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澹臺約（中）
庭山河聞言笑道：“你看，說啥啥到。”
“不過就是來了個不請自來又不打招呼的客人罷了。”庭溪不悅道，“又沒說是誰。你何以一副先知先覺的模樣。”
“這大概就叫直覺與預感吧。”說完，庭山河起身愜意地伸了個懶腰，輕鬆地大步走向門外，“跟我一起去看看吧。看看我的預感，到底準不準確！”
庭溪一臉嚴肅地隨庭山河出了門，迎面問那小廝：“什麼客人？”
“紫雲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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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閣？”庭溪只覺腦中“嗡”的一聲炸響，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哦？”庭山河只是笑笑，問，“已經到大堂了麼？族中長輩正在接待？”
“還沒，他們只是先派人來通報了一聲。”小廝說。
“那我現在是要去趕去大堂？”
“不，老爺讓你先去他書房一趟。”
“好。”庭山河答應一聲，拍了拍呆滯中的庭溪的肩膀把他喚醒，笑道，“走吧，隨我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庭溪不答話，他陰着臉跟在庭山河身後，隨他去往庭雲天的書房。
一路上，亭臺樓閣，假山清池，滿園春色之狀，綺麗萬分。
見此景象，庭山河對庭溪笑道：“這般美麗光景，你何必哭喪着臉，多毀氣氛啊。”
“族事未定，再美的風景吾亦不敢沉溺。”
“嘿嘿，你這般心境，日後定活得痛苦地很啊。”
“君子何懼也。”
庭山河笑笑，再不言語。
未幾，二人已至家主書房外庭院中。未等二人進去，房門忽開，迎面一位美麗少女快步走出。少女看見二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扭過臉去，假裝沒看見他們，快步繞過並離開。
庭溪驚疑之下猛然扭過身去，眼神死死咬住少女的背影。
“這位小姐不向我介紹一下自己麼？”庭山河頭也不回，輕笑道。
少女聞言停下腳步，她慢慢轉過身，淡淡道：“介紹與否又有什麼關係？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什麼開心事。”
庭溪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少女看起來與庭山河一般年紀，其面清麗如玉，一對殷紅楓葉墜在耳垂下微微搖擺，似春風拂秋葉；其身娉婷纖細，一襲淡紫道袍束身，似夏花浪漫；她的氣息和她的肌膚一樣如霜若雪，這份深寒的冷淡，彷彿可以硬深深把她與世界用冰層隔絕起來，遺世獨立。
“反正今日之後就再無交集了。說一下又何妨。”庭山河轉身望向她，笑容不減。
少女冷冷地盯着庭山河的眼睛，好像想從中挖出一絲僞裝來。
但她最終還是放棄了。
少女作揖道：“在下澹臺幽。”
“在下庭山河。”庭山河回禮道。
半晌庭溪沒說話，少女不耐煩地問道：“你呢？”
庭溪原以爲此二人相認自己無需摻和，如今澹臺幽既已開口相問，他只得作揖道：“在下庭溪。”
“你這番來？”庭山河問。
“你可以問你的父親去。”
“我猜得到你爲何而來……但，親口把你的意思告訴我，就那麼難？”
“……”澹臺幽無言片刻，道，“我想與你退婚，但這與你的修爲無關。你……有什麼想說的？”
“沒什麼。你我命運，本不該爲他人所決。”
“……那祝你，覓得佳人，白頭偕老。”說完，澹臺幽轉身離開。
庭溪無言良久，忽然問道：“大哥你……難過嗎？”
“雖略有遺憾，但實無甚難過。”庭山河笑道。
