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第一次深入
“我們的黨,走了不少彎路,在瑞金,我們因爲對主觀臆斷吃了大虧,那時候,很多同志都堅信,只要是共產國際提出來的,一定是對的,結果大家都很清楚…….”
“我認爲,韓勇有句話問得好,我們爲什麼不能學習羊城,朱涇村、學習蘇聯、美國,甚至是日本好的地方?粵省能有今天,除了自身努力,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善於學習,不僅僅是技術上,思想上,政策上從不排斥外來好的東西,比如他的土地政府化,比如他的政府控股大企業集團,比如他的公立醫院,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吸收了西方資本主義和蘇聯社會主義的優點,而且更傾向於共產主義的思想,我個人認爲,這樣的方式更具有生命力……”
“關於人的問題,也值得我們深思,我們的黨員,是否從加入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就已經不屬於自己?戰爭年代,我們可以要求他們舍小家顧大家,和平時期呢?尤其是部隊裏的黨員,老總在六十七軍聽到一個是非,常形象的說法,老總,說說。”
朱老總搖搖頭:“諸位可能不愛聽,南方戰區和我們聯合作戰時日不短,他們很佩服我們軍隊裏的黨員,不過卻不贊同,他們說,一旦成爲我黨的一員,就等於這一生加入了敢死隊。”
統帥點點頭:“敢死隊,也許有的同志會說,敢死隊光榮啊,是光榮,但請注意,六十七軍將士說的是一生的敢死隊,也就是說,我們這些黨員,沒有任何退路,哪怕平時,都不能表現出一絲的怯弱,因爲敢死隊不允許,爲此,我們很多同志不敢成家,不敢輕易說話,有些任務,明明不可能完成,也只能咬牙上,用自己的生命來捍衛對黨的忠誠,他們都是我黨優秀的中間力量,失去他們,是黨的重大損失……”
“同志們啊,且不說六十七軍是好是壞,但在對待自己人上,他們比我們有人情味,六十七軍的士兵爲何能打?不是他們的意志比我們的戰士堅定,而是他們從開始訓練的第一天開始,就被灌輸了一種理念,那就是六十七軍從不輕易犧牲任何一名戰士,而整個朱涇村的軍工,也爲這一目標,不惜血本爲每一名戰士提供最好的裝備和充足的彈藥,他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士兵用自己的身軀去面對敵人的槍炮,有人說韓勇在南京準備大量物資,是收買人心,是做戲,其實這些同志真懂得六十七軍的思想,斷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在韓勇眼中,人永遠比物資重要!”
朱老總忍不住道:“諸位應該知道六十七軍前前後後提供給重慶的也不少,我問過賀昌,他知不知道這些物資,尤其是藥品,不一定能到前線士兵手裏,他的回答是,他清楚,但只要有那麼一丁點到前線,就能挽救一名爲國浴血奮戰的士兵生命,這就值了。”
“民國以來,軍閥混戰,中華大地上死去的人實在太多了,多到我們有時候都不覺得一條命有多重要,甚至我們有的指揮員,都更在意任務是否完成,而不是士兵能否保全,東北軍、川軍,前前後後加入六十七軍的人不下十萬,他們僅僅是爲了物資嗎?我看不是,報效國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六十七軍他們有歸宿感,他們不再是重慶命令和戰報上的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人!”
屋裏沉寂,這一點無從反駁,誰都知道,訓練不到位,裝備不到位,六十七軍絕不允許士兵上前線,六十七軍費勁力氣,爭得出擊平漢線的任務,在獲鹿稍一受挫,便被勒令停止,更不要說陣亡士兵的安葬、撫卹,六十七軍從不吝嗇。
“粵省聯合政務委員會成立,在有些同志眼中,是洪水猛獸,是粵省利用我們達到某種目的的證據,其實,這只不過是一個早已運轉的機構確定了它對外的名稱罷了,在我眼中,你們說的都不是問題,真正的危險你們沒看到!”
統帥說着,眼光變得凌厲起來:“粵省,福建聯合政務委員會顯示出強大的吸引力,同情我黨的知名人士幾乎齊聚羊城!這說明我黨的吸引力在下降,同志們,如果有一天,我們真要依靠莫斯科,來建立一個新政權,我敢說,這必將失敗!”
