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不久矣
鎮子上的醫館和藥鋪都沒有沈予初要找的傷藥,沈予初只好自己到後山上採藥。
後山人跡罕至,卻也爲靈藥生長提供了良好條件。
沈予初專門挑最偏僻的小徑尋藥,遠遠卻看到一個雞皮鶴髮的老頭跌坐在橫雜的藤蔓荊叢中,似乎是崴到了腳。
“老爺爺,你別動,我這就來幫您。”
沈予初放下自己裝藥的揹簍,揮舞着鐮刀,披荊斬棘開闢了一條路去到老翁身邊,又好不容易,將老翁扶到路旁休息。
幫老翁上藥時,一番交談,才知道,老翁也是到山上來採藥的。
“你一個小丫頭,獨自上山,就不害怕?”老翁問她。
沈予初心裏腹誹,現在遭難的明明是他老人家,他反倒還看輕沈予初了。
她反問:“老爺爺你年紀這麼大了,還一個人跑到荒郊野嶺來採藥,若是我不來,您可怎麼辦?”
老翁不以爲然地笑了,“老朽在這山上獨居數十載,跟這座山頭打了半輩子交道,這裏哪裏有什麼藥,都一清二楚,有何懼哉。倒是你,對這地形陌生的人,輕易不敢上來,你來這做什麼?”
沈予初說明了給楚擇炎尋創傷草藥的意圖,老翁道:“看在你幫了老朽一把的份上,我便把老朽自制的贈與你。”
他說着,從身上取出了一枚瓷瓶。
沈予初擰開瓶子一嗅,嗅到了這藥粉裏她急需的幾味藥,還有其餘幾味稀有的藥材,她卻怎麼也聞不出來。
一想到這老翁說自己隱居山林,又常年在這種草藥珍稀遍佈的山頭行走,用藥又是這般奇詭,她便知道,自己今日是遇到高人了。
“多謝前輩。”
沈予初道了謝,覺得鼻尖有些癢,擡手一抹,竟抹出一道血跡。
“又淌血了……”沈予初喃喃自語。
她沒當回事,那老翁聞言卻面色一沉,“常常流鼻血?”
“最近隔三差五,不過是小事,不礙事,也許是剛纔一直曬了會太陽,暑氣入侵了。”
“你若信得過老朽,便讓老朽給你把把脈。”老翁道。
既是隱士高人,不看白不看。
沈予初大方伸出手,讓老翁切脈。
她對自己的身體還算有信心,她雖然是半路出家,但是好歹也是對醫術有幾分精研,這些年也看過不少疑難雜症。
誰知老翁卻皺眉沉吟,面露凝重。
“是有什麼問題嗎?”沈予初問。
老翁看她一眼,眼色複雜,“你要聽實話?”
“老爺爺這話聽起來,我的身體似乎不甚樂觀。”
沈予初不解,有些想發笑。林源卿都沒看出來問題,老翁又如何能敲出來。
這位老翁,莫不是個江湖騙子。
卻聽老翁問道:“姑娘你早些時候身上受了傷?“
沈予初心裏一驚,錯愕地點點頭,心裏不由想:過去受過傷,這也能通過診脈看出來嗎?
