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性情
“你能想到的就這些?你就沒想過他平疫時的銀子是從哪裏來的?”
“嗯?是呀!這事……”
劉永銘笑道:“他便賣了家裏所的家產,還在外面借了不少呢!借的銀子可是要還的!”
“阿?那些銀子可是朝廷用掉的,如何要他來還?”
劉永銘又笑道:“他不還誰還?難道把賬掛在商洛府弄出一個虧空出來?這些虧空誰來擺平?他可以是個清官好官,那他的後任者呢?誰能保證也是清官好官?那些虧空到頭來還不又得攤回到剛受災的百姓身上?”
劉永鐸搖了搖頭,嘆道:“是朝廷對他不公呀!”
“不用你感慨!父皇都看在眼裏呢,要不然他能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裏從正五品升到從三品?正常升遷得熬半輩子呢!”
劉永鐸咬了咬牙說道:“他外面欠了多少銀子?我看看能不能從我東宮裏劃出點銀子來給他。”
劉永銘笑道:“不多,六千四百兩,年息三百二十兩。”
“阿?利息這麼多的麼?”
“這算多?這只是兩分月息而已,比起市面上的三分已經低很多了。”
“不是,六弟,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的?”
劉永銘避過太子劉永鐸的眼神,答非所問得說道:“我銀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合着是你收他這麼高的利息!”
劉永銘嘖了一聲說道:“二哥!你這話說的!我可是好心借給他銀子用於給災民救命的,他感謝我,給我點報酬怎麼了?沒我那幾千兩的銀子,怕是得死上更多人!”
太子劉永鐸無語得搖了搖頭,說道:“從三品的年俸也不過三百二十兩吧?這麼說他這官是給你當的,每年俸祿全進你口袋了!難怪你知道得這麼清楚!”
正此時老夫人端着兩杯茶水從裏面走了出來,見得二人像是吵架一般,問道:“二位這是怎麼了?”
劉永銘哈哈笑道:“沒事沒事,我二哥跟我開玩笑呢。”
劉永銘說着,打開了荷葉包,對老夫人說道:“老夫人,能不能借我們兩套碗筷?我們喫喝等人。二哥,你也一天沒吃了,喝點喫點吧!”
“不喫!不喝!我說六弟!你……難怪父……父親天天那般說你了!這種銀子你也敢賺呀!”
劉永鐸哼了一聲,生氣得便向着外面而去。
劉永銘向着老夫人拱拱手,說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二人先走了,改日再來造訪!”
劉永銘說着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向着太子劉永鐸追去。
劉永銘趕到了大街上將那劉永鐸追上,拉着他的衣袖說道:“二哥不錯呀!裝得挺像那麼一回事的嘛!”
“裝?裝什麼裝!我是真生氣了!”
劉永銘哈哈笑道:“生得好!生得好!我還是頭一回見你生氣呢!應該要有脾氣,誰都得有脾氣!父皇能看到你對這種事情發脾氣一定很是欣慰!放心吧,這若是大哥衝我發脾氣,我非給他找點事不可!但你不同!我們是同胞兄弟嘛。”
劉永銘與太子劉永鐸同是德育皇后所生,所以有此一句。
劉永鐸停下腳步說道:“你將他那利息免了,我便不生你的氣!”
“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談生意又談感情,必傷一處!”
“六弟你!”
劉永銘哈哈笑道:“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吧!”
劉永銘說着將剛剛從侯不平大門上揭下來的字遞給了太子劉永鐸。
劉永鐸問道:“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馬上拿回去裝裱,掛起來!一會兒侯不平到東宮找你時,他看到自己的字,他便知道你有多重視他了!”
“在我東宮裏掛一塊‘不可隨處小便’的告示,還得裝裱起來?六弟!你可不能像戲耍陸禮部那般戲耍我!我們是同胞兄弟!”
劉永銘白了太子一眼說道:“誰讓你就這麼掛起來了?裝裱的時候將字給拆開再組!”
“嗯?拆開?再組?”
“你可以把‘不可隨處小便’倒個順序,不就變成‘小處可不隨便’的勤勉警句了麼?”
太子劉永鐸煥然大悟起來:“果然還是六弟你腦子活份!”
劉永銘說道:“快些吧,裝裱也是需要時間的,一會兒那侯不平來東宮找你,你若是沒裝裱好,可就顯不出你的誠意來了!”
