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澹臺約（上）
庭溪打開門，發現來者竟是庭山河，驚道：“你咋回來了？我以爲你要在外面過夜呢。”
“嘿嘿，別瞎說，我纔多大，也就是個孩子，怎麼會在明玉樓過夜呢！”庭山河笑着走進屋，把燒雞放在桌上，剝開紙包。
頓時，誘人的肉香瀰漫在屋中。
“額，聞起來真不錯。”庭溪如是說，“可惜我喫過飯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等晚些你餓了，送去廚房熱熱當宵夜喫。”
“太晚喫東西，恐積食傷身啊。”
“人生在世，及時行樂，何苦給自己加那麼多桎梏呢？晚飯時，我們幾個在酒樓大吃了一頓，料想你在府裏也喫不到什麼太好的東西，就特地給你帶了這隻雞，你可別不識擡舉啊。”
“好好好，喫喫喫。”庭溪笑道，無奈而溫暖。雖說他沒喫夜宵的習慣，但既然是好友特地帶來的，又怎能不品嚐呢。
不過下一刻，庭溪的表情立刻就變了，他頗有興趣地瞅着庭山河，說：“你莫不是像要我幫你隱瞞你去明玉樓的事？”
“這個，能不說，當然最好是不要說。”
“我還真是好奇，你不在那過夜，那你到底去那幹嘛的呢？”
“哎，論見識，天下大勢我不如你，可這盛世風月你就不如我了。明玉樓新來了位風華絕代的花魁，花名‘夜小依’。她的芳名，如今整個天都城都傳遍了，你應該不會沒聽過吧。”
庭溪疑惑地搖搖頭：“並無耳聞。”
庭山河無語。
“而且這和你在不在那過夜也沒什麼關係吧？”
“當然有了。夜小依賣藝不賣身，所以我們也只是與她坐而論道，晚了就回來了。”
“坐而論道？”庭溪更疑惑了，”琴棋書畫尚可理解，這道？”
“嗯……我雖是誇張，但夜小依確實對義理之學有所涉獵，甚至修行之法，她都自有一番獨特見解。”
“如此說來，倒是位身陷風月，心近謫仙的人物。今日我未與汝等前往拜會，真是我自尋遺憾了。”庭溪面露憧憬道。
庭山河大氣地擺擺手，笑道：“沒事沒事，下次還有機會。何必急在一時。只是可惜，靈試在即，有一段時間尋不得空了。而我又聞夜小依受老鴇所迫，十七後，也就是我們靈試那天就得……就得……哎，你懂得。”
聞言，庭溪神色一黯，道：“靈力衰退之事，還沒有眉目嗎？”堂兄摯友的大事在前，他也無心再嘆惋一位陌生佳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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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過這又如何？”庭山河笑得從容自若，“庭家到底是官宦世家，輔佐明主纔是主業。以我之才學加上庭家聲望，在西府謀個好差事也不難，何必追求什麼修行大道。”
“大哥能如此開明通達自是好事。但此事蹊蹺，我以爲不可不查。”
“待到時機成熟，事情自會水落石出的，放心吧。”
……
距離下一次靈試僅有十七日，庭溪專心修煉，心無旁騖。
不想九日後，噩耗傳來。
庭山河的叔叔，庭雲天的二弟，西府軍器監監督庭風烈被貶爲星山府知府。除此之外，另有兩位庭氏族人被貶，而庭家門生故吏貶官者，足有五人。這番變故下，庭家勢力大減。所謂伴君如伴虎，庭家遭此劇變，君心可知，闔府上下更是人心惶惶。
雖說族中長輩承擔了大多數壓力，但後輩亦是看在眼裏，急在心頭。
庭溪心憂族事，無心修煉，當日便去尋庭山河。庭山河爲家主之子，想必消息靈通些。
“何人？”庭溪叩門後，庭山河在內問道。
“我，庭溪。”
“哦，請進吧。”
聞言，庭溪推門踏入，直接問道：“庭風烈庭二叔怎麼會被貶官？大叔有告訴你一言半語麼？”
“雲山真人兵解了。”正在練功的庭山河苦笑一聲，說道。
雲山真人是不周山天墟門門下靈侯，乃與庭家交好的修行者中修爲最強者，長時間作爲庭家在修仙界的奧援。庭家在修行界本少有關係，雲山真人一去，庭家便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兵解？何時何地？雲山真人怎麼去的？”
“三天前，荒神山。雲山真人等正道棟樑討伐聚魂宗魔教時，他不幸戰死了。其弟子飛劍來報，吾父當時就預感大事不好。誰曾想，這禍事居然來得那麼快。”
庭溪無可奈何，長嘆一聲。
作爲一方割據政權，鄧氏幕府未少過黨派之爭。如今西府黨派最爲鼎盛者，當屬主張武略中原的統一派、主張文結諸侯的會盟派、主張遠闢荒蠻的殖民派。庭家追隨初代衛國公鄧煥來蜀，受其思想影響頗深，故堅決支持殖民派的主張，招惹了不少朝敵。
如今雲山真人已死，修行界再無人可爲庭家發聲。不說朝敵攻訐再無隱憂，現任衛國公處置庭家亦無顧忌。若朝敵陰通修行強者，令其於國公前抹黑庭家，那此番庭家頃刻遭難，也不難理解！
“如今之計，唯有早結外援，以爲犄角，震懾官場。唯有朝敵疑懼，不敢輕舉妄動，我們方可穩固形勢，以圖再起。”
“唉，外援哪裏那麼容易找啊……”
聞言，庭溪凝眉苦思，突然靈機一動，道：“未必，有一個人很合適。”
“你是說澹臺幽？”庭山河竟然笑出了聲。
“當然，她是你的未婚妻啊，怎麼說都是未來的庭家人。不求她真做什麼大事，僅僅虛張聲勢，震懾一番，總不至於會拒絕吧？”
東煌帝國割據諸侯中實力最強者，乃是佔據北方大部的黃氏齊王，簡稱黃齊。而澹臺家則是黃齊政權中堂堂的宣武侯世家，世襲武勳將門，現任家主澹臺極官至安北總督府總督，麾下精兵數萬，威震華夷。
當年東煌諸侯聯軍北伐時，庭雲天之父，當時的西軍監軍庭文舟在亂軍中與澹臺極結成生死之交。後澹臺極隨齊王使者出使西府，恰逢澹臺幽與庭山河皆在孕中，便約定二人降生後，一男一女則爲夫妻，皆爲男則爲兄弟，皆爲女則爲姐妹。
早年庭山河與澹臺幽都天賦極佳，一震天都，一撼紫京，兩地皆傳二人日後必爲神仙眷侶，玉人一雙。誰想後來庭山河修爲疾退，兩地人民慘遭打臉，只得感嘆世無雙全。
五年前，紫雲閣閣主紫洵受邀往遊紫金，觀澹臺幽驚才絕豔，便帶回紫雲閣，收做親傳弟子。五年來，澹臺幽的修爲突飛猛進，紫洵對她亦愈加寵愛。
西府官場消息靈通，這些信息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庭溪認爲，既然天下人都以澹臺幽前途無量，又深知紫洵對她的寵愛，那麼，用澹臺幽的名字震懾羣官，使他們投鼠忌器，想必是不難的。
“唉唉唉~”庭山河苦笑道，“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話本麼？”
庭溪猝驚，急道：“那只是話本！”
“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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