老翁捋了捋鬍子,搖頭晃腦着續道:“受了傷後,服用的藥物兩相沖突,給身體造成了很大的損傷。”
沈予初已經不是驚訝這般簡單,可以說是震驚。
當初她爲楚擇炎擋刀受傷,嬌顏趁機在沈予初的藥中混入了藥性相逆的藥,這導致她的身子如將傾茅屋搖搖欲墜。
老翁居然也看了出來。
“你身子的根基自此後變得薄弱,往後卻沒有多加註意,這是根由。”老翁收回手,渾濁的雙眼露出些許滄桑之意,他從兜裏又取出一管竹筒,交給沈予初,“老朽無能,也不能幫你什麼。這藥,在關鍵時刻能讓你續命。服一粒便可,有一年的量,一年之後,聽天由命吧。”
老翁拄着柺杖遠去,頭也不回地朝沈予初揮手:“後會無期,丫頭,永別啦。”
老翁離去許久,沈予初整個人還沒能回過神,只覺得腦子嗡嗡,一片空白。
她纔打算要跟楚擇炎好好開始下半生,爲何天意這般弄人。
沈予初忘了要給楚擇炎尋藥之事,恍恍惚惚下了山,纔來到山麓,一隊精兵迅速將她圍了起來。
“王妃,皇上有旨,請你走一趟。”
沈予初被帶回鎮子外的一處軍隊營地。
沈予初心裏暗驚,原來皇帝早就知道他們二人逃到了此處,而大軍也已經把小鎮包圍。
帳內。
皇帝端坐上首,向着下端的沈予初問:“據朕所知,沈姑娘並不愛楚王,此次可是被楚王逼迫,才隨朝廷反賊一起叛逃?”
沈予初道:“皇上誤會,我是自願的。”
皇帝眉峯一挑,有些意外。
他換了一個問法,“你愛他,卻害得他失去一生榮華富貴,害得他險些喪命,難道你們婦人的愛,都是這般自私嗎?”
“皇上這話是何意思?要他死的人,不正是你嗎?我一介弱女子,何德何能,可以逼得一個堂堂王爺淪落成謀逆反賊,被朝堂追殺。”沈予初哂笑,“皇上既然已經抓到了我,那要殺要剮,我都聽憑決定。若是想要用我逼楚擇炎現身,我不會讓皇上得這個逞。”
聞言,皇上緩緩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他沒告訴你嗎?”他問。
沈予初擰起眉,狐疑地望着端坐在面前的九五之尊。
皇上站起身,撫了撫衣襬,緩緩踱到沈予初面前。
“一個謀逆的亂臣賊子,朕抓他便可,你若躲得遠遠的,也不會殃及你。楚擇炎是真的愛你,正是因爲愛你,又怎會帶着你一起逃亡,過着生死未卜的日子。可他,偏偏帶上了你。”
沈予初被點醒,“皇上的意思,是您……原本要抓的人是我?”
這一路逃亡,她沒來得及細想,現在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皇上的說法,便能說得通了。
楚擇炎的確被定了謀逆的罪名。
但是真正讓他被定罪的是他不願交出沈予初。
所以皇上才尋到了契機,找個由頭,一併將威脅最大的楚擇炎趕盡殺絕。
皇上道:“是也,非也。若當初他肯交出你,用你換林源卿手上的敵國兵權,他也本不必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皇上踱回了座位旁,款款落座。
“如今朕的大軍已經包圍了城鎮,楚擇炎還有傷在身。用你一人,換他一命,這筆交易,你做不做?”
沈予初猶豫了,她並非不願意,如果是因爲她,讓楚擇炎揹負謀逆之罪,她願意用自己的自由和幸福換他一命。
但是她擔心皇帝出爾反爾,也擔心楚擇炎的傷勢……
皇帝看出她的猶豫,“怎麼,不願意?你不是說,你愛他嗎?”
“願意。”沈予初想也不想,“只是臣女有個條件,讓我回去跟他道個別。”
皇上略一思索,點點頭,“允了。鎮子周圍都是重兵把守,你們若是想耍花招,屆時就不要怪朕翻臉無情了。”
沈予初又道,“臣女還有個請求。”
“說。”
“還請皇上替臣女隱瞞,臣女不願讓他知道是臣女與皇上做了交易。”落寞的情緒在她的眸子裏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堅定和決絕,“若讓他自責,我寧願讓他怨恨我。”
沈予初離開後,皇帝看着沈予初的背景怔神:“朕終於明白,楚擇炎爲何不惜違抗聖旨,也要將這個女人留在身邊。當初朕以爲楚擇炎愛的人是沈予晴,所以故意納沈家姐姐爲妃,想看看楚擇炎的反應。如今再與這沈家二小姐交涉,卻覺得比她姐姐有意思得多。若是當初朕娶的是這個沈予初,只怕也會一樣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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