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哈哈——”宗執大笑,摟住她狠狠親了她臉頰一口,嘖嘖有聲,“看來你是真的不怕我了啊!這可不行,日後我豈不是要被死死喫定?”
她眨眨眼,“那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被我喫定?”說着,一扭頭,她驚叫一聲,猛地回手捶他一拳,又手忙腳亂地去關打火閥。
“啊……”她哀嚎一聲,“粥都糊了!”
他好笑地低頭,將溫熱的脣印在她嘴角,低低呢喃:“別喫粥了……我想喫掉的,是你……”
她伸手去捶他,卻被他牢牢握住小拳頭。
宗執勾起脣角,脣舌有些笨拙地探出,勾住她的丁香小舌,細細婉轉糾纏。
雖然吻技生澀,不過,多多訓練……就好了吧?
“宗執對你的態度變了,可以想象……不過,是出於什麼心態,你知道嗎?”樂正驍笑吟吟地問單白。
她沒有說話,只是臨窗站着,手指無意識地輕捻窗簾上的流蘇。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的小動作,隨即迅速將手縮回寬大的睡袍水袖中。
從無我那裏回來之後,她多了一項愛好。樂正的宅子裏存了她大多數的行李物品,其中包括她四處蒐集,連帶無我送給她的數十套珍貴質地浴衣。
而單白此時身着一襲淡粉色櫻花打底的團繡浴衣,長度僅及膝蓋上方,底下現出一雙修長白膩的美腿,挺直的,連帶着柔軟的腰肢也是一溜筆直的。饒是有些精神恍惚,她的背脊挺立,彷彿暗含着一種備戰的謹慎姿態。
“宗執麼……”她淡淡笑了起來。
看起來,宗執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童,只是想以某種激烈的手段,哪怕得到的是對方痛苦掙扎,乃至恐懼憎恨的眼神……他也不過是,只想在這種變態的滿足感中,獲得自己臆想與幻求的在意。
他怕被人丟下,所以他寧可轉變角色成爲令人痛恨的施虐者,以手段嚴苛來保護自己內心最脆弱的殼。明明想要得到什麼,可是所使用的方式卻是令人不敢苟同。
其實,他要的只是關愛,以及專注的視線。
以前宗執是絲毫不敢期待的,所以他虛僞。現在麼……
單白手裏攥了一黑一紅兩隻粗管油性筆,走到貼着五張照片的牆面前,正數第二張,正是映着宗執僞裝出來的陽光笑臉。
她先是用黑色筆,隨心所欲地給照片上的陽光少年填上兩隻大大的熊貓眼,又在中間加了一橫,左右兩邊添了兩筆——好嘛,給人家戴上一副黑邊眼鏡了!
隨即,紅色的粗筆頭在上面斜斜劃出兩道深痕。
又是一個叉。
單白甩甩手,擰擰脖子,“有點累呢。”
樂正驍會意一笑,上前一把將她橫抱而起,坐在沙發上,讓她倚靠在自己胸前,而他則在身後爲她捏背揉肩,伺候得無微不至。
單白微微回頭。
“下一個……該他了呢……”少女倩然一笑,纖白的指尖遙遙指準了某張照片。
她倏地一彈手指,“驍,有件事需要你幫我查一下。”
“洗耳恭聽。”
她想了想,取來上次舅舅派人送來的文件,將最後那印滿賬戶號碼與戶名的紙頁交給樂正驍,“幫我查查這些戶名人士的背景——”
不料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推了推,“不需要。”
“嗯?”她回頭,直直望向他,眼神銳利。
樂正驍輕輕一笑,“放輕鬆放輕鬆。我說不需要的意思,表示我現在就能回答你——這些戶頭,都歸屬我名下。”
單白被噎了一下,明顯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個答案!她不禁感到有些震驚,“爲什麼?”她瞪着他,雙眼似要冒出火來,“爲什麼!”
爲什麼當初出錢幫她完成父母喪禮,卻偏要以衆多鄰里的身份把錢交給她?!
爲什麼明明可以直接幫助她,卻要以這種曲折的方式?!
她看向他的雙眼倏地狠厲起來。
莫非——
然而他卻以掌心輕輕蓋住她怒睜的雙眼,低低輕嘆一聲。
光亮一瞬間被掩去,赫然降臨的黑暗令她幾乎無所適從。父母的死,是橫亙她心頭最大的隱祕,而害死他們真正的兇手一直逍遙法外,則是即便此時冷心冷情的她也依然無法容忍的事!
她有些害怕。不,別告訴她,她最後的盟友背後卻隱藏着這麼大一個祕密,騙着她,唬着她……而她都在做什麼!
“不。”樂正驍溫潤的聲音響起,含着淡淡的安撫氣息,貼近她,“我只是伸出援手而已。”
她想要扯開他遮擋住自己視線的大掌,力氣卻比不過他,不由得吊高眉梢譏諷道:“我怎麼能相信你!空口無憑,天知道誰問心有愧!”
“我自是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又沒做什麼。”他低低笑了起來,胸腔震動緊貼着她的背脊,溫熱以及波動在此時只令她如芒在背。“乖,細細地想……難道,你對此,對我,真的沒有任何印象麼?”
