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單白歪了歪頭,擰擰脖子,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微笑。
陶煜千猛地一捶身邊的矮櫃,“靠!這麼一撞,她居然失憶了!居然真的失憶了!!!”那語氣,不知道是懊惱還是開心。
殷羅愣愣地望着單白,口中崩潰似的低喃:“失憶了……你失憶了嗎……居然,失憶了……”
宗執畢竟是學醫的(雖然還沒畢業),有些疑惑,對於單白那抹天真無邪甚至前事後事既往不咎的笑容詫異極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斂了些,撥開擋道的,上前伸手要撥弄單白的眼皮,卻被殷奪拍開。
宗執有些不爽,“你做什麼!”
殷奪怒,“我還想問,你在做什麼!耍猴嗎?!”
“我檢查……”宗執說的底氣不足,“在醫師到來之前,我先幫忙查看一下情況——”
“滾!讓你瞧病,還不如去相信豬不會追尾!”殷羅還不客氣地插了個岔,又毫不客氣地代表哥哥口誅筆伐某男。
“切!”宗執拂袖,氣沖沖地退到一旁。
應無儔的視線帶着一絲疑惑,一絲莫名的悸動,慢慢伸出手,輕輕蓋住單白鼻子以下的部分。其他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望着他。
……像,真的是太像了……
應無儔只覺心跳忽地劇烈起來,那麼狂猛的跳躍,彷彿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在這一時刻,終於有了一次爆發!
他尋覓過,追查過,可是再難尋到那個人的蹤跡……他找過那麼多的替代品,有的是嘴巴相像,有的是鼻子像,有的眉毛像,有的則是聲音有些相似……可是從沒有哪個女孩子,會有如眼前這雙眸子一樣,那般與印象中的那個人如此相仿!
記憶中,那雙溫柔的眸子,閃爍着溫暖和煦的笑意,那麼清新開懷,只消一眼,便令他永生永世都甘願爲之沉淪……在所有線索都斷掉,在他終於對尋找那個人心灰意冷的時刻,在他終於下定決心去找尋相似的替代品留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卻也沒有如同現在這樣,希望這雙相似眸子的主人,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她只是一個玩物啊,爲什麼一個下三濫的玩物,也能擁有那麼一雙令人悸動的眼眸!
應無儔猛地倒退一步,輕搖頭,冷冷一笑。
不,只是錯覺,只是錯覺!
他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外,門扉在他身後重重關上,那麼大的動靜,令所有人心裏跳了一跳,抖了抖,暗罵一聲果然神經病症候羣患者的典型症狀!
所有人的視線都從應無儔匆匆離去的背影拉了回來,然而對上單白,卻又更覺頭痛。
身後,樂正驍輕輕哼笑。
殷奪環抱雙臂,拉住正要衝出去叫一聲的殷羅(分明2到忘了牀頭就要醫生呼叫器……),忽地冷笑一聲,指着單白的眼睛說:“一幫傻子……你們看看,她拿看白癡的眼神瞧我們呢!”
果然,少女那天真無邪的目光看似純淨,然而卻極冷,根本沒有任何溫度。他們身在局中,自是沒有細細分辨她眸子裏那抹譏誚冷厲的寒光。
衆人譁然。
單白輕輕伸展腰身,巧笑倩兮,“喂喂,又不是我親口承認失憶的,爲什麼要暗貶我?做什麼這麼生氣!”
一時間巨大反差,事實境況被反轉,殷羅有些回不過神,愣愣地問:“你……沒失憶?”下一秒,他越說越氣憤,“既然沒失憶,爲什麼要說那麼令人誤解的話!爲什麼?難道耍我們很好玩嗎?!”
單白哼笑一聲,“拜託,話都是你說的,我配合而已,做什麼都怪我?!你說的是——‘你說,我是誰’,對也不對?”
殷羅剛想否認,陶煜千在旁邊很配合地點點頭,證明他真的有說過。
單白又笑道:“之後我也是什麼都沒說啊,只是輕輕一笑……難道,你們都被我迷住了麼?我還滿榮幸的。”
那明褒暗貶的話,簡直令在場所有人都想拂袖而去。
陶煜千變了臉色,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惡意彎曲起來,看到她痛得臉色煞白,微微得意地笑了起來,“骨頭架子,一恢復精神,又開始牙尖嘴利了?不過……你也囂張不了什麼時候了,不就是仗着阿奪和阿羅的寵愛麼!看到頭了你什麼都沒有,沒什麼可依憑的時候,看你怎麼辦!”
腕骨像要被擰碎,而因着他扭曲着手肘,彷彿骨頭也快錯位。單白疼得額角冒了冷汗,卻是冷笑,“少威脅我!底牌在殷奪手裏,哪裏來的什麼寵愛!——陶煜千,你不要自作聰明,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呵呵……”
殷奪拍了拍手,表情很是愉悅,“小東西,你不說我還當真忘了呢……你說的沒錯,既然你都知道我們的底牌,咱們也不怕打打明牌,讓你輸也輸得明白!好好養傷吧,養好了傷,還有的你‘享受’的!”
