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輕輕一笑,“你忘了嗎?我好歹也是個繼承人,總會學點功夫防身,不比你安全?……其他的人我都不想管,可是惟有你,我不敢冒險……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無所顧忌,你知道嗎?”
單白不是那種纏綿到不行的2B言情女主角,這種時候她也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留在這裏根本就是累贅,還會讓蔚年遇分心,於是輕輕的、困難的,點了頭。
可是心裏沉甸甸的,那種說不上來的預感似乎正一點一點割着她的心,鈍鈍的痛,彷彿在預示着她什麼……她忽地問道:“那你用什麼防身?”
蔚年遇拍了拍她,“放心,雖然沒有槍支彈藥,但我也有刀啊!不會讓自己喫虧的。”
一行人約莫走出了數百米,劫匪圍攏,將乘客逼到枯黃結霜的草叢中蹲坐下來。爲首的劫匪指揮其中一名小弟下去搜身搶錢,快到蔚年遇這裏時,他突地暴起,大喝一聲:“快跑!”
單白立刻如脫兔一般,嬌小的身子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那劫匪大驚,卻被蔚年遇緊緊扣住手腕,用力向後一扳,殺豬一般地嚎叫起來。蔚年遇掌中突地閃過一抹寒光,在那劫匪喫痛,而撲向自己的時候,狠狠划向對方的脖頸……
乘客見此異動,頓時也都向四面八方跑了起來。爲首的劫匪見狀,連忙大喊:“都不要命了!——想屁呢,趕緊給我追啊!!!”
單白不敢回頭,身後的呼喝紛嚷彷彿近在咫尺,又倏地隱約似遙至天邊,可她只能埋頭往前衝,絲毫不敢想,自己若是真的被那些匪徒抓回去,被束縛了手腳的蔚年遇會怎麼樣被動挨打……她只能跑!
不知跑了多久,她終於看到前方有隱約的一抹光亮,眯着眼睛去看,似乎是燈火通明的建築物。她大喜,連忙加緊了步子,哪怕腳步再軟弱無力,胸肺間呼吸已經隱隱含着血氣,可她仍然不敢放鬆。
等到跑到近前,果然是蔚年遇所說的加油站!
她踉踉蹌蹌地跑到值班室,見裏面只有一個人,立刻趴在窗口,搶了桌上的電話便按起鍵子來。值班室裏的加油站員工立刻急了,“這位女同志,你怎麼可以亂搶東西呢!”
單白一把推開他。許是真的急了,原本無力的手卻突地爆發,將對方推着退後了一大步。
“你……走……我……要……報……報警!”
斷斷續續說完,單白已然按下110,等待裏面發出接通後的真人說話聲。
嘟嘟……
嘟……嘟……
單白不信邪,按下停止,接着又撥了一遍。
仍然沒有接通。
再按,再撥……仍是如此。
那員工見女孩子真的焦急痛苦得馬上要哭出來了,連忙攔住她破壞電話的手,飛快說道:“西邊再過去二里地,有個小派出所……”
單白扭頭就跑了出去。
身後隱約“……到底有沒有人在可不一定……”的喊聲模糊一如空氣中冷冷的煙氣,輕輕一吹,就散的無邊無際。
不管怎樣,總歸是個希望!
單白跑到那小派出所的時候,門外沒有任何警車,屋裏似乎沒有什麼人,也就前臺做了一個狀似值班的,還是便服的,看起來完全不像民警的一個猥瑣中年男人!
她半伏在高高的前臺上,用力拍着胸口,喘勻了氣,用力喊出聲來:“快……快去救人!”
中年男人正在看報,桌前一杯嫋嫋騰霧的清茶,聞言,掀了掀眼皮,慢條斯理地問:“在哪啊?地點,人物,時間,事件!”
“在……”單白有些犯難。這具體位置可不好說啊!“附近那個加油站,知道吧!距離那裏得有將近一公里,在一片大草甸子上,有劫匪劫了長途汽車!在場乘客將近十個,劫匪……劫匪有五個!快去救人吶!”
單白忍不住用力拍着桌子,衝那個不緊不慢,甚至連起身都沒有的中年男人大吼。
那男人慢慢扭過頭,挑眉望着她,“劫匪?劫車?哦……那你,又是怎麼出來的?”
少女急切地將桌子拍的啪啪響,“我……我男朋友護着我逃出來,他自己還在那裏面給劫匪纏着……那些乘客都有生命危險啊!”
啪,中年男人甩來一個記錄本和一隻幾近乾涸的中性筆,“記錄信息——寫上你的名字、身份證號,上面有什麼項目都要仔細填寫……”
“這是什麼?”
“備案!”
單白忍住氣,刷刷幾筆寫完,將本子撇過去。
中年男人翹起蘭花小指,捏着薄而脆的紙頁,一頁頁翻着,看到她寫的,還撲哧一樂,“你叫……單白?才,才17……嘖嘖……”
嘖個屁啊!單白差點衝進臺子後面,“到底現在能不能配備警車,趕緊讓民警去救人!再晚就來不及了!”
