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輩子聽過最嚇人的情話
“西郊,這兒離西郊大營不遠,是你的莊子,我讓人引了北邊皇莊裏的湯泉,往後沒事便可以來這泡泡湯。”顧衍給她拉下兜帽,牽着她往裏走。
“我的?我怎麼不知道孃親給我的嫁妝裏有這處莊子?”辛越偏頭看他,有些訝異,她孃親什麼時候這麼豪闊,連皇莊旁的莊子都買得起了。
顧衍捏捏辛越的手臂,神色如常:“你的,我名下所有產業,錢莊,田地,鹽引茶引,商船,明的暗的,都是你的。”
在辛越越張越大的嘴裏塞了顆芝麻糖,又補了一句:“還有我的兵,暗衛,都是你的,你的話,就是軍令。”
辛越呆了,驚天大霹靂震得她回不過神來,好半天扯了扯顧衍的袖子,囫圇吞下芝麻糖,也沒嚐出來什麼味道,用了眨了幾下眼問他:“我……這麼說我也是跺跺腳,大齊就要抖三抖的人了?”
顧衍低低一笑,她一緊張就愛做些稚兒似的小動作,他愛極了:“是。”
他拉着辛越往裏走,辛越沉浸在震驚中,完全無心欣賞這個莊子,只有些很質樸,大體粗獷的印象。
不知不覺七拐八彎地便走到了一處屋子前,辛越一擡頭,又是熟悉的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不禁白了他一眼:“怎麼又叫棲子堂。”
顧衍笑笑沒有回答,率先進了屋子,辛越緊隨其後,已經從驚呆中抽出了神,他說得稀鬆平常,但她也大致有些譜。
簡單說來,大齊的國脈如今捏在她手裏。
摸了摸凍得冷冷的鼻頭,和顧衍一人一邊坐在桌旁,試探着說道:“你就不怕我哪天用這些東西、這些人,謀反了?”
顧衍倒茶水的手一頓,還真皺眉思索了一番,才正經說道:“憑夫人的謀略,很難。”
瞧不起誰呢!
在辛越的腳踹過來之前側身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低誘哄,“不過夫人若是缺一軍師,顧某倒是很樂意爲夫人出謀劃策……全看夫人給什麼價了……”
耳垂被薄脣呵出的熱氣一下下拂着,辛越整個身子酥軟發燙,連忙將雙手抵在他胸口,坐得遠一些,有些心驚肉跳,這也太嚇人了。
門外突然傳來兩聲叩門聲,顧衍看她一眼,道:“進。”
辛越轉頭看了一眼,見是一灰衣短打的中年男子,面容無關寡淡得丟進人潮裏就成了其中一滴水,她掃了一眼心裏也沒當回事,只覺得是莊子裏的管事一類。
沒想到後頭又跟進來了一溜人,面容寡淡的、老實憨笑的、方臉嚴肅的、稚嫩清俊的,她緩緩扭過頭:“這是……”
“永夜的人,”顧衍拉過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緊張,又轉頭對跟前的十數人道:“見過你們主子。”
衆人齊齊單膝跪地行禮,一個個地報了名號,到魚貫而出之後她還在怔愣,人倒是一個都沒記住。
這些都是顧衍的班底啊,可能隨便拎一個出去都是足以影響一方局勢的人,她越發覺得頭頂沉重。
肅了容端正坐好,說:“你不必這樣,我有沒有那些東西,都一樣的,我是說,你好像把一件皇袍都罩在我身上了。”
顧衍搖頭,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有人曾說過,如我這樣的人,就是一把無鞘的利劍,煞氣深重,無人敢躺在我身邊,一個不慎便會被傷到,我原先不信,但後來……我後悔已來不及了。”
顧衍停了停,在她脣上落下輕如蟬翼的吻,繼續說道,“現在,我把這柄劍的劍柄交給你,會不會令你更安心些?”
我是一柄無鞘的利劍,現在我把劍柄交給你……
辛越鼻頭酸澀,這是她聽過最浪漫最嚇人的情話了,眼淚不爭氣地滾滾落下,只覺小時候寫的大字都長了翅膀在腦海裏飛來飛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情竅開得慢又開得怪,你及笄那日,我問你可願嫁給我,你想都沒想就說不願。”
顧衍想起那時的場景還是好氣又好笑,小姑娘及笄了,好不容易等到她長大了,他巴巴地送上禮問她可願意嫁給自己,不成想小姑娘露出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一連拒了他兩三遍,撒開腿就跑得沒影了。
辛越也想起了及笄那日,一直以來神壇上不可觸碰的人突然說要娶你,多嚇人啊,想着笑了出來,眼淚掛在臉上,鼻尖紅撲撲的,別提多狼狽了,哽咽着說:“那時候……我覺着太嚇人了……”
“那日我回去想了一夜,纔不得不承認你對我是真沒心思……”他苦笑着看辛越,“可我還是向辛大人提了親,我們之間,從開始就是我不願意放過你。”
辛越垂頭,及笄第二日,爹爹一臉愁容地來自己的院子,揮退了所有人,告訴她看定國侯的樣子只怕是不好打發的。
她一下一下扯着顧衍的手指頭:“你以爲是爹爹要我答應的嗎?”
