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多來幾次你就習慣了
紅豆自侯爺出來後便垂着頭,一眼都不敢看,此時聽到問話,連忙回道:“稟侯爺,夫人今日精神不佳,未未用茶水,未,未用過膳食,一日都開着馬車上的半扇窗格,恐怕晚間會發熱。還,還有,夫人小日子到了。”
聽着這丫鬟斷斷續續的話,顧衍心下雖不喜她膽怯之態,然聽她能將辛越的情況細細報來,想來也是個上了心的,便按捺下了心中不滿,淡淡應了一聲,吩咐道:“丘雲子到了便讓他進來。”
便撩開厚厚氈簾又進了帳子。
擡眼一看,辛越已經半坐了起身,顧衍皺了皺眉從牀榻上拿過兩個軟枕塞到了她腰間。
辛越的腦袋昏昏沉沉,胸悶氣短,小腹刺痛,帳子外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進來,她提不起勁去應對這個男人,只軟軟靠在枕上,呆呆看着身上蓋着的暖白絨被兀自出神。
顧衍看了,嘆了一口氣,坐在她身邊,大手放在她的背後,一下下給她順着氣。
寧神靜氣的伽南香混着男人身上的味道鋪天蓋地地將她重重裹住,她整個人陷在男人的陰影裏,被環繞着,被無聲呵護着。
人吧,傷心時你莫招惹我,我也能自己消化平復。
你若招惹我,作出關心體貼的樣子,那些被強行壓下的委屈、痛怒、悲傷都會以成千上萬倍的滾滾之勢將你淹沒。
辛越發紅的眼角落入顧衍的眼中,倔強的嘴脣抿成直直的一條線一言不發。
他心下複雜,一半是氣惱她竟敢連命都不要也要保着旁的男人,一半是切骨掏心般的心疼。
“辛越,你在我身旁,我才覺得自己是個人。”
男人的聲音低緩沉靜,一字一句,撬開辛越的心防。
她極力忍住酸澀的鼻尖,嗚咽着開口:“我沒想過跟他走。”
“我知道,府門口,你說他是客,我就知道了,”顧衍沉默了一會,仿若需要莫大的勇氣剖白心跡,“可是我怕。”
怕什麼呢?明知道一切皆在掌控中,卻還是怕她真的想要離開自己,怕她對別人的在意甚於自己,怕她寧可用自己珍之重之的生命來要挾他。
他這一生,縱橫天下,威名四海,卻怕她的真心背離。
辛越的心頭重重一跳,顧衍也會怕
就在此時,帳子的氈簾從外邊被打開,猛地灌進一股夾着冰碴子的冷風,極快地又被重重合起。
十七和長亭一人一邊提着丘雲子的胳膊,丘雲子老態縱橫的面上哼哧哼哧穿着粗氣,糟亂粗糙的白髮上還落着幾片漸漸融化的雪花,他揹着藥箱,站好了身子,胡亂抹了一把額發,氣喘吁吁地給顧衍行禮請安。
“去收拾收拾,過來給夫人切脈,你們兩個也是,莫要沾溼這帳子的地毯。”顧衍擺擺手,掃過一眼他三人頭上衣裳上落着的雪花冰碴,蹙了眉頭。
聽到前半句,長亭和丘雲子心中又驚又喜,正待執禮謝恩,又聽得了後半句,兩顆“芳心”猝然迸裂。
直到十七拿腰間劍柄捅了捅他二人的手臂,疑惑地催促:“走啊你倆。”
他二人這才拾起碎裂一地的“芳心”渣子,垂頭喪氣地同十七踱入了旁邊的小帳篷。
不過半柱□□夫,丘雲子就收拾齊整了揹着藥箱走了進來,打量了一眼榻上的二人,瞥見辛越的臉色時,神色一凜,三兩步上前,按住了辛越落在榻旁的手腕,閉目細細感受起來。
辛越渾身綿軟無力,依着丘雲子的話換手,張口,不過稍動彈了兩下,額上便冷汗涔涔,小腹越發像有根長針刺入。
“如何?”顧衍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心中不忍,轉頭問丘雲子。
丘雲子走到一旁的矮几上提筆唰唰寫了半頁,交給身後的長亭:“去我帳子裏,叫我那小藥童將藥拿了去煎,半個時辰後端過來給夫人喝下。”
這才起身到顧衍身前稟道:“夫人舊傷無礙,新添了些小病症湊在一塊,來勢洶洶,加之夫人體弱,纔會這般難受,須得好好將養兩日,按時喝了藥便可。”
顧衍鬆了一口氣,面上不顯,卻同十七吩咐道:“休整三日,去安排防衛。”
紅豆侍立一旁,對丘雲子問道:“丘神醫,奴婢方纔使人熬了姜棗茶,可能給夫人喝?”