“那憤怒呢？”
“人各有志，有何可怒。”
聞言，庭溪苦笑道：“我還以爲你會像那話本一樣，也存着三年後報仇雪恥的心思呢。”
“呵呵，這你就不懂大哥我了。那話本雖與吾經歷相似，但世間奇遇不以人意爲轉移，我怎可能將前途寄於幻夢之上？澹臺幽這樣自立要強之女，又怎會如賢妻良母般拘於大丈夫之手？恐怕真遇上不世出的天才，她反覺此人礙她立功顯才，寧自開天地也不願與之爲伍。”
“大哥所想，實爲正道。只是……僅僅一面，你就能判斷她的爲人麼？”
“她早有事蹟傳聞，綜合評判一番，其實不難。別看你大哥修爲不濟，可這認人的功夫，我可不差。”
“這個，早有所感。”
庭山河輕笑一聲，轉身走入書房。庭溪無言跟上。
屋內，庭雲天頹然癱坐椅上，扶額不語。
“父上……我來了……”庭山河行過禮，說道。
“你來了啊。”庭雲天強打精神，坐正苦笑道，“紫雲閣來訪，你未婚妻澹臺幽提前來我這私下拜訪。我本想讓你來與她見見，誰想……”
他本是位英武幹練之人。深知此事的庭溪看到庭雲天現在頹唐之狀，實有不忍再看之意。
“這些我都知道。”庭山河溫和地笑道，“父親你是如何迴應的？”
“此事強求不得。世事如此，人皆無奈，我也就允了她。還望你不要傷心。”
“哈哈，我與她就見過一面，有什麼傷心不傷心的。道不同不相爲謀，如今這般，反倒是不費功夫便遂我意，我開心還來不及了。”
“這就好，這就好。”
這邊，父子二人互相寬慰，眼看一場悲事就要過去。那邊，一句冰硬至極的話卻突兀地響起：“那外援呢？”庭溪陰着臉說，“婚約一斷。我們庭家就得另尋外援了。”
庭山河聞言苦笑一聲，側身讓開。庭雲天深深凝望了庭溪一言，嘆道：“小溪啊……吾兒不成器了。如今府上後輩，修行之途，唯你可稱才，雖爲怪才，但卻是我們唯一可寄託希望的族人。今年府上會多遣子弟往各派修行，你必在其中，定要專注修行，若得閒，幫扶一下同宗。只要我庭家出上一兩個修爲了得者，就不怕朝敵傾軋時無力反抗了。”
“此計雖治本，但未免生效太遲。當下局勢總要穩定，不早結奧援，如何使得？”
庭溪話音剛落，便見庭家二長老急匆匆走進屋內，環顧一番後，焦急地問庭雲天道：“澹臺小姐呢？”
“她走了。”
“你答應她的退婚請求了麼？”二長老更急了。
“你怎麼知道她……”
二長老打斷道：“廢話！我又不傻！我家與紫雲閣無甚交流，庭山河與澹臺幽又不曾謀面。她此番無族人相伴，僅隨紫雲閣的人不請自來更不曾通報，除了退婚，還能幹嘛！快說，你答應沒？”
庭雲天無奈地說：“答應了。此事強求不得，她既然顧及我庭家顏面，決意私下解決，那我也無意逼她徹底撕破臉皮。”
“你傻啊！先前吾輩朝敵尚會忌憚澹臺家的勢力不敢下死手！如今我們與澹臺家婚約一斷，他們就敢爲所欲爲了！她這次私自行事，定不得澹臺家支持，你本可敷衍一段時間，至少撐過我家這番大亂啊。”
“我並非不曾嘗試，只是這女孩兒實在堅決。吾兒此狀，我又能說什麼？況且……雖婚約已斷，但兩家關係尚在，不至於吧？”庭雲天疑道。
“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庭家與澹臺家一北一南，一蜀一齊，相距太遠，如今汝父已去，若再無姻親之約，終究是名義之盟，無可指望！”說完，二長老拂袖而去。
“哎……”庭雲天長嘆一聲，扶案起身，道，“這次澹臺小姐私下提出退婚，是以紫雲閣來訪爲掩護的。走吧，我們去大堂。澹臺小姐很快就會與其他紫雲閣之人正式登門拜訪。我作爲家主，小河作爲少主，小溪作爲府上翹楚，都不可不去招待。”
“若交流得當，說不定我們還能借此機會，結納紫雲閣強者，爲我庭家奧援！”庭溪眼前一亮，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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