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未了 第34節 作者:未知 他沒再說什麼,很快出了酒店,等再回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俞適野看着回來的人直接抱了臺打印機……? 俞適野不禁發出疑問:“你帶個打印機過來幹什麼?” “突然有個想法。”溫別玉隨口回答,坐在了桌子前,從袋子裏翻出兩人贏來的便籤,把其中一個拆了開來,並把所有便籤都撕乾淨,就剩最後的紙雕。 俞適野此時已經被溫別玉的種種行爲吊起了好奇心,他坐在桌子另外一邊,看溫別玉開了電腦,用電腦畫出一連串動作不同的小人。 時間有限,小人不甚精緻,但溫別玉很認真地給紙人配了色,還原了兩人廟會時所穿的浴衣顏色,其中,屬於俞適野的那個紙人臉上,還附帶着小小的紅色面具。 接着,他將筆記本連上打印機,將上邊的小人一鍵打印出來。 看着那一連串的圖案,俞適野有點反應過來了,他拿起剪刀,和溫別玉一起,把紙上的小人挨個剪下來。 溫別玉將這些小人按照順序黏在紙雕上,接着,他拿手機拍了個視頻,發給俞適野。 俞適野看着視頻,畫面動起來了,那兩個小小的手牽着手,一步一步,徐徐通過鵝卵石路,悠閒又愜意……彷彿正看見了今夜的自己與溫別玉。 剛剛收入腦海的美好記憶,變了個花樣,重又出現在眼前! 他看得入神,直至聽溫別玉的聲音。 “從批量產品變成了限定版,這是屬於我們的限定版。” 俞適野擡起了眼,望着人,似乎從其眼中讀出了一句話。 有些東西無法留下,但有些東西可以留下。 我能將你想要的東西,換一種方式留下來。 他伸出手,將這一專屬自己的製作拿入手中。 “別玉,我……” “什麼?” 俞適野突然想到了今天車上放過的《悠長假期》的插曲,《here we are again》,帶着一點點悲傷的調子,伴着他搖晃了許久。 假期總是不一樣的。 如果……這個假期再長一點,也挺好的。 他沒有把心底的話說出口。 “有時候真想把你圈在我身邊,不放你走,就做我一個人的專屬設計師。”俞適野衝溫別玉笑笑,“那我一定能夠賺得盆滿鉢滿,從此走上人生的巔峯。” 第二十七章 來了日本, 怎能不逛寺廟, 第二天的行程,就是去寺廟。 先沿着九九八十一階的石梯上了山,再來到寺廟空空如也的靜室之內, 端坐在墊子上,喝一盞此地住持親手調配的抹茶。 光篩過檐欄, 灑在長長的迴廊上,外頭傳來一些遊客的細細私語, 靜室內卻沒有聲音和其他人,只有微苦回甘的茶,在口中散發着淡淡的清甜。 俞適野和溫別玉的手機都放在了外頭的櫃子裏, 這間靜室有個規矩, 不能將任何的電子設備帶進來,若願坐在這裏,便享受徹底的片刻安寧。 沒了手機, 開始還有些不習慣, 後來倒真的體會到了些身處山林,遠離塵世的感覺。 “這地方不錯。”俞適野小聲和溫別玉說話,“上來的時候看見很多年輕男女,這裏是求姻緣的寺廟?” “日本的寺廟都能求姻緣。只是這裏額外有名一點,曾有一個著名作家在這裏寫下了一個大獲成功愛情故事, 自己也因此和慕名而來的讀者結爲了夫妻, 恩愛到老,所以大家才相信這裏有神靈庇佑。”溫別玉也小聲解釋, 又建議,“來都來了,待會我們要不要也下去試一下?” 身旁人的視線投了過來。 溫別玉平靜補充:“我們離婚以後的姻緣。” 俞適野出了會神,笑道:“是該未雨綢繆,希望能找到個好的姻緣吧。” “你這話說得有點怪,好像沒什麼信心似的。” “曾經有人很冷酷地和我說過,愛情是有保鮮期的。”俞適野微微笑着,他嘴角的笑容有點奇異,既像嘲弄,又像厭倦,還帶着些疲憊似的灰燼,“我對他的宣言嗤之以鼻,一直希望能夠找到機會好好反駁他的謬論,但是……但令人奇怪的是,我在去尋找我認爲的正確的愛情觀點上,反證了他的愛情觀點。” 灰燼捲上來,將俞適野嘴角的厭倦和嘲弄一同卷滅,只餘下沒人能看破的冷漠。 溫別玉並不知道是誰和俞適野說了這句話,但他能夠看出,俞適野很排斥這句話,也許也排斥說話的人。他安慰俞適野,並且他也不認同這個觀點:“你只是沒有碰到對的人。” “是嗎?”俞適野咀嚼着溫別玉的話,“什麼是對的人?” “我們置身在一座巨大的花園,花園中有許多花卉,有的嬌豔動人,有的素雅清淡。花很多,心很小,只有那一朵真正屬於你。你幸運的找到它,捧起它,將它移入心間。又用愛悉心澆灌,照看它,呵護它,看它舒展嫩葉,綻放花蕾……” 一路說到這裏,溫別玉停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繼續。 “終有一天,所有華麗褪去,鮮花結出果實,那是它奉獻予你的獨一無二的心。” 這席話說完以後,靜室真正寂靜着,連呼吸的聲音,似也聽不到了。 直至俞適野輕聲將寂靜打破。 “你說得很有道理,是我沒有碰見那朵花。