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分明地拒絕,拉出個楚河漢界
心下想,完了,中套了,這年頭連深宮內院都靠不住,掌管一宮巡防守衛的都該拖出去打板子。
掌管宮中禁衛的是哪個混球來着?
辛揚……
顧衍給辛揚指了個差使往江南去了,領頭的這一走,宮裏就漏得篩子似的,真真日防夜防,不靠譜的兄長難防。
埋頭剝蜜桔的紅豆聞言,順着夫人的目光擡頭看去,見了來人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欲喊,卻被一顆藍瑩瑩的珠子擊中額頭,軟軟倒了下去。
辛越攔之不急,只得伸手去接住紅豆的身子,將她靠在椅邊,轉頭看着陸於淵:“出息了啊,借太后的手騙我。”
陸於淵歪靠在門邊,嘴角的笑得意輕狂,擡了擡下巴道:“小白眼狼,過來。”
辛越站起身,默默算着時辰和宮裏的佈局,卻悲催地發現,自己從未來過慈寧宮,文華殿到慈寧宮得多久啊……顧衍到底知不知道蕭牆起了禍啊……
她越是心慌,越要作出鎮定模樣,“你知道這裏離文華殿多近嗎?”
言下之意便是警告他,顧衍隨時可能過來,識相的你就快走吧。
見她防備,陸於淵臉上笑意更深了,一隻落入陷阱的狐狸,再是狡黠都逃不過獵人的手心。
他籌備數日,換她兩刻鐘的時間,是足有把握的。
手中捏着一顆瑩藍的珠子,卻是十分有耐心地緩緩道:“文華殿再近顧衍也來不了,過來,讓我看看你。”
辛越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僵持了一會,猶豫着還是上前走到了他跟前。
日光透過窗紙打在他臉上,照得他的臉一絲血色都沒有,眼下青灰一片,憔悴病態的面龐掩不住他的清豔容色。
她望進他眼裏,只有一剎,只覺得陌生又刺目。
從前熟悉的戲謔逗趣的眼神,如今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強勢和佔有,她心頭一悸,想起遇襲時他說的話。
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他抓着手肘反往身前帶去,“砰”地撞入了他的懷裏,頭頂聲音傳來:“怕什麼?”
辛越伸了手去推,然她越用力,陸於淵就越是笑意晏晏,將她扣在自己身前,紋絲不動。
她的胸口在撲通撲通狂跳,掙扎着要去抽頭上的髮簪,好教他知道自己不是喫素的。
陸於淵一隻手扣着辛越的雙腕,讓她動彈不得。
她大驚:“你瘋了?這是在慈寧宮,你要幹什麼?”
往自己懷裏再一壓,二人的身子貼在了一起,驚得辛越面色瞬間雪白,往後仰着頭,他卻笑道:“緊張什麼?這裏沒別人。”
大哥,你別說得我們像在偷情一樣啊!她急道:“有沒有人你都得先放開我!”
陸於淵卻將臉湊近,他細長的眼尾在她眼前放大,眼角處細密的血絲也清晰可見,一字一頓說:“我不放,我就是放了你,才後悔到現在。”
辛越啞了,男人耍起賴來,體力壓制不夠,言語上她說一句,他怕是已經想好了七八句等着回。
辛越很惆悵,腦子發昏,她懷念那個清風朗月,做什麼事都看起來很不認真,吊兒郎當,氣得她跳腳,轉頭就來死乞白賴道歉的陸於淵。
而不是現在這樣,捅破了一層窗戶紙,全然換了一副面孔,行事越發肆意,流水一樣的陌生情感傾瀉出來,漫上她的身子,讓她害怕,滯悶,又抗拒。
她低頭輕聲說了一句,“你從前不這樣。”
聲音輕飄飄的,像一片輕羽搔過他心尖最柔軟的一處,放她身後的大掌猛地一收,握成了拳,他的眼尾紅得似是染了血。
他片刻的猶疑,讓辛越得了一絲喘息的時機,她趁勢擡腳踹向他的小腿,在他鬆手的一剎踉踉蹌蹌地往後退。
陸於淵捂着胸口倚在門邊,她喘着氣靠在柱子上,兩人隔了十來步,這個距離讓她稍微安心。
兩個人都不說話,好一陣沉默。
陸於淵低頭看她,想不明白,人還是那個人,怎麼就能捨得往他身上紮上那麼一下,白眼狼真是沒叫錯!
辛越不想看他的臉,目光滑下,突然眉頭一皺,日光朗朗,將他衣襟的紋路照得分明,他捂着胸口的那處,分明有鮮紅的血滲出,從他的指縫中逸出來。
她驚痛地擡頭。
腳尖動了動,理智讓她定在原地,陸於淵便是隻剩一根手指頭能動,也能把自己死死摁住。
辛越冷靜想了想,這人好像喫軟不喫硬,她決心打溫情牌:“你流血了,疼不疼?疼就快回去上藥。”
陸於淵臉上一黑,不用過腦都能看出她的敷衍,捂着胸口恨得牙癢癢,往前邁了幾步:“疼死了,你竟真能下得了手,老子碰過你一根毫毛沒有?”
“你就站在那吧,別過來了。”她指着身前三步的蝠紋,他越近,她越怕。
看陸於淵果然定在那處,才接着說,“知道疼,就快走吧,把傷口包紮好,下回就別做這樣的事了。”
“嗯?”他覺得不對,眼底漫上晦暗,“做怎樣的事?我再傷顧衍,你是不是還要朝我扔刀子?”