劉永鐸問道:“他一會兒會來東宮找我?”
劉永銘白了太子一眼,又道:“你覺得侯不平是個貪官麼?”
“當然不是了!若是貪官他家裏也不可能這麼窮困!”ωω
“酒罈子外皮上封着五百兩的銀票呢!你剛剛不是看見了麼?你覺得他會收?”
劉永鐸吸了口氣說道:“一定不會!我們未報姓名,他如何會到東宮找我?”
“別問了!你太笨,跟着解釋不清!你以爲侯不平是怎麼當上右都御史的?那是因爲他是孤臣!官場上沒什麼朋友!家裏突然來了客人,你以爲那個老夫人真當沒事發生麼?剛剛你說話那麼大聲,她早聽去了!借他銀子的是我,我又叫你二哥。侯不平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你來過。”
“可那銀子是你的呀!”
“可酒罈子和那包肉是你提着進去的呀!”
劉永鐸兩眼一瞪,說道:“合着你從喝酒買肉開始就將我算計進去了?”
“兄弟之間說什麼算計不算計的!不是我不跟你說,你這人實在老實,不會說謊。若是真跟你說了原委,你定然裝的不像!”
劉永鐸馬上明白了一切。
劉永銘又道:“你回去以後馬上叫人安排宴席,強留他飲宴,只請他一人即可,不可使他人在場!你再打發宮人去他家裏送上一桌席面,外加幾匹綢緞!別說是送給侯不平的,就說是送給老夫人的!至於侯不平……”
“如何?”
劉永銘呵呵笑道:“你就擺你平時那一副真性情也就是了!”
“我平日裏什麼真性情?”
“就是父皇、曹相他們說教你時,你低着頭一句不發的真性情呀!”
“六弟莫要笑話我!”
“誰有空來笑話你!你請宴侯不平,只說你是故意引他來的!那張銀票你記得要收回來,他不是那種可以用銀子收買的人,你若是不收回銀票,他必不誠心臣服。然後你只說要向他請教科道之事,他見你禮賢下士,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也別管自己聽得懂聽不懂,反正像剛剛我說的那樣,當作父皇、曹相訓你之時一般,你站在一邊聽也就是了!”
劉永鐸聽得連連點頭。
劉永銘又道:“你向來謙遜,所以用不着裝。但且記住,一定要留他在東宮裏住一夜!最好是與他讓秉燈夜談!也用不着你說什麼,主要是聽他說。他若是擔心家裏老母親,你便說,你早已經打發宮人給老夫人送去了席面了!”
劉永鐸聽着搖起了頭來。
劉永銘問道:“二哥是覺得我這裏面說得有問題?”
劉永鐸嘆道:“我若是侯不平,亦是抵禦不住這等知遇之恩。六弟,你若是參政,必然是會引得許多朝官對你死心踏地!”
劉永銘笑道:“行了行了!少來奉承我了!你一太子也用不着奉承我!回頭記得把那五百兩銀票還我!走吧!我送你去西市,給你僱輛車回東宮!”
“好!”
…………………
黃昏未至,那侯不平便擔着一個荷葉包回到了家中。
那侯不平五十不到的年紀,但臉上卻寫滿了滄桑,想來這些年沒少受罪。
他手上提的荷葉包是從御史臺帶回來的。
地方衙門會管全天的飯,但長安城的衙屬卻只管中午一頓。
雖然只是一頓,但伙食卻是極好,特別是像他這樣的從三品的官員,喫的不可能與其它官吏一樣。
侯不平會將自己喫不完的飯食打包一份,在黃昏前帶回家孝敬母親。
侯不平剛一踏進家裏便看到了桌子上的酒罈與那包肉。
而侯不平的母親而憂心忡忡得坐在桌邊。
侯不平問道:“哪來的酒呀?”
老夫人應道:“午後來了兩個人,說是你朋友,自帶酒肉過來,說是坐等你回來。”
“我自進京上任御史以來,彈劾了不少官員,得罪了不少人,哪裏還有什麼朋友呀!”
“他們剛坐下沒多久,便吵了起來,然後便離開了。只是那酒……”
“酒怎麼了?”
老夫人將手上的銀票遞了上去。
侯不平兩眼都瞪圓了:“母親!你收人銀子啦!我……我……我若是被污名問罪,如何有顏面去見地下一世清名的父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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