“說了這麼多,我只想闡明一點,是時候做些改變了,同志們,再固步自封,看不到眼前的危機,我們的黨,就危險了,讓人欣慰的是,有人在幫我們找問題,找解決的法子,我想,作爲一個有遠大目標的黨,一個開放包容的黨,我們爲何不敞開懷抱,接受這樣善意的幫助呢?”
會議迅速形成共識,合作,必須更深入的合作,是自己的問題,不逃避,正確面對,虛心學習。
思想統一,接下來就是如何入手,對於黨員,比較好解決,會議上通過了對於黨員的管理採取新的方式,那就是思想教育不能鬆,加強監督,充分考慮個人的利益訴求,組織不再幹涉所有的事情,尤其是生活方面。
軍事上的事情也比較明朗,唯獨這政事上有些難辦,周公和統帥對視一眼,終於拋出了重磅炸彈:“韓委員長也對政事上的合作擔心,爲此,他提出試點,讓我們管理粵省的一個縣,從中摸索經驗。”
會議室中議論聲頓起,朱老總愣了下,這試點一事以前曾經提過,他還以爲要等到抗日戰爭結束纔會進入實質性的階段,“**,哪個縣?”
“梅縣。”周公清晰的吐出兩個字。
一下子炸了鍋,有人驚呼道:“梅縣?這怎麼可能!”
“就是梅縣,韓勇起家的地方,,六十七軍犧牲軍人埋骨之地,粵省的聖城。”周公環視四周,他剛纔已經看到有人對韓勇提出管理一個縣的不屑,而此時,不屑已經變爲震驚。
“**和我提及梅縣時,我感覺到巨大的壓力,同志們,敢把梅縣交到我們手中,這需要何等的魄力?不要認爲這是陷阱,一但出問題,對粵省的影響比我們要大得多!”
屋中再一次沉寂,韓勇的魄力帶來的也是巨大難題,要想把握好方向,需要有能力和重量級的人物,但這也不妥,一位中央首長,去韓勇手下當一個縣長,面子且不說,也容易被重慶做文章。
“我和統帥商量過,難度非常大,但也是機會,因此,我們要慎重,統帥認爲,既然是合作,是相互學習,梅縣交到我們手裏獨自管理也不妥當,可採取雙方共同管理。”周公道。
“共同管理?”
“是的,根據粵省委員會的一些新動向,統帥提出一個設想,我們管理整個縣政府,而粵省派人管理縣議會,這樣,縣政府就在議會的監督下,在工作中就會多考慮,慎重從事。”
議論聲又起,周公蹙眉,看着統帥,在煙霧中,統帥淡淡道:“政府和議會,將是未來聯合政府中不可缺少的兩部分,否則,聯合政府將沒有任何意義。”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統帥此舉,不但解決了當前梅縣的難題,也是爲未來聯合政府做一些探索。
“我同意…..”
“我也同意……”
結果意外的好,周公鬆口氣:“那剩下的事情,就是誰出任縣長。
衆人開始思索着可能的人選,一會點頭,一會搖頭,見衆人難以決斷,周公道:“我倒是有一個人選,現任榆林市長的鬆齡同志如何?”
任公一拍大腿:“怎麼把他給忘了!鬆齡同志正合適!他長期在南方工作,又是我黨介入粵省政事,管理地方的第一人,他清楚我們的政策,也通曉粵省的做法,最不容易出問題。”
見衆人附議,統帥點點頭:“那就這麼定了,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作出決斷。”
“關於在粵省六十七軍的我黨祕密人員,是否讓他們有限公開身份?”
統帥的話讓衆人一驚,“統帥,何謂有限公開身份?”有人問道。
“就是向粵省六十七軍高層公開身份。”
“這是否不妥?”
“其實從各方面消息來看,我們在粵省六十七軍和東江縱隊的人,大多數韓勇都知道,他說過一句話,政見不同很正常,他更看中的是人,而不是他的黨派。”周公解釋道。
“**,此話怎講?”