“我不……”她搖搖頭,又重重點頭,忙改口惡狠狠道,“我會!下回就不是簪子了!”
他扯了嘴角,看狐狸亮出爪子,起了意逗一逗,“對,簪子不好,太鈍了。”說着彎腰從靴筒拔出一支匕首,說是匕首,不過巴掌長,卻渾身通透澄澈,中心一抹藍色,宛若游魚。
他將匕首放在掌心挽了個花,上前幾步遞給她,說:“用這個,一擊致命。”
辛越搖搖頭,自然不會接過來。
“怎麼?不喜歡?在西越時你說要個防身的,我做了兩個月,又輕又薄又好看,你不正喜歡這樣的?”
辛越低了頭,久久沉默,沒想到自己一句戲言他還記得,“時過境遷,陸於淵,這東西我用不着了。”
陸於淵收了笑,“唰”地將匕首插入靴筒。
溫情牌打成了惡情牌,她放棄。
乾脆拖時間,拖到顧衍的人發覺,她將背抵在柱子上,背後的淤傷有些疼,輕輕攏起了眉,隨口扯了個話頭:“你,你該回渭國了吧?”
“嗯,月末。”陸於淵走過去,把她扯了扯站直,不讓她靠着柱。
“天高水長,一別兩寬,大齊水土不適合你。”辛越很認真。
陸於淵卻一字一句說:“大齊水土養出來的人適合我。”
辛越愣愣看着他,憋了半晌問出了心底藏了許久的話:“陸於淵,我有什麼好的?”
他闔眼想了想,勾起嘴角:“我養出來的就是最好的。”
“那你再養一個。”辛越毫不客氣。
他長長嘆了口氣,鬆開了手:“心肝都掏出去了,怎麼再養一個?”
辛越一滯,別過臉同他拉開距離,“我沒有心肝的,我……”
陸於淵擡手捂了她的嘴,從懷裏掏出淡紫色瓷瓶往她手中一塞,“別說了,拿好,我見你一面不容易,別老拿話扎我的心口。”
辛越手裏被塞了瓷瓶,她低下頭去,儼然同她枕下的那瓶一模一樣,心裏越發酸脹,把藥瓶往他手上一推,“陸於淵,你別再管我了。”
“怎麼?”陸於淵面上染上薄怒,“命都不要了?”
辛越不扯謊,通透澄澈的眼眸看着他,“命是要的,但我現在沒法報答你了,我要不起你的藥。”
我能給的,你不要,你想要的,我給不了,看了十幾年話本子,充當了一回苦嬌娘,真苦!話本子誠不欺我!
她執意把藥還回去,卻被陸於淵眸子裏難得的嚴肅震到,“三年來,我一直同你重複的一句是什麼?”
“……顧好我自己,旁的都別管。”她心虛不已。
他的聲音冷且輕,“其他的你不要便不要,這紅薰丸你若沒有,病發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初一那日你分明有病發的徵兆,你當我今日這番安排是爲什麼?我要親眼看你無事,就算你被男人迷了腦子,我也要保住你的小命。”
“你若執意鑽這牛角尖,想想紅佩。”
紅佩……辛越心中大拗。她渾身包裹白布時偷偷垂淚的紅佩,給她唱鄉歌的紅佩,爲她死於非命的紅佩。
恍惚間瓷瓶又被塞回了手裏。
陸於淵上前一步,替她撥開掛在髮絲間的珠穗,看到她陡然蒼白如紙的臉色。
辛越轉過頭,避開他的手,“我該走了。”
他伸手去拽她的手腕,聲音不穩,如湖面上風過留痕,漣漪輕放,“辛越,我心悅你。”
這是他頭一回敞敞亮亮地,忐忑不安地,直言無諱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看她的側影,等她的答覆,就算明知道結果,他也期冀那並不存在的可能。
辛越迴轉過身,嘆口氣,乾脆明白地拒絕,“陸於淵,我心裏頭沒有你。我同你說個分明,你說我沒出息也好,吃回頭草也罷,我心裏只有顧衍。”
“行了,別再往我心頭上扔刀子了。”陸於淵轉過頭,“我知道,你這榆木腦袋,三年了就沒開過竅,我也不曾嫌棄你,可老子總有一日會把你捂熱的。”
她分明地拒絕,拉出個楚河漢界。
他說不明白心裏的滋味,明知如此也要去碰得一頭血,但也從荒蕪中生出了一片決絕的心意,既如此,他也沒有什麼好束手束腳的了。
辛越嚴辭拒絕,卻看陸於淵的神色無悲無喜,目光更是執拗。
她的臉頰漫上薄紅,半是氣的,半是臊的。
定定神決心同他說道理:“不知道你怎麼絆住了顧衍,但他總會發覺,你不走,就是拿命在虛擲,就是在斷送你的生機,”頓了頓,“而且,強扭的瓜不甜。”
她自覺擺出了老夫子的氣派,說得很嚴重,嘴抿得直直的,臉上也闆闆正正。
可是陸於淵臉色變都不變,還是那樣心不在焉地掛着淡笑,“可我很甜。我心悅你,自打知道這件事,我心裏頭從未有過的舒坦。小白眼狼,我沒有要你立刻就愛我,但我要你看着,老子比他顧衍更值得!”
陸於淵真他孃的一點道理都不講,她沒法同他說這個,一派歪理邪說。
辛越氣得鬱卒,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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