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壞脾氣的小野貓
陸於淵顧不得自己的下巴,蹲在她跟前,連問了好幾聲哪裏疼。
“疼……”
辛越眼眶發紅,只一個勁喊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癟着嘴十分委屈。
陸於淵捧起她的臉,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漸漸鼓起了一個核桃似的大包,他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瞅了瞅姑娘水光瀲灩的眼眸,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天青色小盒子打開。
從裏頭挖了黃豆粒大小的藥膏子,笑着數落:“說了多少次莫要這樣莽撞,你腦子本就不好用,再撞傻了我找誰賠去。”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頭,這一摸,觸到了一個鼓起的小包,當下便“哇”的一聲當真哭了出來,“陸於淵!有包了……這回我死定了……”
她腦子有病的,這回還撞壞了腦子,可怎麼辦……
她不怕醜,但是真怕死啊……
“欸欸,快別哭了,”見姑娘真掉下了金豆子,他也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安慰起來,“死什麼死,你忘了麼?閻王爺都從我手裏搶不走你。現在頭暈麼?想吐麼?”
“不暈,不想吐,疼……”
見她並沒有往日病發時的蒼白暈厥,他也鬆了一口氣,“那便是外傷,起了個包罷了,過兩日便會消下去。”
她還想摸一摸,只感覺頭上發緊,又熱又疼的,難受得不得了。
“不能碰,碰了更疼。”他抓住辛越的手,嘆了一聲,自己真是被這大齊的傻狐狸拿捏得死死的了。
她喊一聲疼,自己就能掏心掏肺。
輕輕將藥膏敷在她的額上,陸於淵邊抹開藥膏子,邊說:“別碰,我保證,抹了藥兩日就好。”
“真的麼?”
辛越可憐巴巴地噙着淚,紅着眼眶,看得陸於淵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她。
“真的,真的小祖宗。”
辛越這才慢慢止住了淚,哭了一會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走了,呼吸間都是酒氣,可卻只想再喝一杯,喝完再喝一杯。
陸於淵奪過她手裏的酒杯,磕了個包還喝哪門子的酒:“你醉了,我送你回辛府。”
“你說,顧衍怎麼不來接我……同他說了在這裏,我等他那麼久,他莫不是同旁人在一塊……”辛越站了起身,搖搖晃晃,聲音輕輕的,帶着如絲如縷的閨怨。
陸於淵一手扶着辛越的手臂往外走,臉色瞬間沉下來,一雙鳳眼鋒利如劍,心中五味交雜:“辛越,你好好看清楚,他值不值得你這般念念不忘!”
夜已深了,又有雪花漫天漫地地飄落下來,陸於淵將身上的孔雀毛大氅解下,兜頭將辛越罩得嚴嚴實實,帶她上了馬車往辛府而去。
辛越眼前被罩住,一點兒力氣都沒有,迷迷糊糊地上了車,無意地隨口說了句:“今兒夜裏還挺靜的。”便一頭靠在馬車壁上睡了過去。
陸於淵揚脣一笑:“靜?你那顧侯爺已經封城鎖街了。”
醉夢一場,恍若隔世。
辛越是被一陣劇烈的碰撞弄醒的,她揉了揉眼,見陸於淵的手牢牢護着自己的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啊,是不是馬車壞了?我可以自己走的,我還是自己走吧。”
說着便晃着身子去掀開車簾,不料車簾子方一掀開,一陣夾着冰涼涼雪粒的冷風撲簌簌地打在她臉上,直讓她醉得熱燙燙的臉像被無數根針尖兒刺過一般疼痛,腦子也抽着疼了起來。
暴風雪中,她依稀看見一隊黑色米粒大小的東西從遠處疾馳而來,米粒越來越大,打頭的,好像有點熟悉。
可是眼前着實好晃,她拍拍腦袋,想看得清楚一些,心裏忽然一個激靈,那不是米粒,是一個個穿着黑色甲冑的人,打頭的,不是顧衍嗎?
