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話說得倒是很客氣,甚至帶了點幽默,可怎麼聽着讓人那麼不舒服呢?
不知道爲什麼,單白就是覺着這人彆扭。
殷家兄弟倆大大方方地接受衆人矚目,在衆目睽睽之下,居然還英勇地一路走到最前排,在貌似專門留出來的空座上坐下。兩兄弟回頭,見單白還傻愣愣地不敢過來,招手道:“來啊!站那礙眼啊?!”
單白一溜煙地跑過去。
半晌,禮堂才靜了下來。
單白怯生生地擡眼,正巧跟臺子正中央的那個男生來了個視線對接。
她彷彿看到一束澄澈明淨的光。那麼亮,那麼純,那麼……讓她不敢仰望。
高臺明亮的燈光照耀下,他的栗色短髮每一根髮梢末端,都閃爍星點柔潤的光澤。他微笑望着她,不遠的距離,單白甚至看到他眼中鑽石一般的晶芒,一時間耀了人的眼。
那是個全身都發了光的男孩,讓人驚覺的是他那種高貴耀眼的氣勢,反而忽略了他比起殷家兄弟來,同樣精緻不遑多讓的面容。
他的桌前擺着一個水晶牌子,上面鐫刻着三個大字——
樂正驍!
單白訝然。難道,他就是殷家兄弟口中的……“驍”?
察覺到她變化莫測的眼神,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孩微微側過身來,一絲精光璀璨的耀眼利芒劃過,一瞬間以破空之利,撕裂空氣裏的靜默。
在檔案室中,單白在電腦屏保上有看到上刻形似百合花圖騰的盾牌狀標徽,只是其背景卻是深藍。然而那個樂正驍的徽記,卻是赤紅色的!
徽記正中原本清麗纖細的百合花,此時卻變成一片赤紅中的怒放模樣。
如果說殷家兄弟給她的感覺,除了精緻便是不分性別的美麗,那麼臺上那個萬衆矚目的人,便是冬日雪地反射出的日光,那麼幹淨,那麼遙遠,而她……那麼污穢。
第十七話同班同學
面前一扇沉木雕花的大門,微微敞了縫,就在她眼前。
代表着未知而不可預期的未來,人生最寶貴的七年,或許還要再賭上尊嚴,賠上小心翼翼的笑臉……單白緊咬着脣,終於,伸手推開。
無法研判和定論的人生,她來了。
老師擡頭望見單白,招了招手,“同學,怎麼來晚了?自己去找地方坐下吧。”
很是平淡的語氣,想是已經在學院中生存多年,早沒了一驚一乍的生澀情緒。
知道明哲保身,也知道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不說不錯,不做不錯。
在場那麼多學生,無論哪個都是身家高貴,彈彈手指便能攪動一陣金融風暴。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哪個都是不好惹的,也是不敢惹的。來學院做老師的,雖然都是知識淵博豐富,可有幾個能對抗得起那些富家子弟的一個小指?
還不都是口中的承讓,實際的退讓。
單白擡眼望去,驚得幾乎要大步倒退。
全班約莫二十個人,算上她,僅有三名女生。
無處可退,無路可逃。
沒有自我介紹,單白重又謹慎低下頭,尋了一個牆角空位,默默坐了下去。
而那兩名女生,前後挨着坐在靠近窗邊的那一排,一個低頭塗脂抹粉,另一個捏着小巧精薄的手機,一邊喫喫笑,時不時跟前座女生說了什麼,然後兩人一起發笑。
而男生們形態各異,坐着的趴着的睡着的看時報的,用筆記本電腦無線聯網看股市的,帶着耳麥低聲與下屬談事情的——沒幾個正經聽講學習的。
單白從揹包裏取出嶄新的課本,翻到老師說的頁數。這一節數學,也是她的弱項,看着老師在講臺上板書,單白心裏默默想着,下堂課要記得帶演算紙,還要準備一個習題本。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能脫離這段苦海,重新渡上岸。可是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她能做的,就是去信任那麼一句話——
知識改變命運。
即便是家裏最艱難的時候,所有的錢都被父親搶去花天酒地,完全沒有存款,可是母親咬着牙,即使磕磕絆絆,也要讓她將書念下去。
母親說,學吧,然後總有一天,你要離開這個家。學了,你纔有能力養活你自己。
可是母親啊,琴棋書畫你無所不精,本是大家閨秀出身,能歌善舞又才華橫溢……可你呢?最後的命運爲何卻是如此悽慘蕭索?
