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長安
“顧彥,你醒了!”
門被大力推開,直接撞在顧彥的鼻樑上,他“哎呦”一聲,捂着鼻子,差點兒沒疼出眼淚。
江簡、青風兩個人頭探了進來。
“你怎麼起來了,快回去躺着……”
說着,兩人一前一後把顧彥拖回牀上。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早來了。”江簡含糊其辭,“你都迷糊着呢。”
奶娃娃在牀上爬來爬去,鼻涕泡兒蹭的顧彥滿手都是。
“這小孩是誰的?”
“你……覺得像是誰的?”
像?
顧彥把娃娃抱到自己腿上,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
“像是我的……”
這孩子眉梢眼角、鼻子嘴巴,都跟他自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顧彥把小娃娃舉高,瞬間被噴了一臉的口水。
“他到底是誰?”
其實,他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
這小孩子長的跟自己如此之像,身上又是重孝,只能是——
趙明睿的孩子
青風是個老實人:“是青州世子。”
十年前,趙明睿還沒發達,自然沒有娘子。
十年後,他倒是位極人臣了,依然沒有老婆。
就是這次和親,也是納妾,不是娶妻,從未聽說他竟有這麼一個私生子。
“叫什麼?”
“趙桓。”
顧彥把孩子丟到青風懷裏:“抱遠點兒。”
“這可是你親侄子。”
“我又沒虐待他。”顧彥把鞋子踢了,雙腿盤在牀上,“你倆這是……算是青州的人了?”
江簡也有點不好意思:“你大哥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他也是真沒啥反抗的餘地啊。
“行啊。”顧彥冷哼一聲,“那你倆就好好在這兒呆着吧。”
“那個……”江簡聽出他弦外之音,“你不呆着?”
這一年,當然要爲二哥守孝,他也沒法離開青州。
但孝期一過,他即刻就走。
江簡使了個眼色,青風立刻說:“顧彥,你這傷至少得臥牀三年,別不當回事。”
三年?那他怕不是要長毛了吧。
沒病也能臥成一個廢人。
你怎麼不說五百年,再找塊大石頭,來給我壓着呢。
“給你們安排的什麼職務啊?”
“重要職務。”江簡誇張地張開雙臂,“陪你唄。”
顧彥翻了個白眼:“不是陪着昭明世子?”
江簡一愣:“你都知道了?”
其實,多半也是猜的。
顧彥知道了二哥的身份,再聯繫現在的情形,趙明睿一定是想借機、把昭明世子捧上荊州第一位。
既然如此,荊州又是龍潭虎穴,總要有幾個人在世子身邊保護纔是。
“這事確實是由我負責,我已安排人去了。”
刺殺可是“璇璣”的老本行,程昭明那幾個上躥下跳的兄弟,自然有人招呼。
“其實,這也是因爲你二哥,他和昭明世子是至交好久,所以……”
“不是看在我二哥份上。”顧彥冷冷說,“只是他他給自己強加的盟友而已。”
對自己的兄弟毫不留情地人,自然也覺得別人的兄弟並不重要。
趙明睿一定覺得,他幫程昭明掃清障礙,他應該跪在地上感激自己纔行。他從來都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情誼。
二哥屍骨未寒,趙明睿已經迫不及待要繼續打他的天下了。
說不定他哪日,就死在什麼人手中,二哥的拼死相護,終究是白費了。
算了,不想這些了……
顧彥決意在二哥墳旁搭個茅草小屋,在那裏替他守孝。
結果他到了的時候,鍾白已經讓人給他造了一間大房,裏面桌椅板凳、物件齊全,就差另找三五個僕人服侍了。
顧彥:!!!
“你彆氣,先聽我說……”
鍾白把他按着坐下,“我知道這樣不合規制,但你自己的傷、你心裏沒點兒數麼。”
“我……”
“你這樣帶傷強撐,二哥見了不心疼。我要是他,我就跳出去打你一巴掌。”
鍾白從後面車裏把趙桓抱下來,往鍾白身邊一放:“孩子就交給你了。”
“我不會帶孩子……”
“帶帶不就會了。”
鍾白的事多的很,沒空囉嗦,上馬就走了。
顧彥爲難地看了趙桓一眼,趙桓一噘嘴:“”
顧彥:???
“!抱抱¥”
顧彥:……要抱……
他只得把小娃娃抱過來,捏了捏他的臉,又捏了捏自己的臉,突然腿上一涼。
尿了!
……
這般兩三個月,倒是相安無事。
顧彥每日裏看看書、掃掃墓、帶帶娃、養養病,彷彿又回到了石榴鎮的生活。
只是,少了阿梔……
也不知她如何了,在吳州日子過的怎麼樣。
“鍾白。”他也曾旁敲側擊過,“你們什麼時候南下,替二哥報仇?”