見她總是催,中年男人也怏怏不快起來,啪的一下把本子合上,拎起報紙,“等會!現在沒人,哪裏出得了車!”
“你們是警察啊!”單白震驚,“你們不去,那些乘客都有生命危險啊——”
中年男人在報紙後面冷冷一笑,“生命危險?那你丟下你男朋友獨自跑了,就不擔心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切,還說我……”
“你!”
單白怒火中燒,卻啞口無言。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嘎吱一聲車子甩尾的動靜,片刻,從外面走進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邊走邊解開身上的配槍和束得緊緊的腰帶,還沒進門就先嚎開了:“他個格老子的!下次誰再讓老子去抓什麼野外逃犯,老子先給他一悶棍再說!”
那漢子扭頭對着前臺的中年男人呵呵笑了起來,指着對方的鼻子就笑罵:“還是你這個老王八小日子過得好啊!半退不退的,又能混着工資獎金照發,又不用死命的跑腿追犯人……老子嫉妒死你個老王八了!”
說着,將腰帶之類的東西甩在肩上,大漢便向前臺衝了過去。一打眼,卻看到飛快跑開的單白,不禁扭頭好奇地問中年男人:“這小姑娘是誰?可不是你女兒啊,說!又勾搭上哪家的——”
然而中年男人卻是一臉驚恐地衝着漢子大喊:“快,快攔住她!”
但是……晚了!
單白早已跑到他身後,一手掰着對方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下去!大漢喫痛,而她順勢將那漢子的配槍牢牢搶在手裏,遙遙站開,將槍口指着他們,一字一句。
“開警車,救人!”
大漢和中年男人俱是一愣,特別是中年男人,臉色簡直都發白了。這小姑奶奶的架勢可真不得了啊,那樣子跟要喫人似的,更別說方纔他還……真是……他狗日的!
“小姑奶奶,您是我姑奶奶還不成!”大漢急了,卻又不敢貿然上前,“求求你了,把槍放下,啊?別走了火——”
“別他媽跟我廢話!”少女喉嚨裏溢出低低的哼笑聲,似嘲,聽起來卻像幽怨的哭!“來個人開車!快點!”
這是,門外紛紛傳來停車的聲音。大漢自覺底氣足了,朝着少女哼哼冷笑,“襲警,奪槍,還威脅人民保姆的人身安全!你,你完了你!”
然而涌進門的同事還未等大漢得意夠,當即有人站出來,誠懇對單白說道:“姑娘,你可以跟我們上警車!我們已經接到加油站的報案,現在已經有和你同乘的旅客逃脫——”
單白手一抖,然而仍舊死死抓着槍桿,令大漢他們又驚又嚇又失望地上前一步又退後。
“逃出來的……是男……是女?”少女抖着嗓音,低聲怒喝,“快說!”
民警趕緊回答:“是三四十歲左右的壯年男人!”
單白不再廢話,用槍指了指他們,示意大家一起上車,趕回去救人!
一路上,沒人敢跟單白同車,除了不幸被抓包當司機的年輕小警察。
警鈴一路呼嘯着穿過茫茫草甸,單白顫抖的雙手幾乎要抓不穩手中黑沉沉的槍支。她低聲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阿年,你會等着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然而到達那裏的時候,乘客已然全部跑光,地上散落幾副橫躺着的軀體。單白遙遙看到,下車的時候,腳軟了一下,差點跌坐在地。腳踝處咯啦一聲,聽起來就像是扭到了,而且……還不輕。
小警察不忍心,想上前扶她一把,卻見她好似沒事一樣,飛快地跑向那場地中心!
眼見着在場的沒有能站得起來的,民警已經準備上去進行善後,然而單白跑過去,站在前方,衝着他們舉起槍,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你們不許過來!都別過來!”
“白……阿……白……”
耳邊似乎聽到蔚年遇低喚她的聲音,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嘩的一下全部掉落下來,再難忍住。她瞪大眼,絲毫不敢眨一下,拂開草叢,細細翻找蔚年遇到底在什麼地方。
他的聲音再度響起,爲她指引:“我……我在這……咳咳……”
她看到他了!
單白忍不住綻放笑容,脣角越發拉大,向他跑了過去。
然而直到近前,她終於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仰天嚎啕!
蔚年遇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寒霜打溼了他的頭髮,而他的面色蒼白的嚇人,嘴脣青紫,也在寒風中微微發抖。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心口,正正插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鮮血流了一地,但大部分都被他厚厚的外套吸盡。
單白驚呆了,已經完全忘記自己還可以走路,用膝蓋一點點蹭着,挪着,爬到他的面前。顫抖的手抱起他的頭,將他漸漸失溫的頭小心翼翼地擱在自己汗溼的重衣內,少女愣愣的,脣角卻勾起一抹微笑,柔柔的,溫暖的……
“阿年……”她小小聲地喚着,“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你不要嚇我,我很膽小的……”
“阿年……阿年你,你說話啊……”
少年低低咳了起來,每咳一下,胸腔震動,都帶動着心口留下大灘大灘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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