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沒等樂正驍艱難表達對這項事實的感想和意見,少女愴然而淒厲地大笑,“好!真是好!又多了一個……又多了一個,同玉恩珏一樣,狼、心、狗、肺,不是人的東西!”
樂正驍張了張嘴,分明想說什麼,卻終是沒說出口。
她說的不對嗎?
錯!正是因爲她說的該死的對極了,才讓他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他們倆都心知肚明,當初她舅舅玉恩珏到底是因爲什麼,才痛恨她和她父親。豈料應無儔雖然年輕,雖然同玉恩慈的接觸並非多麼深刻,可是內心封存的熾烈情感卻令他同樣無法面對心愛的女人結婚生子,蒼然老去的樣子!
只不過,應無儔跟玉恩珏不同的一點是,玉恩珏用金錢和寸步難行的窘境掌控了單白的人生,而應無儔卻是捏緊她作爲一個人生存於世的證據——只要輕輕一撕,便可以將單白的存在完全抹去的陰狠!
但是樂正驍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說出自己的看法:“雖然應無儔取走了你的證件,可是……我看他看你的模樣,明明像是疑惑,對你有某種懷疑,可是似乎根本並不知道你就是玉恩慈的女兒。”
對此,單白不敢肯定,卻是勾脣一笑,陰冷至極。
“是麼……那就試試看,看最後是我將他送去緬懷,亦或……他將我碎屍萬段!”
少女咬牙,卻是輕輕鬆鬆地吐出這樣一句話。
一時風平浪靜。
對於應無儔來說,只是一夜春夢,發生在他刻意想要擺脫痛苦絕望的情人(去死,誰是你情人?!)忌日夜。
對於陶煜千和宗執來說,只是慾求不滿,不停打電話騷擾某人的煎熬時分。
而對於殷家兄弟來說,卻是想要放棄卻又無法輕易放手的折磨,纏繞着痛苦深淵,無法驅離。
殷羅獨自來到樂正的宅子,試圖“請”單白回去。
如今單白長居樂正驍的別墅,已經快成爲全校公開的祕密。幾個男人更是知曉實情,某些人是無比嫉妒,卻又擔心貿然上門討人會使得某女不爽,只能每天煲電話粥以慰相思。還有人則是咬牙切齒,內心懷着滿腔憤恨,卻又因着某某人如此明顯的袒護而動彈不得——這種人,就比如某應姓男子。
從按門鈴,到進入客廳,殷羅有種再世爲人之感。原本和樂正驍親密死黨的日子似乎已經變得極爲遙遠,如今連進入樂正的宅子都要安安分分無比耐心地敲門、等待應聲開門,然後才能脫鞋,進屋。一切弄得很是禮節,卻是無比生疏遙遠。
單白慵懶坐在長沙發上,手裏捧着大大的雪糕筒,東一勺西一勺地胡亂挖着,眼睛望着電視,根本沒瞅殷羅。
殷羅看看四周,發現樂正驍不在,只放單白一個人在這裏——倒是放心得很!他冷笑,言語不由得尖刻起來,“驍倒是很放心你一個人啊!不怕誰再招蜂引蝶,讓人忙不過來嗎?”
單白連眼皮都懶得擡,“如果想放屁,就滾出去,我嫌臭!”
“你——”殷羅差點爆發,但一想到今天哥哥重要交待給他的任務,當即狠命地把怒火往下壓,故作淡然地道了個歉,“抱歉,我有點激動——”
“錯!”沾着雪糕的勺子在空氣裏狠狠畫出一個大叉,“你那是口無遮攔,令人討厭!”
他走過去,試圖去搶她手裏的勺子,“少喫點涼的吧!醫生說你本來就有宮寒的毛病,內分泌都沒調節好,喫太多涼的——”
他本是好意,結果又被單白笑眯眯地軟軟打斷話茬,“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你……我已經來過生理期了!所以現在,我是個很正常的女人,可以在非生理期的時候喫冰,也可以……懷、孕。”
殷羅立刻白了臉。伸出去想要奪下雪糕勺子的手登時僵在那裏,不知進退。
卻見少女翻了個白眼,冷冷瞪着他,“殷羅,你知道麼——我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你和殷奪!……爲什麼呢?殷奪自是不用說,我恨他,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他!而你……兄友弟恭的,令我噁心,我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你!”
殷羅嘴脣哆嗦着,終究狠狠瞪了她一眼,奪門而出。
單白將身子陷在沙發裏呆坐片刻,忽地竄上樓,推開電腦前的樂正,當即給某人發了一封E-MAIL。不消說,樂正驍那個淡薄性子,一看到某人的名字,當即又是滿臉殺氣。
不多時,對方回覆信件,內裏只有四個字——等待契機!
單白輕輕舒了口氣,看到樂正驍的臭臉,不禁大笑:“做什麼這個樣子?那妖孽好歹也算是我們的媒人嘛!”
七十四話誰來拯救
“做什麼這個樣子?那妖孽好歹也算是我們的媒人嘛!”
樂正驍冷了臉,“別跟我提起那個閹人!”