趙明睿以舞陽侯的身份給二哥下葬,讓青州滿城戴孝,爲了不就是激發青州軍民的仇恨和鬥志麼。
“這個嘛……”鍾白嘖嘖,“最後肯定還是要聽大司馬的?”
“丞相怎麼說?”
朝中,皇帝陛下生性軟弱、也不管事,甚至連生孩子都不積極,是個十分合格的傀儡。
一切政務大事,自然都是大丞相一言九鼎。
丞相魏越,倒也算是趙明睿的貴人和伯樂,也是他的盟友。
當初,懸瓠城一戰,就是他力排衆議,讓當時年紀尚輕、並無太多資歷威望的趙明睿親自領兵。
也是此戰,趙明睿一戰成名,而後斬殺王耽,從此在青州風生水起。
魏越曾悄悄與趙明睿許諾——青、吳、荊、幽四周日後都歸其節制。
天下九州,已得其半了。
當然了,大話誰不會說呢。
“丞相啊,這個……我也不知道。”
鍾白顧左右而言他,突然一個侍從飛跑進門,遞上一個信筒。
那信筒標記紅色,是最緊要機密的訊息。
鍾白接過來一看,臉色大變。
“怎麼了?”
“這……這怎麼可能?!”
鍾白臉色霎時青青白白綠綠,風雲變幻不停。
“丞相被殺了!”
話說大丞相魏越被殺一天前,方梔子和明月剛抵達長安。
這一路上她是腰痠背疼的厲害,畢竟最近這三兩個月,着實是過於舟車勞頓了。
“真是累死了……”
石榴鎮——金陵——琅琊——金陵——長安
幾乎是馬不停蹄,沒有幾日是歇的。
且心力交瘁、身心俱疲,每日都昏昏欲睡、困的厲害。
“明天!這麼快。”
她本以爲,陛下不會立刻召見她的。畢竟,陛下總要顧及丞相的臉面的。
“明天,是宮中有什麼慶典或者活動嗎?”
“明日涼州王世子來長安覲見,陛下特令設宴款待,也讓公主殿下一同參加。”
這真是,仇人們都齊聚一堂了。
萬一明夜,魏越父子酒喝多了,假戲真做真亦假地給她來上一劍,她可是死的夠冤的。
“明月。”阿梔小聲說,“這次,阿姐交代你我一個隱藏任務。”
“什麼?”
“明天,跟陛下見過之後,陛下會交給我一樣東西。你我要負責,把這件東西安全帶回金陵,交到阿姐手中。”
什麼跟皇帝解釋啊掩飾什麼的,那都不是主線任務。
“什麼東西,大麼?”
“不知道。”
明月:……
不知道是啥意思,萬一是個人呢?
“阿姐也不確定是什麼,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阿梔眼珠子一轉,“但我猜、有可能是一封密詔。”
“衣帶詔”麼,誰得到此詔書,就進京“清君側”!
明月滿臉的不信。
咱們陛下確實是個好人,但卻不是一個好的天子。
當然,這也不怪他。
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確實不是尋常人等能有的作爲。
咱們陛下自小和善,詩書字畫都是極好的,卻缺少決斷之心,和帝王的手段。
往好了說,是仁厚。往另一方面講,就是懦弱。
“密詔之事若被發現,咱們死不死的無所謂了,丞相必定會廢掉陛下,另立天子。我看陛下,未必下定決心能做這事。”
而且,就算“密詔”被帶出,如今整個大業,又有誰敢受此詔令呢。
吳州,已然是唯一的還領兵在外的宗室藩王了。難道靠吳州那三萬兵馬,來掀翻丞相的統治麼。
“不管怎麼說,先見過陛下再說吧。”
明月點頭:“若有詔書,可以先封入蠟丸之中,我吞服下,避開搜查。”
出宮之後,再將那詔書……
那啥那啥……如此如此……
明月嘆了口氣,只盼着這密詔言簡意賅,千萬字數不要太多,免得她吞不下去……
又……出不來……
“陸續呢?明日面見陛下,帶上他嗎?”
“不帶。”
這一路上,方梔子和陸續相談甚歡。
此人博學多才、確實是個人才,且兵法之上,也能說出許多見地來。
當然了,他二人也都是紙上談兵而已。
可惜了,他畢竟是陸家的人。
吳州的世家大族,各個都面目可憎的很。
“行了,睡吧睡吧。”
方梔子看了眼窗外的姣姣月色。
這長安的月,和琅琊的月,應該也沒什麼不同吧。
顧彥,你現在還好嗎?
我真的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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