單白愣住。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他明顯是在說他是見過她的……可是,到底是什麼時候?
她有些不悅地低叫,“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摟緊她,背後他的臉上無奈地苦笑。
這世上,有人難過的,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可也有人,害怕的是宿命,強悍的是命運,一手撥弄了那麼多糾纏的情節,卻令人無處可逃。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她父母的喪禮上。那時,他應某人的要求前去幫助,卻又不希望車禍的餘下家屬在之後重新來找麻煩,於是安排名下各隱蔽戶頭分別撥出小額款項,交付於她的鄰里,謊稱是他們幫助她完成一切喪禮事宜。
只是在喪禮上,他也去了。他遙遙站在暗處,並不想惹來風波,可是沒想到……命運,安排他遇見她。
七十二話夜半神女
這是宿命的安排。
他曾試圖拒絕,可是她回頭,淒厲卻冷清的眼眸深深吸引住他的視線。
她沒哭,從頭到尾都是面無表情。單家包括她母親玉家都沒有旁系親屬,這些年早就斷了聯繫,到如今支撐整場喪禮,除了一些真正好心的鄰里幫助,剩下的幾乎全部由她瘦弱的雙肩一席扛起。
那時,他忽然有點心疼,害怕她那雙分明如此柔弱的雙肩會就此壓垮她整個人。
遙遙的,她無意中回了一次頭,方向恰恰對準他的角度。那一刻,他沒躲。
他以爲自己始終在她的視線之中,直直的,與她對望。可是她的眼中毫無任何情緒波動,直到他的下屬來喚他因事速離,她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倔強得令人心痛。
那次事出突然,他匆匆離去,原本吩咐旁人關照,卻不料沒過幾日她便被親戚接走,幾近蹤影全無。
再次相遇,她居然成了殷家兄弟身邊的女人!
那本來……應該是屬於他的少女啊……
原本他只是好奇,殷家兄弟居然會從航遠號上帶女人回來,而得到的消息還是兩兄弟共享,連原本有身體潔癖的殷羅居然不可避免淪陷……可是這一好奇,卻成了幾要把自己轟炸成碎屑的炸彈。
而這次重遇,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所有的人在她面前,全部在劫難逃。
她的害怕不安,她的驚慌失措,她的厭惡憎恨還有她的痛苦不甘……他全都看在眼裏。可是惟有等待時機,才能讓她逃離這一片天。
只是現在,她執意要將這世界捅翻個窟窿……他也只有陪着,守候在她身邊。
如此而已。
於是他說:“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應無儔最喜歡的那一輛改裝蘭博基尼,只要你能上到後座去,便會有所發現。”
應無儔喝醉了。
他是車手,所以即便喝醉,卻也不是酩酊大醉,醒不來過的那種。
這一夜,他的心情着實很差。
他只是想起了那個人。
腦子很暈,昏昏沉沉的,將車拐着彎打着圈地開進學院大門,遠處歐式鐘樓上星點白亮的燈光令他迷亂的記憶似回到最初的那個夏日……
那時她穿着漂亮的粉白長裙,並沒有時下短裙少女的飛揚高傲,卻是優優雅雅,安安靜靜的,像牆角獨自生長的一朵柔嫩的花。
他一直以爲,像她這樣清雅如小雛菊的女孩,惟有細心呵護,將養在溫室中,纔是對她最好的照顧。
那個時候,她來他家,教導他大姐鋼琴課。他被抱在大姐懷裏,旁人則笑言,說她的鋼琴彈得特別好,讓他也薰陶薰陶,培養優雅貴族氣質。
他伸出手,那個時候只懂得傻笑,不知道該叫她什麼。而她則從大姐懷中將他抱出來,很是親暱地在他頰邊大大親了一口。
她笑的很是開心,似乎真的很喜歡小孩子的模樣。比起那些到他家拜訪,假惺惺地逗弄他,誇他如何如何好時那種虛僞的笑容,簡直真實得如同身在天堂。
他喜歡她的笑。
只是她抱着那時他尚嫌柔軟的身子,雖然笑得開心,可是不知想起了什麼,眼中劃過一絲黯然。
他發現,自己不喜歡看到她有任何難過的情緒。
他聽到大姐呵呵笑着說:“小慈,你家那個驕傲的弟弟,小時候肯定沒有我家這個小寶貝可愛吧!”
她勉強扯着嘴角,笑容有些蒼白——那時他雖看懂了那笑容中的悲傷,可是完全不瞭解那背後的意義。
那三年,他將一個名字刻印在心上,很莫名其妙的,偏就記住了,直到現在。
車子開得扭扭歪歪,水準完全不下於平日裏的水準賽。應無儔坐在車裏的身子也是歪歪栽栽的,有時候腦筋不清楚,險些一頭磕在方向盤上。
他咧嘴,露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
死了吧……就這麼死了,多簡單,多好!他就可以不用這麼痛苦了!
砰——
車前一聲悶響,應無儔眼皮一跳,腳下一個用力,慣性踩住了剎車,車子直直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