單白沒搭茬。對於無我這個問題,他們必然是談不攏了。不知道爲什麼,樂正對無我的意見極大,簡直到了仇恨的地步,從他那次夢話都說要殺了無我就能看出來。
她不知道爲什麼,也只有在回到聖?艾易絲之後偶爾與無我聯繫求教時,都會避開樂正,免得他哪怕只是看到“無”、“我”兩個字湊一起都眼氣。
樂正驍望着她,長長嘆了口氣,從書桌最下面的一隻抽屜裏取出一個相框,問道:“你在無我那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單白只看一眼,立刻如鯁在喉,即便想說一句NO都說不出口。
照片上的人與樂正驍有八分相似,若不是眉目間那種惟有年輪和經歷才能累積出來的滄桑感,以及眼角眉梢微笑時皺起的波紋,恐怕指着這人說是樂正驍,都不會有人反對。
“他是——”
“我父親。”樂正驍苦笑,眼神有些冷,“你見過他,對吧?”
單白輕輕點頭。當然見過……就在那間頂層玻璃房子裏,無我的牀上……那一次宛若畢生最龐大的一場噩夢,令單白根本不敢輕易回憶。
樂正驍說:“不僅僅是我父親……還有陶煜千、宗執、殷家兄弟幾人的父親,都是無我的入幕之賓。而且……”他長長冷笑出聲,眼角卻氣得微微抽動,“數十年如一日拜倒在那個妖怪的腳下,完全沒有一絲尊嚴……”
他的語調如此義憤填膺,不知怎的,單白卻有些精神恍惚,記憶儼然回到將要離開未央的那時,無我同她喝了最後一次酒。
無我說:“這一次離去,我肯定,你我不會再遇見。”
“爲什麼這樣肯定?要麼是你不歡迎我,要麼是我混的太差,死的太早,來不及見你。”她聳聳肩,死生這種話題對她來說早已不是禁忌,如此輕鬆能夠討論自己的命運,再無所顧忌。“如果這兩種可能性都不是,那我相信,地球是圓的,總有一天走在路上的兩個人是會碰到的。”
“不。”他卻只是淺淡微笑着,搖搖手指,“即便碰上了,彼此也早已不是當初的面孔,宛若從未相識的陌生人一樣。如果有一天,我因爲什麼死了,不在了,這世上該怎樣活還怎樣活,沒有誰離了誰不行。”
這話着實悲涼又傷感。但她懂得他的苦心,相信他也曾經如此對衆多“改造”過的人這樣提起吧。於是她說:“放心,未來的路該怎麼做我早已準備好腹案,只要你保住你的妖孽魅力,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回來未央,幫你的忙呢。”
她說這話是很真心的,但無我卻拒絕了,只是說:“對於未央來說,你是離開,是從未存在。——不要說迴歸,你不是,你要記得你不是!”
手上一陣溫熱,單白恍然回神,看到樂正驍已然取了一本薄薄的冊子,攤開在她面前,一一指着說道:“這是殷陶兩家的大家長,而這位,則是宗執的父親……”
單白只覺自己的心咕咚一聲,沉入水底,連個浮沫都沒漾出來,直接沉了塘。
四個人,其中包括樂正的父親……她根本都見過!
那個中年優雅紳士,那個脾氣同陶煜千一般暴躁,語氣也很差卻對無我很溫柔的男人,還有那兩個也眼熟極了……居然,都是他們幾個的父親?!
那麼……無我調教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甚至不敢想!
往好了說,或許只是兩方共同的需要吧……她要反擊,而他要報復,於是終究將這一場孽債埋了隱患在下一代身上……
單白趕緊甩甩頭,這種時候想這些做什麼,倒不如構想一下日後的計劃細節爲妙……這樣想着,她不動聲色將那些東西收起,朝着樂正驍委婉微笑,“過去的事情,作爲小輩的其實無法置喙。上一輩的糾葛太多,不是誰恨誰或是乾脆除掉誰就能解決的……”
樂正驍微斂下眸子,令她有些看不清內裏的情緒,只聽到他有些頹然的聲音,“我知道……只是有的時候不由自主罷了。”
“誰的心裏都有那麼一個禁區,旁人是不該碰觸的我知道。”她的手輕輕搭在他肩上,輕柔撫觸,“忘不了就算了,只要別總讓它堵着心,否則豈不成了讓那些心結霸道佔領了自己的人生?多划不來。”
“嗯。”他輕應一聲,表情看上去好多了。
她勾起脣角,“對嘛,開心點!”捶了他的肩膀一記,“喂,我想問你個事,成不?”
他被她故作粗魯的語氣和動作逗笑了,不由得溫聲問道:“什麼事?”
她神祕一笑:“唐蜜和田歡……那兩個人,死了沒有?”
聖?艾易絲的右院,總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獄。
只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的是,右院裏的女人,其實往往也都來自於富貴之家。只是往往這樣的家族裏,分支龐雜,人口衆多,於是多餘的而又有點姿色的女孩子便成了送往聖?艾易絲的籌碼,成日裏被自己家族的人忘到腦後,但若是一旦被什麼人相中,又成了家族的香餑餑,脫手就是利益往來,而女人不過是其中的裝飾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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