“韓勇用人,首先是看這個人的人品,如果權力心、私心過重,他是絕不會重用的,反之,他斷不會因爲政見這些原因,棄之不用,他這是有西方的一些用人思想在裏面,歐美國家,不同政見者是可以在一個屋檐下共事的。”
“他這恐怕也是爲聯合政府做準備吧?”任公笑道。
周公搖頭:“我看不是刻意而爲之,從朱涇村到梅縣起,他和他的同事就是如此做的。”
“這樣看來,我們在粵省的人確實沒有隱瞞身份的必要,韓勇敢用,我們也應該坦誠些,我看可以公開。”任公道。
表決順利通過,朱老總趁機道:“如此,關於韓勇一直建議的讓左權同志出任第四戰區副參謀長的提議……”
“我看可以,能讓南方戰區認可,左權同志不簡單啊,老總,轉告左權同志,放心大膽去幹!”統帥說道。
“第四戰區副參謀長,可加上將銜,我十八集團軍名義上還歸屬第二戰區,老總,左權可與你平起平坐了!”任公笑道。
“我到希望他有一天能夠站到更高的位置。”朱老總笑着迴應。
帶着新指示回到羊城,周公明顯心情很好,延安的重大轉變讓他覺得前景一片光明,而韓勇也未料到延安的迴應是積極的,僅僅是公開祕密黨員這一件事,就足以讓一些看不見的隱患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此,他倒是好奇起來,除了唐大偉掌握的名單,還有那些出人意料的人?
果然不出周公所料,看着名單的韓勇始終未露出驚訝之色,說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幸好及時公開,否則會引起什麼樣的麻煩還真不得而知。
“韓委員長是怎麼察覺我們這些人的?”周公還是有疑問的。
“根據他們平時說話和做事的方式,周公,一個有堅定信念的人,大事上是不會露出痕跡的,但很多小事,可以看出端倪。”
“比如……”
“比如軍隊裏,爲保守身份,他們不得不找各種理由拒絕成家,周公,你知道粵省的六十七軍很重視這個,一兩次之後,就可有個初步的判斷,其次就是說話,他們在不經意之間,總會表露出他們的無私,比如他…..”
韓勇指着名單上一人,周公一看,笑了笑:“你早就發現他了?”
韓勇搖搖頭:“沒有,他特殊,醫生救死扶傷,無私是本能,何況從朱涇村以來,他一直沒有特別的舉動,直到那一次彭濤陣亡,我入院治療,他和我一番談話後,我才發現,除了是名醫生,他心裏始終裝着國家大事,這也是一種本能,不過周公,我始終很感謝他會和我說的那一番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拯救了我。”
“這些年,他們的付出實在太多了,這次公開身份,我想對他們也是一種解脫,從此面對你時,心裏不再有陰影。”
韓勇點點頭:“周公,只此一項,已化解了很大的潛在危險,我相信,我方人員是能夠看到貴黨的誠意,也會和這些同志一同爲雙方的合作而努力。”
在接下來的梅縣試點一事中,周公提出了延安的方案,韓勇細細聽下來,覺得可行,看來延安還是非常慎重的,“周公,此事我需要向孫夫人和兩位議長彙報,還請周公儘快商定其餘人選。”
當天,韓勇便來到西清河畔,原羊城公司的一個辦公樓裏,此地是粵省聯合政務委員會租用羊城市府的辦公地,一幢三層樓,周邊還有一些平房,條件不算艱苦,不過和這麼大的機構不是很相配。
不管是孫夫人的辦公室還是於、石二人共用的辦公室,都沒有會客室,四人只能來三樓的會議室相商。
試點梅縣一事,於、石二人不是十分贊同,覺得風險太大,而且他們認爲,沒有必要和延安合作那麼深入,本以爲此事在延安會有較大阻礙,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結果。
“韓勇,我當時沒反對,現在也不好說什麼。”老於有些蹙眉。
孫夫人更多的是支持她,很有種名義委員長的意思,見於右任不太願意,她想了想,問道:“關於試點一事,其實我們都不太明白你的真實意圖,既然現在要動,你不妨說說。”
韓勇點點頭道:“孫夫人、老於、蘅青兄,核心會議上,我們雖然確定了和延安合作的思想,但除了軍事外,政務上還是空白,戰爭期間,軍事爲主,戰後呢?因此,我一直想能夠有機會能夠在一定範圍進行一次合作,選擇梅縣,是梅縣有良好的基礎,而且具有影響力,能夠讓雙方都重視,除此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于右任愣了下:“你接着說。”
“要想指望重慶和延安合作,恐怕不現實,現在雙方都摩擦不斷,等抗戰勝利後,矛盾一定會激發,而我想做的就是,通過梅縣的試點,讓天下人知道,其實和延安是可以有合作和出路的。”
老於點點頭:“有道理。”
石瑛笑了:“他的心思恐怕不止這一點,一旦和延安合作順利,他就有理由拒絕重慶那位要求他剿滅延安,同時,一旦那位真要動手,他也有理由調解,我說的對吧?”