丘雲子點頭:“驅寒暖宮,倒是能緩和夫人此刻腹痛。”
紅豆聽了,歡天喜地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長亭急着去找小藥童抓藥熬藥,十七急着調佈防衛,丘雲子急着回帳子補眠,三人也隨之離去。
帳篷裏又只餘了他二人。
顧衍回過頭,正想開口,就見着辛越額上又起了一層冷汗,連帶着整個上身都微微發抖,立時伸出了手將人摟在懷裏,哄着她:“阿越,阿越沒事,喝了藥便好了。”
一陣刺痛襲來,辛越又疼又麻,一會如墜冰窟,一會如火炙烤,難受得在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嗚嗚哭道:“我討厭你!”
聲音細碎,如受傷嗚咽的小獸。
“好,討厭我,有我喜愛你便夠了。”顧衍心軟得一塌糊塗,順着她的話應着,又着重說了一句,“別趕我走,別離開我。”
“好”
顧衍渾身一僵,破天荒地愣住了:“你再說一遍。”
“不說”她使起了性子,將頭埋在他頸間。
“好,不說,不說。”顧衍的手輕顫,她說好,她不走了。
下一刻,又聽得耳邊悶悶的聲音傳來:“我只是不走,沒有喜歡你,沒有原諒你。”
顧衍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好。”
什麼都好,只要你不走,就是最好的。
第二日早上再醒來的時候,看着帳頂的一片暖白,辛越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覺得這一覺睡得真好,迷迷糊糊的,原本刺痛酸脹的小腹也涌入了陣陣暖流,今日一醒,全身都舒坦了不少。
怕她再受涼,帳子裏四下都放了炭爐,點着上好的銀絲碳,開了一角透風簾,一絲菸灰異味也無,暖融得如春日一般。
梳洗過後,換了一身柔軟的裏衣,她伸了個懶腰,接過紅豆遞來的一杯溫熱的蜜水,辛越口乾得很,低頭慢慢啜飲了,向紅豆問道:“昨日,顧衍是不是來過了?”
“是,夫人,今日天將將亮侯爺便去了主帳,想着一會就該過來了。”紅豆小心翼翼地看着辛越的反應。
“嗯。”還真不是夢,辛越以手扶額,昨夜的話猶在耳畔,她是喫錯了什麼藥啊
陸於淵真是沒說錯,自己就是人憨頭鐵,專撿回頭草。
顧衍小心撩起帳篷簾子,就見到心上人扶着額頭,一幅頭疼懊惱的樣子,他挑眉入內:“怎麼?頭還疼?”
辛越聞言擡頭,男人身披玄色大氅,逆着光站着,身後有大片陰影,從氈簾漏進來的雪花在他的身後騰飛起舞。
她收回目光:“對,頭疼。”
顧衍馬上解了繫帶,將大氅隨意一拋,上前兩步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有些燙,早膳可用了?”
“沒有。”
見她眉頭緊皺,一幅想避不敢避的樣子,顧衍輕哼一聲,收回手,接過她手裏的茶盞,淡淡吩咐:“把早膳拿過來。”
紅豆脆聲道:“是,侯爺。”
顧衍坐下來,深深看着辛越的眼睛:“可還記得自己說的話?”
“忘了。”她撇過頭。
“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顧衍往前壓了壓,鼻尖觸到她的鼻尖。
辛越眨了眨眼,有些不習慣,纖長濃密的睫毛上下輕輕扇動,撓得顧衍的心底都癢癢的。顧及到辛越鼻尖還有些微熱的氣息,他緊了緊拳,到底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
“罷了,指望你說句軟話。”顧衍坐直身子,輕輕嘆氣,有些遺憾。
?辛越皺了眉,奇怪不奇怪,倒像是他受了委屈一般。
她清了清還有些嘶啞的嗓子,起了個話頭:“誠然我昨夜病得糊塗了。”
在男人遽然變色的眼神中,又趕緊補充道:“說出口的話也不會反悔的,你放心罷。”
顧衍這才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去拿紅豆端來的粥。
雞絲粥綿軟香滑,可惜,她嘗不到,聞不出,伸手欲接顧衍手裏的冰裂紋白瓷碗,卻被他偏了手躲過。
辛越疑惑地看他。
卻見顧衍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口,輕輕吹了吹,送到她的嘴邊。
她想說沒必要,太嚇人了,剛發出聲,喉嚨一癢就猛地低頭咳了起來。
“怎麼了?不習慣?”顧衍放下碗,給她順氣。
辛越說不出話,咳得漲紅着一張臉重重點頭。
待她緩過了氣,他又拿起碗,淡淡道:“你從前倒挺習慣的,想來是生疏了,多來幾次也就好了。”
辛越差點一口氣閉過去。
在他微涼的茶棕色眸子中還是繳了械,乖乖張口,一口一口將粥喝完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