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經過湖邊時,單白爲那不知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以及財力打造出的華麗美景而心動,幾乎想要跳下地,伸手試探着撥弄水花,感受內裏的清涼柔潤。可是下一秒,卻又在心中微微感嘆:這就是不一樣的世界,金錢與權力所能打造出的華麗,彷彿世間萬物都能以此種手段呈現給這些身家富貴的人……
幾欲淪陷。
也不過是幾乎而已。
單白靜下心來,閉上眼睛。
“累了?”
耳邊聽到殷奪低低的探問聲,她沒有理會,呼吸越發平穩悠長。
“哥,她睡着了……”
“你小點聲!”呵斥,卻是降了又降的輕微音調。
“哥……還滿寵着她的麼!”帶了點委屈,還有不甘的聲音。
單白微微撇嘴,不動聲色。
她不敢睜開眼,也就沒有看到,殷家兄弟倆沿着湖邊小徑走過去,掩映的樹叢後,那幾棟散落有致豎立着的豪華別墅羣。
兄弟倆走近左首第一間,門外,精幹的中年管家恭謹守候,已然等待多時的模樣。一行人走進屋裏,管家知機跟上。
“最近有什麼事麼?”殷羅問道。
“回二少爺,最近沒什麼大事,不過昨個兒驍少爺派人撥來電話,問不久後聚會的事,兩位少爺打算如何準備。”
“聚會?”殷羅皺着眉頭,“日子不對啊!怎麼現在就提起了?”
管家低頭忙道:“少爺們這幾天在船上,許是不知,不知怎的,驍少爺決意此次臨時更改日期,而這一次的主辦,將由原本的煜少爺變成兩位少爺……”
“靠!”殷羅低咒一聲,“驍在搞什麼?也不提前通個氣兒,催人命啊?!”
“小聲些!”走在前邊正要上樓的殷奪,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殷羅在後面,撇嘴加皺眉完全無法表達他內心糾結的情緒。
怎麼說呢,畢竟這個女孩子最初也是哥哥發現的,哥哥先享用了她,覺得好用了,想着要給他這個做弟弟的嚐嚐鮮也無可厚非,他殷羅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可是爲什麼,心裏隱隱一角,總覺着哥哥佔有性地抱着她的畫面……那般刺眼?
殷羅感到心尖上像被什麼紮了一樣。在看到哥哥頭也不回的,卻是爲了那個仍算陌生的女孩子那般呵斥自己時,他覺得,有什麼被侵犯了,有什麼……被改變了。
原本對於少女的感覺,帶着一點點自己第一個女人的恩寵,可是那一瞬間,他只能將一切歸結爲……她——奪走了原本只屬於自己的哥哥。
殷羅呆呆地立在原地。
一時間空氣裏只有難耐的靜默,惟有輕而穩健的腳步聲迴盪在螺旋式樓梯間。殷奪見無人跟上,猛地回頭一看,見弟弟和一臉尷尬的管家正呆站在樓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禁有些不悅。
“管家……管家!”殷奪低聲喚着對方。
管家忙趕前越過殷奪擋在那裏的身子,忙不迭跟在殷奪後面,低頭斂目,夾緊菊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看管家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殷奪想發火也發不出來,更別說還得小心看顧着不要吵醒懷裏那個,於是稍稍清了清嗓子問道:“給她安排個房間……管家,你可得辦好了!”
“是是是……”管家連聲道。
這一整棟別墅,內裏大大小小的房間多了去了,可是現在要被安排住下的,可是向來不曾往別墅帶過女人回來的少爺們……哦不,只是風流性子的大少爺,“特別”、“關照”下來的一名女孩子……這住哪間房,住的品質保證……可都得細細琢磨着呢。
這樣想着,管家耳朵裏又聽到大少爺略帶着些不自在的聲音正說着什麼。
“……咳咳,她喫的清淡,以後吩咐廚子不要做那些太過油膩的,她說喫什麼便隨着意思來,但切記不能允她喫的太少,若我們不在,看着也要讓她多喫些,將身子養胖……”
管家在心裏微微苦笑:養胖做什麼?難不成還能宰殺了喫掉?!
第十二話她的命運
耳邊聽到殷奪與管家說着什麼,邊離開房間,將聲音一點一點掩在門外。
單白輕掀眼睫,眼神清明。
房間很大,這棟別墅也極大,關上門後外面的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可見隔音效果極好。單白重又閉上眼,強令自己睡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睜開眼時,外面的天色已然染上半邊緋紅,身側她的包包裏忽然傳來一陣震動。
她從包裏取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舅媽的號碼。
“舅媽……”
“阿白,你在哪裏?”舅媽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一絲可見的關切,讓單白感到心裏暖暖的,“我和你舅舅已經安頓下來。這好些天都沒看到你,喊你去玩也不見你出門……是不是跟舅媽不親,不願意跟表弟們在一起啊?”