韓勇指着石瑛:“人老心不糊塗,蘅青兄果然不愧是黨國元老。”
石瑛大笑:“少拍馬屁!孫夫人和我說了上次你講的牧羊人的故事,你有沒有想過真這樣做,粵省這些人會不滿?”
“想過,只是這當政不是一言堂,是聯合政府,蘅青兄,粵省的人也是要在政府裏任職的,除非不是聯合政府,不過光憑粵省,福建實力,也不太可能把持整個政府的。”
“你的意思是這聯合政府成立,搭臺子的是他們,唱戲的是兩邊一起上?”
“不,三邊,重慶那邊不上,恐怕說不過去。”
石瑛瞪了他一眼:“迂腐,這不是分贓!國府現在還有些什麼人,你不清楚?我警告你,不準搞什麼平衡,進聯合政府,也是要憑實力的。”
韓勇笑笑:“不就是民主麼,行,蘅青兄說什麼就什麼。”
老於聽了一會,明白他的意圖:“這樣看來,梅縣試點還很重要,是雙方合作的關鍵,也是今後聯合政府能否建立的試金石,既然對方主政,那議會就需要好好謀劃了。”
“我已給梅縣縣長打了電話,他明天到,聽聽他的意見,在考慮議會的設置和人員如何?”韓勇道。
“可以。”老於認可,“韓勇,梅縣一事特殊,也不宜過多宣傳,此事就不要在粵省,福建聯合議會上討論了,請孫夫人直接簽署文件,交由粵省省府操辦即可。”
韓勇猶豫了下:“任公,議員們也不是擺設,我們剛剛說要民主,這……”
輪到于右任豎眉了:“蘅青說你迂腐,我看不假!且不說現在粵省議會是由政團同盟人員和倆省議員組成,多數都不會質疑你的決定,上議會也就是個過場,就梅縣一縣的人事調整,粵省省府就能定,上粵省議會不是有些畫蛇添足麼?”
韓勇愣了下,“也倒是。”
粵省議會在後來的文獻資料中,也記錄的這次會議,曾經有人質疑真實性,認爲是韓勇一手策劃的,根本沒有和孫夫人、於、石二人商量,理由就是其中記錄了一點,說於、石二人提及了支持延安當政的話,在一些人看來,石瑛可能會同意,但于右任剛到粵省,加入核心領導層,斷不會輕易同意的。
不過反對這種質疑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腳,在於、石二人的回憶錄中,曾經提及過一件事,說孫、於、石三人有過商議,就是支持韓勇成爲粵省領導人,從這個信息中,反對的人說,當時於、石不反對,看到的是韓勇的年紀,根據韓勇一直以來的做法,他是不會一直佔據領導位置的,也就是說,他要做國家領導人,也是一屆的事情,由此,反對質疑者認爲,孫、於、石三人的商議應該在這件事之前,因此,哪怕是讓延安先主政,然後等下一屆韓勇到三十多歲,年齡經驗都符合領導人身份,再推舉他,恐怕無人爭得過,而讓出第一屆領導人,也會給他帶來更大的聲望。
最後韓勇有提到就是用南方議會這個名稱,粵省這個名稱以及不適用,因爲多了福建,到後面還有,浙江,江西,廣西,雲南這些省份,要爲以後作想。
孫夫人想想也就同意,於老也沒有問題。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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