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是這樣的……”醫生擡了擡下滑的眼鏡,謹慎地回答,“如果長時間如此下去,那麼恐怕單小姐很難懷孕……而若是經過細緻的調理,那麼還有可能將單小姐的內分泌調養恢復平常水準……但是……”
醫生的欲言又止,惹怒了殷奪。他猛地一捶桌子,暴躁道:“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磨蹭個屁!”
醫生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回答:“就是……就是要麼禁慾,要麼還請殷大少爺您……做……做避孕措施……”
話音未落,殷奪奪門而出。殷羅雙手袖在口袋裏,無奈地聳聳肩。
讓他老哥避孕?哈,他老哥可是享樂主義,曾說有雨衣,還不如不玩,簡直是可以比殺了他還沒有快感的事嘛!
可是……殷羅不禁也皺起眉來。
他對小孩子也沒什麼好感,更表說他現在也才十八歲耶,就算十九歲的時候身邊有個小蘿蔔頭,但他可不能保證,真的能將小蘿蔔頭當個寶貝養!
再說了,小孩子吵吵鬧鬧,哭聲超級煩人,還粘粘膩膩的,令人不得舒坦……雖然想想,居然會覺得小東西生出來的小蘿蔔頭,一定會像她一樣令人想捏圓搓扁一樣可愛到爆,可是她的身體素質……真是令人不敢恭維,也……不敢冒險打賭。
殷羅有些期待,不知道哥哥究竟會怎麼辦呢……更不要說,等到小東西傷好,還有一系列針對她進行的“計劃”呢……
四十九話誰之陪伴
吐過之後,單白感覺自己洶涌翻滾的胃裏終於平靜舒坦了些,於是美美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天邊紅彤彤的火燒雲連成片,彷彿一場大火渲染而成,她難得有閒情逸致欣賞大自然的美景,不自禁也爲大自然的神工鬼斧讚歎不已。
“喂喂——”一旁有人無奈地叫喚,“拜託……阿白,窗戶外面有什麼好看的嗎?怎麼也不分點注意力給我?!”
單白扭過頭,驚訝地看着來人,甜甜喚了一聲:“溪姐!”
藍溪竄到她牀前,正想給她一個忽視自己的爆慄,卻沒下得去手,最終捏了捏單白尖瘦的小臉,“你啊,總是這樣讓人擔心!——你說說,到底什麼事這麼令你尋死覓活的?!難道你不知道,好死不如賴活着,只要活着,一切纔會有峯迴路轉的餘地啊!”
單白苦笑不得。藍溪的口氣,分明是當她怒極憤而自殺。可是天知道,後來她回想起自己受傷的經過,簡直要爲自己悲催得抹一把辛酸淚!
她的傷……居然是……居然是自己沒發現溫泉池子的壁沿,狠狠一頭撞了上去!
天知道啊天知道,她真的沒想自殺的!
割腕她尚能控制力道,尚能因着自己的強大癒合能力而藉此依憑。可這人體所謂最精密的儀器——大腦,一旦傷了,她可真是不敢保準,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她自己也怕自己是真的失憶了!
藍溪欲哭無淚地聽完單白用無比悲催的口吻敘述整個事件經過(當然要略過之前的4P事件),簡直對單白不會游泳還敢逞能的事蹟佩服得欲仙欲死。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門外忽地傳來輕悄的敲門聲。單白與藍溪對視一眼,第一反應都是殷奪他們來了!下一秒,藍溪想,難道是卓家那對討人嫌的兄弟來抓她回去?而單白想,難道是護工來爲她清理嘔吐穢物?
然而開了門,卻發現根本不是,她們腦中千百個念頭居然都沒猜對。
居然是——兩位小表弟。
兩個表弟手拉着手(真裝純啊……),都垂着頭,默默站在門邊。
單白在藍溪的幫助下慢慢坐起身,向着門外那兩根小木樁招呼,“來啊,阿良阿德,來看錶姐啦?”
聽單白的語氣很是自然親和,兩名少年不由得輕輕呼出一口氣,慢慢走了進來。
大表弟擡起頭,看了看單白頭頂層層包裹的紗布,不由得皺了皺眉。小表弟向來心直口快,開口道:“表姐,你這是怎麼傷的?好不小心,多令人擔心啊!”
單白微微一笑,有點尷尬。指尖無意識地勾了勾紗布的邊,又被藍溪一記巨靈之掌拍掉。
“失誤,失誤……呵呵……”單白乾笑。雖然不想這麼問,可是素來就有無事不登三寶殿之說,見兩個表弟沉默着不說話,也不是看看就走人,單白不得不問道,“表弟……有什麼事嗎?”
大表弟忙擺手說道:“沒!真的沒什麼事……我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你,結果到班級裏,只聽到老師說你病了,於是來到醫務室挨個房間看了一下,才找到你。”
雖然不清楚表弟們來找她究竟有什麼事,也不知會不會還是爲了結識殷奪而來,也不管表弟說的是真是假……可即便是假話,這層層覆蓋着真意,裹着虛假的關心,仍是讓單白心尖顫了顫,澎湃不已。
眼眶熱熱的,似乎那日在溫泉別院流盡淚之後,卻又再度恢復了生氣,重新又有了涌出熱流奔泉的能力。雖然流淚是很軟弱的行徑,可是親人間帶來的感動,令她幾乎不想掩飾這種急切而激烈的情緒。
幸好……只是幾乎而已。
水霧凝結,逐漸被驅散開來。單白感覺眼前重又一片清明,舒坦多了,才眨眨眼,柔聲道:“謝謝……我沒什麼事的,就是破了點皮,沒什麼的……”
藍溪在她俯身過去,悄悄跟單白咬耳朵,“頭頂一片的頭髮都剃沒了,還破皮呢!唬誰呢!”