單白心裏一疼。
一節課平淡無奇地過去。所幸那些男生雖然各有各的事情,但起碼還知道保持低調,沒有弄得教室裏人聲嘈雜。單白瞥了眼課表,從包裏取出物理書。
她的理科要弱一些,昨日看了看高中教材,明顯要比以往看到過的那些從旁人手裏借來的書,知識面太廣,並且更加深奧。
聖?艾易絲的教材是自己編纂的,因着學生普遍在家接受過精英教育,是以書本難度要遠超過普通的高中課本。
昨天她閒來無事,也就是那麼隨手一翻,心裏卻開始發涼。
單白並不是天才型選手,全靠勤奮來掩拙出位。可是聖?艾易絲的課本難度,已經完全超過她所能自行領悟的限度,讓她倍覺喫力。
方纔的數學課上,她更是發覺,書本上的知識,有很大程度取材於高等數學,隱隱有向那個方面指引向導的趨勢。
想想昨個晚上,殷家兩兄弟膩在她身邊,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喫喫笑個不停。
殷奪攬住她的脖頸,擡起她的側臉落下一連串輕吻,很輕很柔,彷彿蝴蝶翩然飛過的感覺,癢癢的,酥酥的。
殷羅看了眼書本,笑道:“這些課本的確要深奧許多,不過……若是你求求我們,我和哥可是會免費幫你補習的哦……”
單白瞥了一眼他笑得賊兮兮的臉,“我想問,‘有償’、‘收費’的,又是什麼代價?”
體溫漸漸升高,越發的灼人。
他們放輕了聲音,是如此魅惑,如同妖嬈的海妖。他們與她,彷彿顛倒了角色,本該媚顏誘惑的女子,如今卻是兩個漂亮到極致,彷彿SD娃娃一般的男孩,而她,不過是一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卻成了他們不想放手,明面上疼寵着的玩物。
低低的聲音,好似海妖誘惑着航行者的歌唱——
“有償的,代價便是一個你……”
“給麼給麼給麼……”
而她,被兩雙熾熱如火強硬如鐵的手臂齊齊攬住,爭搶一般卻奇異和諧地嵌了進去。
神經被強烈燒灼着,迷糊着回答:“給,怎麼不給……”
可是心底卻是冰冷的。
她,絕不求。
第十八話小小風波
“喂!那個後來的女生!”
教室門前吵吵嚷嚷,單白擡頭望去,門外幾個男生正在向她招手,大叫。
“有人找!”
“快點出來!”他們催促。
單白皺眉。
會是誰?
已經同殷家兄弟軟磨硬泡了,叫他們沒事不要隨便來找她,免得引發風波,對她非議。
小表弟們……會嗎?
心裏卻是期待的。
他們喚得很急。站起身,她沒發現自己的步伐都是極輕快的,帶着些激動,向門外衝去。
腰上猛地痛了一下,單白低低哎喲一聲,扭頭,發現身旁一個男生桌上的筆記本已經被撞歪到一邊,若不是那男生扶得快,恐怕她就要破天價財去消災了!
看看人家那比自己的小雞爪還要輕薄的筆記本,單白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見識過從前一戶鄰居的叔叔,爲了撈點“外快”,身上塗了斑斑點點的紅藥水,跟老婆合計着,瞅準了高檔名牌汽車,適時衝出去大翻幾個跟頭。
可是最後的結果……那叔叔真的被撞飛了,在空中翻了好多個圈,身體恐怕是第一次,那麼奇異的柔軟,拉伸……然後,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車主到頭來,卻是一分錢也不用掏。人家的理由很充足——他是自己撞上來的!
見多了揩油的唱雙簧的,雖然人死掉了,可是理不容情,那叔叔的老婆再怎麼哭天搶地,最後也只有將丈夫的屍首自己處理了。
那滿身的紅藥水痕跡,被涌出來的深紅蓋住,然後漸漸風乾,板結成乾涸的硬塊……鄰居阿姨掉着眼淚,爲他擦了好久好久……
而現在……她是窮人,她是低級貧戶,她沒有錢,也賠不起!
只希望那男孩大人有大量,看在她沒弄出什麼財產損失的基礎上,就此放過她。
“沒事,走開吧。”那男生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單白偷偷擡眼瞧着,見對方沒有露出什麼惡意的神情來,才稍稍放心地跑出門去。
門外,那幾個方纔喚她的男生悠哉地靠在走廊的大理石窗臺上。窗戶採用落地式,推開,外面還有一個洛可可風格的小陽臺,可以站下三四個人。
左看看右看看,走廊上人並不多,可是的確沒有自己認識的。單白硬着頭皮,問那幫男生,“請問……剛纔來找我的人呢?”
“走啦!”男生們嗤哼一聲。
“叫你快點,慢得要死!”有男生嘲笑,“這下可好,人家等不及走了,白跑一趟吧你!”
單白有些狐疑地望着那幫男生。即便來找自己的人等不及,可是就算走掉,步伐會這麼快,讓自己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疑問歸疑問,單白更想知道,來找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請問來找我的人,有什麼特徵?”她問得客氣。
男孩們摸摸頭,想了想,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有這麼高……”身高約一米九的一個男生,伸手比了比自己的下巴。
“長得挺白淨的……”有人摸了摸自己的臉,笑。
“挺好看的……”邊照着鏡子,捋捋頭髮,嬌聲道。
“沒說幾句,就走了……挺急的……”一個大高個子男生熊裏熊氣的,說話聲像悶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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