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雁渡寒潭

作者:容溶月
彷彿殿中之人談論的不是自己一般,陸於淵半眯着魅人的桃花眼,一杯又一杯地往杯盞裏倒酒,眼角餘光縈縈纏繞在辛越身上,她越是沉默平靜,他越是心慌意亂。

  就像雁渡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波瀾只泛在他自己心間。

  灌下一碗解酒湯的小皇帝,此時也起了當紅孃的心思,拍着胸脯連稱呼都改了:“陸兄至情至性,那等女子,不要便不要了,你,你在我大齊期間,若看上了哪個女子,朕來,朕來給你們賜婚!”

  陸於淵撩袍起身,風采颯颯,灑然一笑躬身謝了個禮,惹得底下的不少閨秀悄悄紅了臉。

  “咚——咚——咚——”

  鐘聲一下一下,自四面八方傳來,清遠古樸,渾實悠長。

  不知誰先喊了一聲“馬上子時了!”

  小皇帝率先站起來,攜着皇后的手往殿外走去,接下來自上而下,人羣皆盡起身跟在後頭慢步走到了大殿外。

  人羣熙攘,簇擁着帝后。

  今年頭次將衆人聚在一起守歲,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不管平時是否政見相左,是否齟齬已深,大多帶了幾分真心的笑意互相點點頭,頌東綏,盼長安。

  顧衍和辛越落在人羣后頭數十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將她籠在懷裏,兩人一同擡頭看如魚躍一般跳上夜空,又瞬間炸開的煙火,愈美愈易逝。

  輕輕捏了捏辛越的肩,問得小心翼翼:“相識十六載,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二個年,阿越,你可願同我共守接下來的每一年?”

  辛越轉過身體,面對面看着他,他比她高出一個半頭,肩臂的肉渾實而遒勁,她需得仰了頭,才能看到他的臉,輕輕開口,緩慢而堅定,“好……”

  話音輕緩飄出檀口,如煙如霧,也不知是否飄入了身前男人的耳中。

  “她畏懼高聲巨響,顧侯爺若年年帶她看煙火,守歲,怕是先得落得一個早逝的下場。”陸於淵倚靠在殿門邊上,眼前的兩人親暱相對,落在眼裏真是刺眼。

  他晃晃手裏的酒壺,發出泠泠的聲響,仰起脖子,讓酒液傾出一個柔美的弧度落入口中,悶悶嚥了一大口。喉中辛辣,心頭酸苦。

  顧衍的身子動了動,偏過了頭,眼裏的嗜殺已要抑制不住,若非此時,若非此處,只怕腰間軟劍早已抽出來了。

  辛越伸手扣在他腰間,不讓他動,偏過頭看殿門口的人:“煙火燃得遠,不足爲懼,陸公子管得太寬了些。”

  執酒壺的手一緊,陸於淵心中想:今夜統共看了我兩眼,說了兩句話,就往我心裏紮了四把刀子了。

  悶頭又灌了一口酒,將酒壺往身後殿中一拋,大步走過了他二人的身邊,往熙攘的人羣而去,身形有些搖晃頹然,自己養出來的,罷了。

  慢慢悠悠,融入人羣中。

  誰也沒看到,他攏在袖子裏的手捏着一塊木雕的魚,捏得極緊,關節都隱隱發白。奇怪的是,那魚並沒有雕上眼睛,奇怪的是,這魚第四年也沒有送出去。

  子時過後,小皇帝暈暈乎乎地由皇后服侍着回了寢宮,衆人都告退各自散了,辛越仍是跟着顧衍走回到文華殿,轎子已停在宮門口侯着他們。

  顧衍拉開辛越頭上毛茸茸的兜帽,露出一張瑩潤的小圓臉來,二人正準備上馬車,遠遠地,顧衍便看到了宮道的那頭,有一個藍色身影正慢悠悠地朝這裏走來。

  辛越正奇怪,怎的還不走,回頭看了一眼顧衍,見他目光幽幽看着遠處,也順着他的眼神往前看,不料兜帽又他一拉,兜頭蓋下來,眼前漆黑一片,耳邊傳來顧衍平淡無波的聲音:“走罷。”

  話音剛剛落下,大掌瞬時離開,辛越睜開眼,撩起兜帽,眼角餘光只瞥到流星般破空而來的一點碧青色,被顧衍牢牢地抓在手心。

  譏誚懶散的聲音自前方傳來,“辛姑娘有東西落下了。”

  聲音漸近,被眼前的馬車擋住,辛越只能看到一角藍色的袍子被寒風吹得翻飛飄揚,回頭一看,顧衍手裏擒住的那抹碧青色便是他們擱在桌案上沒有帶走的亞元散。

  顧衍隨手顛了兩下手中的瓷瓶,突然擡手飛射了出去,冷冷盯着來人不客氣道:“你需稱她顧夫人,若不懂齊國規矩,便滾回渭國罷。”

  陸於淵含着笑,眼角微微翹起,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已行至二人跟前,定定看着辛越的脣,認真道:“腫了。”