顧衍的眼神微亮。
她笑笑,靠過去湊在他耳邊說:“我那時想,若要嫁人,嫁給顧侯爺應也是不錯的。”
顧衍心中大震,小姑娘嚇白了臉拒了他,他還在衆目睽睽之下上門提親,徹底斷了她的後路,讓她除了嫁給他再無旁的選擇。
現在她竟然告訴自己,原來,也並不是只有自己的一廂情願,想至此,顧衍突然一把反扣住了辛越的手,緊緊攥在掌中,又驚又喜:“那時,你說定了親不想那麼早過門,我……便以爲你心裏還是不願意的。”
辛越無語,那時候還小,雖說整日裏沒臉沒皮,但是遇到這種事還是會害羞的嘛,加上嘉年也要嫁人,抱着她大哭罵耿思南混帳,竟然因爲要調任江南就將婚期提前,哭得她心裏也難受,想到嫁了人就不能這樣日日賴在爹爹孃親身邊了,便大着膽子跟顧侯爺談了條件,定親可以,三年後再過門。
這些事她早就拋在腦後了,沒想到顧衍記了這麼久,她的手被攥得太緊,忍了疼道:“你把我的路都堵了,除非我做姑子去,否則還有誰敢娶我?”
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顧衍的臉色霎時就變得慘白了,她費力抽出了手,連忙解釋:“那時候小,孃親說及笄了就是真成大姑娘了,我不想那麼早離開爹爹孃親,我心裏,還是有些怕你的。”
顧衍的臉色緩了下來,拉着她的手問:“疼不疼?是我不好。”
她搖搖頭,就疼了那一下,“一開始我沒明白,以爲你待我好只是順便,或是心血來潮,後來你提親了我才發現,你不是無緣無故的對我好。”
“辛揚比我還激動,定親那日就差一個火星子他就能竄上天了,他說你……嗯反正說了一堆你的壞話,然後說滿大齊都在你的手中捏着,若不是圖謀,圖謀我,你何必做那麼多。”
辛越不敢說,辛揚的原話是,顧衍那小子不要命地往上爬,整個大齊都攥他手裏,你當他是閒得沒事幹,今天給你帶喫食,明日給你撐腰教訓人?傻妹子哦,大齊最粗的一個大腿,還不快抱緊了!
顧衍悶悶地笑了出來,辛揚那小子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心裏鬆泛下來,柔柔看着辛越:“對,我看上你了,圖謀你很久了。”
辛越的臉有些紅,又聽到他的聲音淡下來:“辛越,我把這些東西給你,不是讓你頂一座大山,是讓你明白,你手裏有劍,這柄劍,你拿得起,你若使不好,有我幫你,三年前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含住姑娘哭得嫣紅的脣瓣,低着聲問:“明白了嗎?”
她原以爲,她纔是耿耿於心,走不出來的那個人,沒想到,他只是沉默着不說,帶她打破心防,再爲她披盔戴甲,將她置於他都傷不到的高位。
辛越的淚珠止也止不住,一向冷靜到近乎漠然的顧衍手忙腳亂了起來,拿手背給她拭去面頰上的淚水,又往懷裏去翻帕子,逗她開心:“爲夫可把全副家產都交給夫人了,夫人可不要見異思遷一腳踹了我纔好。”
辛越哭得稀里嘩啦,一把摟着顧衍的脖子,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嗯!我一定……好好養你!”
顧衍手裏一頓,脣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門口的長亭聽着裏頭傳出的些許動靜,與門口的兩個守衛面面相覷,怕侯爺又讓夫人給踹出來了。
直到裏頭聲響漸息,侯爺吩咐擺飯,他才鬆了一口氣,急急親往廚房去了。
顧衍自來寵辛越都是不設限的,在這有錢都買不到的莊子裏造了個暖房,竟然既不用來培育什麼名花,也不養個什麼異草,只種了些冬日裏難能喫到的瓜果蔬菜。
他將一碗香菇火腿鮮蔬羹放到辛越身前:“今日除夕,宮裏的規矩便是化簡爲繁,就是最普通的菜蔬,也要加了名貴佐料,做出千百種滋味來,獨獨沒了原本的味道。你瞧着好養,實則是最挑嘴的,先嚐嘗湯。”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