這個消息連馬老闆都還沒有得到。
“你說,馬老闆綁架心雨幹什麼,難道是想敲詐我的錢?”杜老闆問道。
“我不知道……”洪坤生說。
韓勇一直在邊上察言觀色,此時見洪坤生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的話並不真實。他輕描淡寫地對杜老闆說:“杜老闆,看來洪坤生真的不知道。既然他什麼都不知道,乾脆也別問了,直接沉江得了。”
“別別別!大俠,饒命啊。這……這這這,綁架杜大小姐,那都是日本人的主意啊。”
“日本人?”韓勇和杜老闆都有些意外,他們倆掌握的信息不同,但作出的判斷是差不多的。他們都認爲馬老闆綁架杜心雨的目的在於打擊杜老闆的勢力,純粹是黑社會之間的爭鬥。現在聽起來,這件事居然是日本人授意的。
“說,日本人要綁心雨幹什麼?”杜老闆問道。
“日本人說,杜老闆在上海灘很有本事,就是有一點不好,不願意跟皇軍合作。所以,他們請馬老闆把杜小姐綁了,向杜老闆勒索100萬塊大洋,如果杜老闆不願意出錢,那就必須答覆和日本人合作。只要杜老闆答應日本人的條件,馬老闆就馬上把杜小姐放出來。”
“姓馬的,你欺人太甚了!”杜老闆聞聽此言,怒不可遏,“他媽的賣國求榮,居然動到我女兒頭上來了。我不滅掉你,誓不爲人。”
“洪坤生,馬老闆跟日本人合作,得到什麼好處了?”韓勇問道。
洪坤生此時已經崩潰了,他深知杜老闆的爲人,知道他平日裏看起來溫文爾雅,但實質上是心狠手辣的。自己落到杜老闆的手裏,實在是凶多吉少。
“馬老闆一直想一統上海灘的天下,日本人來了,答應只要馬老闆幫他們辦事,他們就支持馬老闆。所以馬老闆就跟日本人合作了。”
“民族敗類!”杜老闆恨恨地罵道,罵完,他對韓勇說:“韓先生,你把洪坤生交給我吧,我要細細地審一下。姓馬的那邊,我早晚要跟他算算帳的。”
韓勇說:“杜老闆,我從閘北迴來,旅館都沒回,直接就到了你這裏,其實就是想把洪坤生交給你的。現在人已經在這了,我就先告辭了。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在下幫忙,你儘管吩咐就是了。”
杜老闆呵呵一笑,說:“區區一個姓馬的,還真用不上韓先生這柄牛刀。你到上海灘來,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改日我還要專門向你討教。如果有用得上杜某的地方,也請韓先生開口就是了。”
韓勇說道:“那就多謝杜老闆了。我的兄弟們還在外面,我就不久留了。我們這些天可能還要在世豪旅館叨擾幾日。此外,我們在上海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估計少不得要麻煩杜老闆的。”
韓勇帶着人回到世豪旅館時,陳靜等人已經回來了。周細伢一見到陳靜就興奮地喊到:“小靜,我今天殺了一個鬼子。”
韓勇拍了拍周細伢的腦袋,說:“人小鬼大,小靜也是你叫的?得叫小靜姐。”
周細伢不服氣地晃了一下腦袋:“憑什麼?她也不比我大幾歲。我殺過鬼子,她沒殺過。所以她沒我大。”
韓勇啞然失笑,正想說陳靜也是打過仗的,轉念一想,陳靜還真沒殺過鬼子。看來,今天讓周細伢處決松本,還真起了一點效果,這孩子經過這件事,有點男子漢的感覺了。
“勇子,怎麼啦?你們和日本人打起來了?”陳靜沒有心思跟周細伢鬥嘴,只是不屑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像打自己的小弟弟似的。她關心的是韓勇他們怎麼會與日軍發生了衝突。
韓勇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向陳靜等人介紹了一下,於明憂心忡忡地問:“勇子,我們跟日本人打起來了,會不會有麻煩?”
韓勇說:“我封鎖了消息,又把周浦村燒掉了,估計不會有什麼事吧。這上海灘上,誰找得着咱們?你們今天辦的事怎麼樣了?”
陳靜說:“我和杜心雨、貞兒今天在周圍轉了轉,看了幾處房子,都是在租界裏的,價錢倒也不貴,可以買也可以租,就等着明天帶你一塊去看看呢。”
韓勇說:“好的。這幾天咱們事情不少,周浦村被日軍佔了,幾百村民沒了去處,我答應給他們安排日後的生計。這件事回頭我們也得商議一下。我想招兩個人到你的情報站去,他們對上海比較熟悉,省得你們人生地不熟。”
於明帶着人把繳獲的物品從車上搬下來,運回房間裏去。除了槍支彈藥之外,日軍的軍服、鋼盔、水壺等也都成了戰利品。韓勇專門交代過,以後但凡打仗,所有能繳獲的東西一律都要收集起來,沒有哪樣東西是用不上的。蘇曉峯等參加了戰鬥的士兵都帶着幾分興奮感,喋喋不休地向袁緝貞等人講述着整個戰鬥過程。陳靜聽說周細伢打死的日軍軍官是已經被抓住捆好的,不免又損了周細伢幾句。周細伢滿臉漲得通紅,聲明說:“你等着瞧,我一定在戰場親手打死100個鬼子給你看。”
忙忙碌碌地一直折騰到深夜,韓勇纔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完畢正準備上牀,突然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韓勇下意識地把手槍抓在手上,問了一聲:“誰?”
“勇子哥,是我!”
韓勇聽出是陳靜的聲音,便收好槍,打開了門。陳靜一步跨了進來,反手帶上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韓勇,臉色白得嚇人。
“小靜,出什麼事了?”韓勇喫驚地問。
陳靜沒等說話,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勇子哥,紅軍……沒了!”
韓勇一下子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的心反而放下來了。他從陳靜的手上接過來一張報紙,看到報紙上大字標題寫着:國軍光復瑞金,紅匪潰不成軍,倉皇西竄……
對於從胡林得來的全部的韓勇來說,這條新聞根本沒有什麼新鮮感,而且也並不讓人意外。紅軍放棄了瑞金,從此踏上了長征的路途。歷史正按照它本來的軌跡在運行着,韓勇的介入並沒有、也不可能對歷史產生影響。他清楚地記得向大成帶來的全部和紅軍的事情:血戰湘江、遵義會議、四渡赤水、飛奪滬定橋……紅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擺脫了極左路線的指揮以及幾十萬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
“小靜,不要哭,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講過的,紅軍的領導層出了問題,蘇區紅軍經受這次損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都怪你!都怪你!”陳靜撲上前,掄起拳頭猛砸着韓勇的胸口,就像蘇區的丟失真的是韓勇的罪過一般。
韓勇咬着牙承受着陳靜的發泄,以他現在的功夫,如果運起氣來保護自己,陳靜打中的將只是一塊堅硬的石頭而已。但韓勇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他只能讓陳靜打個痛快。
畢竟事後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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