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錢呢
還授意陸續組了幾次年輕人之間的酒會,看看這羣新人之中,有沒有什麼可用的人才。
說真的,這位周郎生的不錯、才學也高,甚至連這勞什子清談水準也在中上。
難怪以他這種一般般的家世,卻能在高門林立的江東,成爲坐上之賓。
看來,多少還是有那麼幾個眼睛不瞎的。
“周南郡今年十七歲,大好的年華,怎麼沒有人爲他說親?”
庾君文說:“周郎雖然才貌雙全,到底寒門出身,江東大族自然頗多輕視,你知道沈大人嗎?”
“知道啊,怎麼了?”
“沈大人有一遠房族兄,因家道中落,想把女兒嫁給庶族人家,在他看來這和人□□配也差不多了,說要把此人禁錮終身。”
方梔子:???
沈休文可是江東著名的才子,與荊州程昭明齊名,且學問淵源、精通音律,想不到也是這種人。
“總之呢,一般人家的女子,實在也配不上週郎。可高門顯貴,又不願女兒嫁入庶族寒門。”
庾君文嘆道,“金陵好幾個貴家公子都與周郎交好,有意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他,奈何自家父親不同意呢。”
方梔子呵呵:“那就只能請周郎等一等了。”
等他這些相交的兄弟娶妻生女,女兒長大成人想必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好好的兄弟,愣是活成了岳父。
阿梔心想,這個周南郡,金鱗必非池中物,正是該給他幾個甜頭。
“可惜了,我卻沒有妹妹。”
“你要什麼妹妹。”庾君文笑了,“你自己不就是個妹妹。”
哎呦,阿梔心裏一個咯噔……
也是,建安大長公主瞅着輩分高的一塌糊塗,可現在還雲英未嫁呢,且年齡與周南郡也是大差不差。
若是周郎做了駙馬,那可身份一下子躍升爲皇親國戚了。
不過,她只不過想籠絡一個未來之星而已,還不一定就能成星,犯不上爲這就把自己給賣了吧。
“不不。”她立刻拒絕,“我和阿姐說好了,終生不嫁。”
“我是沒有辦法。”庾君文嘆道,“你何苦與我一般,老死於這宮中呢。”
阿梔心想,誰說我會老死在這兒啊。等過兩年,風聲一過,我自然就遁了。
你就不好說了,要陪着我兒子,在這兒孤獨終老了。
阿梔很少去見李簡,一是爲了避嫌,二也怕真的生出什麼感情出來,離別之時難捨難分。
畢竟,終究是要別離的……
到了晚上,李令月終於風塵僕僕從荊州回來了。
阿梔很開心,兩手一甩,就要回去睡覺了。
“小梔。”李令月喊着了她,“我有話同你說。”
“明天……明天吧,今天挺晚了。”
“小梔……”李令月上前拉過她的手,“是要緊事。”
她只能乖乖坐下來:“是荊州有什麼不對?”
不可能啊,程昭明若是要倒戈,他們也不用在此江東苦苦支撐,還指望着終有一日能夠還於洛陽舊都了。
直接獻城投降好了。
說不定,看在她們如此識時務的份上,趙明睿一時心情好了、能賞個全屍呢。
李令月直接說:“我想拿下荊州。”
方梔子:……
姐姐,你這還沒過河呢,就想着拆牆了?!
“阿姐,你瘋了麼,荊州是姓程的。”
“這天下都是姓李的。”
方梔子也無語了,阿姐真是失心瘋了,而且瘋的徹徹底底。
“那你怎麼拿下荊州呢,程家在荊州經營了兩代人三十年,荊州上上下下都是聽程的,現在的將領都是程詔一手提拔的。”
一開始軍中尚對程昭明不滿,但程詔臨死之前給兒子助了一把力,屬下目前都算服帖。
程昭明人品出類拔萃,這一年多下來大家也都心服口服。
“我不是懷疑程昭明,但是荊州內部很多人勸他自立,我怕他……”
方梔子皺眉:“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
不用問,當然是江陵有她的眼線了,她自己就替她幹過各種眼線。
“而且,趙明睿那廝一直在不停的遊說程昭明和他身邊的人,甚至許諾日後拿下益州,也歸程昭明節制。”
“所以呢,阿姐……”
阿梔很是無奈,“有人給錢給地,勸他投效、勸他自立。你還想拿下他,奪他的權,這不是逼他反麼。”
“可是……”
“阿姐,你不能連這點信任都不給他。”
李令月苦笑:“你若坐在我這個位子上,就知道我的苦衷了。”
說實話,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爲如此小肚雞腸的一個人。
可“忠心”二字到底也不寫在臉上,如今她看誰都覺得心懷狡詐。
“阿姐,荊州的事且放一邊,這件事如果不成,別說荊州了、吳州都危險……”
“什麼事?”