聽着舅媽關懷中帶着點調侃和佯作的怒意,單白不禁在電話一頭輕笑出聲,忙討饒道:“哪能吶舅媽,這幾天可能是海風吹得重了,加上我體質就這樣,總是小感冒不斷……”說着說着,她只覺鼻腔裏一股酸意,就着發熱的眼眶有什麼要奪路而出一般。她忙清了清嗓子,嗓音微微揚起,發出高興的調子來,“不說這個了……表弟們想不想我啊?”
舅媽在電話那頭喚了聲,表弟們齊齊在那一端歡快地喊着小表姐,而後又隱約聽到舅媽低低呵斥他們沒個正形的叫法……
這樣的聲音,帶着親人間雖然尚未完全熟悉卻能假裝起來的親密,即便是假的,即便是幻影一般的……可也是在這三天裏,除卻壓低但難耐的吟哦尖叫聲,除卻那隻需貢獻出身體和本能的性事……拋開所有讓她感覺到污穢和迷亂的東西,唯一的,能夠讓單白感覺到心還是熱的,人還是活的!
這樣想着,聽到那頭舅媽說着:“……阿白,不知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舅舅舅媽帶你和表弟去喫晚餐吶?”
單白瞥了眼奢華的房間,腦子中一片混亂,想着各種藉口,然而無論如何都無法圓這個瞞天大謊……最後只得壓抑着心慌意亂地回答:“舅媽,我……我下了船之後,有人帶着我找了個地方休息,不用擔心……我馬上就出來。”
急急忙忙掛了電話,單白不敢多說。她知道自己語焉不詳,自己說的話實在太大漏洞——她被殷家兄弟帶着過來的一路上,哪裏見到有學院的人如此熱情,還能將來者的住宿都一併安排了?
根本沒有。
可是她能怎麼說!她說的,又哪裏是謊話!
此刻她只覺心裏一陣又一陣地發堵,那麼難受,那麼……噁心。
從牀上站起身,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單白單手扶着牆,靜等頭暈的感覺過去。
下樓才發現,殷家兄弟和管家都不在,讓單白舒了口氣,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要與舅舅家一起喫飯的事情。
那兩個有着天使般漂亮面孔的魔鬼兄弟,只要她一提起舅舅家,便怒瞪冷視的,根本不顧她任何想法和請求,恐怕真要讓他們知道了,又會想盡辦法將自己禁錮起來,絕不允許自己和舅舅家出門吧……
與舅媽約在正門大道處的噴水池那裏,舅媽也是體貼單白從未來過這裏,怕她迷了路,這才選了個標誌性建築物。只要是從學院唯一的正門進入的,一定都會記得那個高大雪白的雕像。
單白趕到時,舅舅家的人都坐在房車中等着她。她忙坐上車,身邊就是舅媽,一見到她上下打量着,帶着點關切道:“阿白真是病得厲害了,看這小臉精瘦的,真叫人心疼!”
單白微微一笑,“已經好多了,舅媽。”
舅媽看了眼她,有些大驚小怪地道:“啊,都怪舅媽!那天匆匆忙忙就出了門,也忘了跟你說聲,準備着些衣物……咦?船上應該有準備好的衣服啊,阿白,怎麼沒換一身?”
單白臉上客氣有禮的微笑僵了下。她身上仍穿着那日上船時的一身衣服,洗得有些發白的中袖T恤和簡單幹淨的白裙子——她知道,自己的樣子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極爲土氣的,卻已經是她最後的堅持了。
對於這個話題,單白只是微笑和輕輕搖頭。舅媽這樣年紀的人早成了精,自然知道什麼問題可以問,什麼話題不需要再提起。
單白微微扭頭,看到沉黑的車簾掩映下,始終沒有說話的舅舅。他的神色平靜中帶着陰霾,彷彿天生生就了一臉的陰雲,讓人看着就感到陰沉得害怕。
可那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司機駕車出了學院,一路向左行駛,沿着車道進入位於學院左側的寬敞院子,直到在一個宴會大廳的正門前停下。
學院的左翼院子雖說是供應整個學院飲食的後廚總部,可實際上那個院子只能屬於後院,是不允許進入學院前院的。而眼前這個宴會大廳,臨近左翼後廚院子,但實際卻並不在後廚院子裏,而是分開設立的。
宴會廳的功能,則是在每一年度開學前,招待各方家族來人之用。雖說平時也會接待來賓,但事實上學院學生平日裏的三餐飲食,都是由專人負責配送至每間學生寢室中,學院並沒有專門設立的食堂。至於像殷家兄弟所住的獨立湖邊別墅,更是擁有自己專屬的廚師,開自己的小竈。
一行人下了車,舅舅舅媽走在前,單白想着多多與表弟們接觸,卻在下車時,大表弟若有似無地碰撞她一下,不重,然而隨後二表弟橫衝直撞地衝下車,直直撞上單白!
偏巧那一下,正磕在單白腿上的傷口處,痛得她死死咬住下脣,不敢聲張。方纔沿路從湖邊別墅直走到噴水池,已經又累又痛得折磨她許久,這一下猛的碰撞,幾乎讓她痛極呻吟出聲。
擡眸,卻驚覺表弟們森冷的眼神。
“土包子——”
大表弟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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