你呢,你碰見了嗎?” 溫別玉的喉嚨滾動一下,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出口。 俞適野看明白了這個表情,他問對方。 “是你前夫?” 些微的滾動平復下去,溫別玉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承認了。 “是。” “你最早說來過這裏,是和他一起來的吧?” 溫別玉反問對方:“你不是跟我約法三章過,不談前夫嗎?” 俞適野被人一提醒,方纔記起來:“一時順口……” 溫別玉微妙地笑了下,彷彿接受了俞適野的解釋。 “我……和他確實一起來了。”溫別玉似乎是在繼續回答之前的問題,停頓片刻,又說,“我們曾經求過姻緣,是上上籤。” 他偏過頭,注視俞適野,連眉眼都柔和起來。 “我們都很高興。” 俞適野聽出了溫別玉話裏的感情。 這個人對溫別玉很重要。他想,不期然瞥見庭院裏的梅子樹,登時嚐到了梅子的味道。 也許是氣氛正好,也許是兩人終於找回了些許熟悉,俞適野第一次主動問溫別玉這些年來的事情。 “我一直沒問過,你和他,爲什麼離了?” 溫別玉把視線挪開了。他很久都沒有回答,直到最後,輕輕說了一句。 “……也許還是緣分不夠。” 那穿堂的風,也惆悵地停在了空空的房間裏。 這點惆悵讓俞適野聯想到了自己,他自嘲一聲:“我們也求過,也是上上籤,可見求籤這種東西,多半是不靈的。” “哪怕知道不靈,也想求一下……”溫別玉頓了下,“做人總要有點盼頭,萬一呢?” 俞適野本來想通過自嘲來打破這種沉寂的氣氛,誰知道越聊氣氛越憂傷。憂傷得讓俞適野想要和溫別玉抱團取暖了。 但真的不能抱,抱了會出事。 俞適野決定說些笑話來打斷這些:“你知道我爲什麼對你的前夫這麼敏感嗎?” 溫別玉:“爲什麼?” 俞適野嘆了一口氣:“別的倒還算了,你爲什麼要在我們一起睡牀上的時候說你前夫呢?當時我聽着跟聽鬼故事似的。” 溫別玉涼涼道:“那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說前夫嗎?” 俞適野是挺納悶的:“爲什麼?” 溫別玉:“誰讓有人一見面就把他前男友的戒指往我手上套?這叫禮尚往來。” 俞適野恍然大悟,原來根源出在這裏頭。 但這點真不是故意的,他有點委屈地和溫別玉解釋:“我怕你覺得麻煩……我也以爲你不會在意。” “我是不在意。”溫別玉輕巧說完,又補了句,哄哄人,“沒怪你,別多想。” “哦……”俞適野假裝被哄到了。 溫別玉明智地轉了話題,提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事情:“我們重逢那一次,我在教堂外見到你的時候,我非常驚訝。” “我覺得……”他評價,“我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也許是我們太久沒見了。”俞適野收了笑容,嘆上一口氣。 “也許。”溫別玉自失一笑,“也許這是我的問題,一時之間,我有點沒法接受。” “其實再見面也挺好的。雖然隔了很久,但我還是覺得……” 九年了,哪怕這麼長的時間沒有見面,只要願意,兩個人的相處依然如此放鬆契合。也許……也許直至現在,溫別玉依然還是最瞭解他的那個人。 俞適野心中想着,嘴上也情不自禁地回答道: “覺得你是瞭解我的那個人。” 話出了口,他自覺失言,連忙轉移話題:“既然重逢時你覺得看了個陌生人,那爲什麼還要答應我假結婚的要求,幫助我?” “怎麼可能對你見死不救。”溫別玉平淡回答。 你不是別人,你是俞適野。 *** 當偷偷灑在木地板上的光也隨着外頭的人流一道離去之後,俞適野和溫別玉離開了靜室。他們自櫃子裏拿回自己的手機,看着上頭密密麻麻的信息,一恍惚,又來到了人世間。 他們照着之前說的,來到了寺廟中求姻緣的所在,一株坐落在半山腰的巨大紅楓前。 那鋪張着染了滿天的緋色,像一叢叢在天空燃燒的火焰,也像…… 俞適野挪開了目光:“爲什麼有個這麼大的紅楓樹在這裏,上面還掛了那麼多木牌?” 溫別玉解釋道:“這就是求姻緣的地方,想要姻緣的男女先取一塊繫着紅繩的木牌,再來到姻緣石前閉上眼睛,一路往姻緣樹走去,只要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將手中的木牌繫上樹枝,就可以心想事成,求得姻緣。” 俞適野:“原來是這樣……你去試試吧。我對這種矇眼敲鼓的遊戲不太感興趣。” 溫別玉疑惑地看了俞適野一眼,也沒追問太多。他按照計劃,上前領了一塊木牌,對着木牌許下自己的心願,隨即來到正對着紅楓的姻緣石位置,閉上眼睛,開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