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單白卻沒來由的骨子裏泛冷。今天最惡劣的事情不都一一體驗過了,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殷奪拉着臉色不豫的殷羅率先轉身出門,陶煜千隨後,宗執居高臨下俯瞰單白,詭異一笑,也隨着走出去。樂正驍慢慢站起身,卻是上前,給單白掖了掖被角。
單白拂開他的手,“少假好心!”
猶記得這個傢伙,當初多麼義正言辭地指控她,有多麼多麼缺乏自信,拉開距離,不接受旁人示好和關心……她以爲他是好人,以爲遇到一束純白無暇的光,恍如天使降臨她面前,令她自慚形穢……
可是事實呢?
事實就是,他也不過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而已。
這樣想着,單白早已經過震動和驚詫,已然變得平靜。即便在心裏低咒這個僞君子,也不過是冷淡的語氣。
越是發泄太過激烈的情緒,越是證明,她有多在意對方。她不想,也沒有。畢竟只是一面之緣而已,又有什麼可在乎可回味的呢。
樂正驍笑笑,並不在意她的惡劣態度。
單白轉過身子——但因爲頭上的傷,也只有身子可以扭過去,頭頂還是不敢亂動——這姿勢真是彆扭極了,也就是爲了不想看到對方那張虛僞的臉。
……只是沒想到,泡沫破滅的速度,竟然這麼快而已。她在心裏慢慢對自己說道。
樂正驍輕輕拍了拍她側過去的肩頭,“太倔了,對你自己可沒有好處。”
少女沒有絲毫反應。
樂正驍微笑,仍是掖好被角,沒再說什麼,緩步走了出去,將門扉輕輕閉合。
片刻後,翻天覆地的噁心感涌上喉嚨,單白一個剋制不住,只能盡力趴在牀沿,將喉嚨涌上來的、肚子有的存貨,還有別的有的沒的,統統吐了個乾淨。
她吐得很用力,彷彿這輩子都從沒有如此努力過。很快,似乎什麼都吐完了,她開始嘔膽汁,綠綠的,苦澀的,蔓延過喉,吐得幾近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單白虛弱無力地躺回牀上。身邊異物味道很重,她卻幾乎失卻力氣去按響醫生呼叫器。
她想,我這是怎麼了。
這答案,第二日在她再度嘔心瀝血地吐翻之時,被嚇到的殷羅忙拍撫她的後背,爲她順氣。即便嘔吐物的味道有些令人無法忍受,到最後她都只是乾嘔,他仍盡心盡力地守在一旁,等到她稍稍舒坦些,便舉着乾淨溫熱的溼毛巾爲她清理臉旁的穢物。
殷奪在一旁深深皺起眉來。今天她喫東西都在他們眼皮底下,根本沒有摳喉嚨催吐的行爲,也就不可能是她自殘。據醫師說,昨天也有好幾次這種嘔吐和乾嘔的情形出現,難不成……是懷孕了?
想想他們在一起的三個月(爲了試菜做準備的這一個月不算,因爲沒有碰過她),雖然他和阿羅沒有做過任何防護措施,可是都有事後喂她吃藥啊……對了!一個月前,正是她給他們下藥,而他們喝醉了酒,將她殘暴3P的那一次,隨後她割腕自殺,於是那一次似乎、可能、貌似真的沒有吃藥……
殷奪的眉頭皺得更深,越想這個可能性越足,於是找來醫生,說要給單白來個詳細的、全面的檢查,並特別提點醫師,要重點關注肚子啊婦科啊方面的檢查,絕對不能遺漏……
聖?艾易絲的醫務室堪比世界級的大型醫院,最新式多功能的醫療器材,保證令全面檢查專業快速有效。全面檢查完畢之後,不多時,幾人便聚在醫師辦公室,靜等着聽醫生對結果的宣判。
殷奪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問最震撼的那一枚炸彈,究竟有沒有爆炸的可能性……“咳咳,醫生,我最想知道的是,她……有沒有,那個有沒有……懷孕?”
難爲殷奪天不怕地不怕,性狡而風流得令人恨得牙都咬碎,此刻卻是無比忐忑不安地等待這個懷孕與否的結果。
然而……
醫生遺憾地搖頭:“抱歉,殷大少爺,單小姐並沒有懷孕。”
那一瞬間答案揭曉,否定的判決令殷奪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一時間或喜或悲,卻反而一徑掉落成了無悲無喜的心情,到底算個什麼!
心口似乎有些悶悶的痛,可是那痛卻又不分明,彷彿只是割了一道小疤,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還是真的不希望有這麼一個……形容不來,總之不會是孽種的小小東西真正出世。
耳邊轟隆隆的,卻仍能清晰聽到對面的醫師冷靜宣判:“……經過檢查,可以確定單小姐只是擁有各種孕期症狀的假性懷孕。再加上她有輕微的厭食,所以引發噁心感和嘔吐越加強烈……單小姐的體質很特殊,到目前爲止仍然沒有月經初潮經歷……請問殷大少爺,是不是……呃,是不是讓單小姐經常服用避孕藥?”
殷奪木然地點頭。
“那就是了……”醫生嘮嘮叨叨地說着,“雖然在醫療藥方上,常常有間或療程服用避孕藥,用於催發女性荷爾蒙激素分泌的效用……可是長久連續不斷的服用,即便是最頂級的避孕藥,也會對女體產生極大傷害,更不要說單小姐未來過初潮的少女體質……”
“那會有什麼後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