單白哭笑不得地瞪藍溪。
不過,對着表弟們可不能實話實說。且不說不想他們知道她的傷勢擔心,就算沒有擔心,那麼從熟悉親密的角度上來說,她都無法坦白跟表弟們說這種事情——哪怕可以省略來由,只看結果,可是這種事情……仍然無法啓齒。
表弟們也沒說幾句,諾諾地跟單白說了幾句表層的客套話便離開了。藍溪本想陪着單白吃了午飯再走,可是又被卓家兄弟三催四催、簡直像要勾魂催命投胎一應俱全似的電話給叫走了。
單白知道輕重。畢竟卓家兄弟背後代表的,是整個聖?艾易絲。雖然他們不參合學生會運作,卻是學生會與學院溝通的代言人!她從殷家兄弟口中隱隱知道,藍溪背後代表的藍家背景尚不能抗衡聖?艾易絲,所以在卓家兄弟糾纏藍溪的時候,藍家將她雙手奉上……
是以,在藍溪左右爲難的時刻,單白也就順手推舟,不讓藍溪爲難,讓她先走。單白也不希望藍溪看到自己喫完東西卻又嘩嘩大吐的噁心場面。
只是在藍溪走後,單白不禁翻來覆去地想,自己的行爲,會不會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助紂爲虐?!
而這一天,探病的人不僅很多,還很莫名其妙。
中午再度吐光存貨之後,單白扭到牀邊的身子被人輕輕扳過來,溫熱柔軟的毛巾抵在脣角,動作輕柔地將她的小臉擦拭乾淨。
單白詫異擡眸,卻被眼前的人驚到。驚訝的情緒尚未持續一秒,下一秒卻是冷聲嗤嘲:“怎麼,又來英雄救美了嗎?”
蔚年遇握着毛巾的手抖了抖,就那麼僵在她臉頰一側。
單白瞪了一眼,劈手躲過毛巾,彷彿泄憤一樣,用力擦着自己的臉。然而她忘了將毛巾翻個面,結果弄得原本擦在毛巾上的穢物重新沾了她滿臉……
蔚年遇撲哧一笑,從矮櫃上面的托盤裏重新取了一條摺疊好的乾淨毛巾,修長的手指慢慢捏住她的小下巴,一點點擦了起來。
彷彿……她方纔那番譏諷,從來不曾脫口而出過。
單白其實很討厭這種溫吞的人。她以前住過的環境紛亂冗雜,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其中還真就有一個同蔚年遇一樣性子的男人。
那男人的老婆是個雞,還是路邊站的野雞。每天從街上拉了皮條,他老婆直接將男人拉進自己家,有時候剛關上薄薄的木板門就哼哼唧唧做了起來,高潮的時候尖叫聲響出了三條街外。
那男人一直都忍着。然後等他老婆衣衫不整地開了門出來,送走客人後,看她倚着門框,慢吞吞數着那幾張票子。
結果有一天,男人忍無可忍,拎着把刀,一腳踹翻木板門,將老婆和嫖客當場砍死。
也因着這件事,她家又不得不搬家,重新找了個貧民窟租住。
單白一想起這事件中的男主角,就打心眼裏的瞧不起。他老婆賺錢,也不過是爲了供應兩個人的生活,男人沒本事,最後卻將所有事情都算在老婆頭上,他還算什麼男人?!
蔚年遇雖然沒有做過這種卸磨殺驢的事,可是他的懦弱,已經給她留下太深重的印象了。
她喜歡一個人純真,因爲那是她缺少的。可是她受不了一個男人的軟弱,那根本是從最基本就已經令人鄙夷了。
或許……最初的最初,她根本就不應該因着蔚年遇那表面上的陽光單純,而在女體盛上,寄希望於他能在離席時,將她帶走。
說到底,還是她的錯。爲什麼要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難道她受的騙上的當還少嗎!
總是學不乖。
誰都有多面。只是當單純乾淨的背面成了懦弱可欺,當高貴儒雅的背面成了冷漠深藏……她還能相信什麼,還能保有什麼信仰呢?
她只是遷怒。原諒她的遷怒吧,只是當期望與現實發生強烈碰撞,並將自己所有自以爲的美好都破碎殆盡……她真的沒有力氣再去當做無謂,惟有以遷怒掩飾真正的痛心。
看到單白根本理也不理他,蔚年遇只覺自己那顆不太健康的心臟有些疼了起來。可是似乎又不像發作時那麼痛,悶悶的,用手按下去,卻也察覺不出到底是哪裏在痛。
他訕訕地說道:“我,我帶了書,你……看嗎?”
單白不說話,但是手卻伸了出來,做個手勢。畢竟現在看書是最正常的事了,她不想跟蔚年遇說話,卻又閒的無事,還不如看書來得有趣舒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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