  下一瞬便被一股強勁的拳風打斷了,二人肘拳相向,行動間帶起的勁風吹起了辛越額前的細發,她“欸”了一聲,默默退了三步,將兜帽拉緊了三分,感覺更冷了。

  這二人的樑子大概從雲城三箭就已結下,今夜過後她亦知道這二人互相看不順眼還有自己一層因由,更不想開口,免得一個不慎反倒拱了火。

  好在這兩人還顧忌着是在皇宮宮道中,過了幾十招便都收回了手,辛越此時才抓着下巴的毛茸茸,裹得緊緊地快步走上前。

  翻出一隻手,掌心向上朝着陸於淵道:“多謝。”

  陸於淵輕哼了一聲,將瓷瓶放到辛越小巧的掌心。

  陸於淵此人,送出去的東西是非要你接受不可的,今日她不收,明日後日,亞元散就會以各種名義送入府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實在不想因爲一瓶藥粉在三更半夜站在宮道上吹冷風了。

  她掏掏懷裏,摸出一塊佛牌,將佛牌遞到陸於淵面前,擡起頭看他:“禮尚往來。陸於淵,我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我自當爲你鞍前馬後,還你恩情,兩不相欠,乾乾淨淨。但是,也僅限於此了。”

  說完便拉着顧衍上了馬車。

  陸於淵站在原地,低頭用指腹溫柔至極地撫摩着手中的佛牌,口中喃喃:“你倒是想兩不相欠,乾乾淨淨,可我的心都掏出去了。”

  馬車上,辛越心虛地握着手中的瓷瓶,這算不算私相授受,還是當着自己夫君的面……

  她轉頭去看顧衍,顧衍闔着眼睛,臉上是一貫的淡漠。

  不理她,好吧,嘆了一口氣,將藥瓶隨手放入袖中,手指碰了碰脣角,“嘶……”,果然是腫了,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一絲甜腥味滲入口中。

  “別碰。”

  辛越轉過頭,顧衍又說了一遍,“別碰了。”

  她乖乖坐好,只是脣角的小口子似乎又撕裂了,她能感覺到細小如針眼的傷處往外滲着血。

  忽然眼前沉沉黑影壓下,天翻地覆間,她被掐着腰,以一個極爲曖昧的姿勢面對面放到了他腿上坐着,提起的氣還沒舒下,男人清涼的脣印上來,一點一點吮着她脣上的血。

  末了,抽出一方帕子,輕輕按了上去。

  辛越微微喘着氣,她覺得顧衍似乎想一口吞了她。

  果然,下一刻,顧衍粗暴地扯開了她的衣襟,一口咬在了她的鎖骨處,像在泄憤,但倒是不疼,麻麻癢癢,滾燙炙熱。

  辛越的雙腳失去支撐,蕩在半空,只能緊緊抓着他的衣裳。

  她知道顧衍生氣了,他生氣時便不愛說話,剋制隱忍着等待一次爆發。

  只是此時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今日她先是被告知自己拿捏大齊的國脈,配着世間最鋒利的劍;相伴三年的夥伴與救命恩人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剖白心意,不指名不道姓,卻字字句句戳向自己;身前的男人又似是喫醋,或是生氣地啃自己的骨頭啃個沒完。

  “別啃了。”她終於開口,面上潮紅一片。

  顧衍不作聲,將脣瓣從鎖骨處移到她的耳畔,她紅着臉將頭往後仰,纔看到他的眼眸,幽亮灼熱。

  就這樣面對着面看了她半晌,才把她放回身邊坐下。

  接下來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氣氛安靜又古怪。

  到家已是丑時末了,在宮裏尚不覺得,一回到熟悉的地方辛越的睏意就一陣陣往上涌,簡單梳洗了一番,上下眼皮都已黏得要張不開了。

  她歪歪地趴在妝臺前,芋絲替她擦拭乾髮尾,紅豆懷抱着換下來的衣裳往外走時,一個碧青色的小瓷瓶忽地從衣裳裏滾落在地,發出低沉的響聲,骨碌碌地滾到了一雙墨黑的高筒大靴旁。

  紅豆躬身行禮道:“侯爺。”正準備蹲下去撿起這小瓷瓶,便聽到頭頂一聲喑啞的“出去”,手頓在半空,連忙起身退了出去。

  自打顧衍一進來,辛越就看到了,十分睡意去了七分,她坐起身,從銅鏡裏看不到顧衍的面色,只看到男人黑色的身影蹲下,又站了起來,他生得十分高大,站到辛越的身後,沉沉的黑色全然裹住了她。

  手裏摩着手中的瓷瓶,觸手溫潤,不過略一使勁,就裂了個縫。

  真是中看不中用,顧衍心中不屑,將瓶子丟到一旁,一把將辛越扛在了肩上。

  直到自己最後一件寢衣被褪下的時候,她還沒弄明白怎的突然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男人精壯的身子撐在她身上,水粉色絲緞小衣被一隻大手緩緩推上,辛越忽地抓着顧衍的手腕,漲紅了臉結巴道:“你……你……”

  顧衍手下未停,常年持劍拿刀的手指略帶粗糙,劃過她的耳珠,引來陣陣顫慄,顧衍將頭埋在她的肩頭,粗而濃的黑髮同她的交纏在一起,落下一個重重的吻,嘶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阿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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