她咧開嘴,晃晃悠悠地跳下馬車,朝遠處的顧衍遙遙揮手,又回過頭朝陸於淵說:“陸於淵,你看,顧衍來接我了。”
醉意濃重,話音中帶着小兒的稚氣。
她眼底光彩愈盛,愈襯得他心底蒼白無力。
躬身下了馬車,順帶着扶了扶她搖晃的腰身,“站穩了,不過是個男人,栽倒在雪地裏你便樂不出來了。”
辛越僵直了身子,目瞪口呆地轉頭看他:“你,你瘋了?他可不止那三支箭。”
陸於淵一笑,給她緊了緊大氅的兜帽,把她包得緊實一些:“沒事,他動不了我。你……若不想跟他走,我可以帶你……送你回辛府。”
辛越將信將疑,環顧了一圈四周,一看才發現他們已經離辛府很近了,卻被顧衍的人馬擋住了去路,馬車的前轅被一柄□□貫穿,斜斜倚在了道旁的石柱上,應是如此纔有剛剛的那下撞擊感。
她看了看自己身後一羣烏泱泱的人馬,再看了看越來越近的顧衍一行人馬,腦中混混沌沌,糊里糊塗:“怎的這麼多人……”
“我走啦,你也快回去罷。”她朝陸於淵擺擺手,笑容明豔,刺得他的眼尾發紅。
風雪實在太大,雖有大氅披着,冷風還是一陣陣地鑽進她的衣領、腳踝、袖口,凍得她微微發抖。
被風雪迷着眼睛,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着,搖搖晃晃,也不管是不是走偏了,她很肯定,顧衍的方向是自己。
陸於淵的手伸了又收,看着她的身影,理智如漫天冰雪將他凍在原地,心底掙扎叫囂的渴望從裏到外,將他折磨得痛心刻骨。
不等辛越歪歪扭扭地走出幾十步,顧衍的馬已經到了她身前,風雪迷了她的眼,讓她無法擡頭,只感覺到自己被一隻大手猛力一拉,起縱之間就落到了馬上,身後貼着一個寬厚的胸膛。
“喝酒了?”真是出息了,顧衍冷哼一聲。
動作太大,辛越有些想吐,聽到男人凜冽的聲音,隨口應了個嗯。
“顧衍我想吐,你別晃,別晃。”她太冷了,牙齒上下打着架,聲音都有些哆嗦。
顧衍從懷裏掏出放了不知多久的手爐子,裏頭的炭火雖有套子包着,也熄了不少,塞入辛越手中,一手扣着她的身子,冷眼環視身前,鎖定那一道藍衣身影:“長亭,請陸公子到永夜喝個茶。”
陳兵邊境,還敢大喇喇入齊都帶走他的人,他要讓那姓陸的知道大齊不是他該踏足的地方!
話音平淡,暗藏尖銳殺意,辛越混沌的意識被冷冷一刺,腦袋都清醒了三分,癟了嘴回頭,視線只能看到顧衍緊繃的下巴,十分堅決地說:“不行!”
顧衍打馬迴轉,卻不應她,長亭苦着臉,不知該進該退。
辛越又抽出一隻手扯了扯顧衍的衣袖,“顧衍……顧衍……他不喜喝茶。”
顧衍還是冷着臉不作聲。
她又暈又冷還想吐,難受得撒起嬌來,“你別鬧了顧衍,我頭疼……你若不走,我便自己回去。”
顧衍聽着,呼吸沉了又沉,繮繩攥得死緊,辛越何時這般明目張膽地維護過一個男人……顧衍心緒複雜擡眸,轉過頭,透過紛飛的雪花看着前方馬車旁立着的藍衣身影,二人的眼神剎那相對,星火迸射,不過須臾又錯開。
“走。”辛越畏寒,不過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便壓過了顧衍心頭無數的念想,雙腿夾緊馬腹,朝着定國侯的方向疾馳而去。
良久,藍衣身影仍在看着遠處的街道,人馬已經遠去,揚起的雪花塵屑早已歸入大地,他卻一動也不曾動,肩頭額發上都落了厚厚一層雪。
青靄實在看不下去,上前提醒道:“主子,辛姑娘已經走了很久了。”
“你說,我方纔若是帶她往南,她會跟我走嗎?”陸於淵的聲音有些沙啞,又自語道,“定是不會的……”
見到她我才知道,我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緒,我是真想……帶她走。
馬兒在風雪中飛奔,很快就到了定國侯府,顧衍翻身下馬,一把將辛越打橫抱下往裏走。
辛越的鼻尖通紅,是凍的,臉頰也通紅,酒意還未散。
雙眼似蒙上了一層冰雪白霧,輕輕晃了晃頭,卻什麼也看不真切,顧衍餘光見狀,沉着臉步子邁得更大了。
棲子堂裏,紅豆和芋絲攥着手心,擔憂不已地守在正屋,忽聽得“砰”的一聲,就見侯爺黑着臉邁了進來,手上還抱着自家夫人,二人立刻迎上前去。
顧衍將辛越放在榻上坐下,粗暴地解開她身上明顯不合身的大氅,一把甩在地上,冷冷吩咐:“拿去燒了。”
紅豆立刻抱起了地上的大氅,應了聲諾,心想可惜了這麼好的孔雀毛大氅,滿天下都找不出幾件來吧。
辛越暈乎乎地乖乖坐着,燒了地龍的屋子裏一點點暖着她僵硬的身子。
聽他說要燒自己的衣裳,心頭的火一下就蹭起來了,怒意委屈混着酒意一上頭,將人的膽子生生壯大了三分,猛地一推桌案上的茶盞:“將茶盞也拿去燒了,府裏的茶盞都不好,外邊的茶盞纔好呢!”
顧衍氣得冷笑一聲,扭頭居高而下看着她,突然看到了她頭上一處紅紅的鼓起,皺了眉頭問,“頭上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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