阿梔攤開手:“錢啊。”
這段時間,她無聊睡不着的時候,翻了翻各地稅賦的冊子,發現問題不小。
雖然如今他們這個大業有吳、荊、交三州之地,但真正能算數的還是隻有大本營吳州。
吳州本地的財政收入,主要田租、關稅、稅米、算緡錢,除此還有一部分官營和貿易收入。
說實話,這些年因爲戰亂,田租已經加的極高了,百姓們都怨聲載道。
士族又持續兼併土地,收他們的稅更是難上加難、想都別想,導致年年入不敷出。
“如果我們要跟趙明睿硬抗下去,賬面這點錢根本不夠啊。”
動兵打仗,不是一塊虎符的事,也不是一聲令下的事。
每一天、每一刀、每一個如山的軍令,燒的都是糧草和錢。
打仗燒錢,天經地義。
“我又何嘗不知。”李令月說,“所以前年開徵了算緡錢。”
算緡錢是西漢武帝時期的一種稅法,當時就是爲了籌措軍費和救災。
就以武帝的雷霆手段,這錢都收不太上來,更何況如今的吳州。
此法頒佈半年之後,主動申報者寥寥無幾,李令月沒辦法,只能直接挑了個拒絕繳納者,下令砍了他的頭、傳首吳州各郡,這才殺人立威。
“算緡錢不宜太過鋪開,也只能收一次而已。”
方梔子建言,“我倒覺得,應該大力發展官營和貿易。”
吳州的海鹽、葛布、吳酒等都大大有名,吳綢雖比不上蜀錦,總比北方的強。
交州更是時常進貢珍珠、玳瑁、珊瑚、琉璃、香料、犀角、象牙等等。
這些珍玩可都是價逾千金之物,吳州的高門貴族各個趨之若鶩,庾君文就最喜香料,恨不能日夜睡在香料之上。
“你具體說說。”
於是,阿梔用了一晚上時間跟李令月詳細描繪了一番自己的財政思路。
簡單來說,就是鹽、酒收歸官營,加稅在其中,這樣直接就能大幅增加朝廷收入。
“至於吳錦葛布珍玩、這些北方沒有的稀奇物件,可以開拓南北互市,從北方賺錢。”
李令月說:“官營還好說,可珍玩這些,趙明睿知道後一定會下令禁止的。”
“不怕他下令。”阿梔笑道,“怎麼讓一樣物件價格越賣越貴呢,就是要被禁。”
李令月點頭,阿梔又說:“我看朝中大臣多鶩於虛聲、不屑此商賈之道,究竟讓誰來辦,阿姐還需仔細斟酌。”
“這……我心裏有數。”
“還有,製鹽釀酒過半還是掌控在高門手中,若要他們交出來,只怕得給些甜頭。”
比如加官進爵什麼的,再恩威並施。
這麼一聊,天都快亮了。
蘭萱端了早膳過來,李令月揉了揉眼睛:“阿梔,我原以爲,你是不會原諒我了。”
但小梔子從來都是個心軟的人,做不到一刀兩斷。
也沒法真的看着趙明睿提刀入金陵吧。
反正李簡這個還在喝奶的娃娃,左右都是要被人操縱的。
與其讓別人來操縱,不如她親自來。
“阿姐,我知道不管是荊州還是吳州,大家想的多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大業的安危命運,但這也沒辦法。”
也正因爲此,所以江左高門纔會拼死抵抗趙明睿,不想自己落到和琅琊王氏、蘭陵蕭氏一般的下場。
“您需要依靠他們、利用他們,將他們的利益、和皇室的利益綁在一起,大家榮辱與共。”
而不是防備他們、壓制他們,讓他們有機會聯合,和皇室站到對立面上。
吳州如此,荊州亦是如此。
李令月長舒了一口氣:“小梔,當初讓你做刺客,倒真是大材小用了。你這些道理,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方梔子不敢說是顧彥教的,只推說什麼雜書上開來的。
“什麼書?”
“總歸不是《道德經》就是了。”
若要讓方梔子來辦一場“清談會”,話題肯定是怎樣提高財政收入、如何對抗趙明睿這賊子等等。
這樣麼,還有些談頭辯頭。
只可惜了,咱們江左才子只熱衷“道法自然”、“上善若水”之類的話題。
乍一聽高深莫測、玄之又玄,但一無是處。
“有個叫周南郡的,阿姐有印象麼?”
“見過一兩次。”
“我覺得他挺有水平的,現在還是白身,不如給個官職讓他歷練歷練、看看水平。”
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一遛。
李令月想了想:“王敏之那兒缺人,他如果願意,倒是可以讓他去一去。”
阿梔又說:“阿姐要是不放心荊州,我薦一人。”
“陸續?”
“看來,我與阿姐想到一起去了。”阿梔笑道,“陸續爲人機警,他和程昭明也算是舊識。”
且他們陸氏一族世代是吳中大姓,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也不怕他投敵。
李令月也就一併允了,第二日就和蕭丞相商議此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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