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日狩夜織
“你!”屠之佑被劉永銘激得上氣不接下氣。
劉永銘的臉上卻是得意得很。
他說:“話又說回來了,你什麼時候還我銀子!”
“誰欠你銀子了!”
“你兒子可是親手從我手上將那份詣嶺先生的名刺接過去的!說好了,價由你定,你給多少我就收多少!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這麼一回事!你肯定與陸預聊過!”
屠之佑一聽到銀子與名刺的事情便有些氣短,那氣勢也就落了下來。
“我,我可沒應你!”
“你要賴賬?行呀你,都說我是潑皮,你比我好似也好不到哪裏去,還大學士呢!”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都少說兩句!喝茶!喝茶!”谷從秋連忙從中調解了起來。
谷從秋將劉永銘的話頭按了下去,又來到屠之佑的身邊。
他排解着說:“外面那裏人真不是六爺派來的,這是……這是趙典籍倒在了藏書閣裏了。”
“阿?”屠之佑愣了一下,“他沒事吧?”
“死了!”劉永銘大聲得說道:“若沒出大事,禁軍能把這裏給圍了麼?你自己交待,是不是平日與他有口角,起了殺心。或是被什麼人指使,拿了毒藥將他給藥死了?”
“藥死的?”屠之佑又吃了一驚!
谷從秋知道劉永銘剛剛那些話是氣話,自然也不在意。
他對屠之佑問道:“屠翰林,三十那天,可有誰來過找過趙典籍?”
“沒有!翰林院裏就沒有外人來過!”
屠之佑話一說完,卻開始有些猶豫起來。
“怎麼了?”谷從秋也看出了屠之佑有話沒說完。
屠之佑猶豫了一下,說道:“曹相來過一回!但……但找沒找趙典籍我就不知道了。”
“嗯?他來做什麼?”
屠之佑應道:“鹽引代酬之事已然議定了,他過來取擬樣。”
“胡說!”劉永銘道,“這等取物之事內閣自有專人移交。他一個首輔,一把年紀了,哪裏會親自跑來跑去的!他的權勢還沒大到能在宮行轎騎馬吧!”
屠之佑認真得回答道:“他的確是來過!也是爲那事來的,六爺不信可以去問。”
劉永銘與谷從秋互看了一眼。
谷從秋搖頭說道:“雖然臣也心中也誹議過太子黨及曹相,但……但曹相位極人臣,還不至於,不至於。他做不出這等事情來!一是沒必要自己動手,二是這無怨無仇的……”
“有呀!”
屠之佑大聲得說了一句,但又突然感覺自己說話太大聲了,連忙向着堂屋外看了一眼。
見得沒人在附近,他這才向劉永銘又靠了靠,放低了音量說道:“他們二人有怨!”
劉永銘見得那屠之佑神祕兮兮的樣子,嘲笑道:“大爺黨、三爺黨他們哪個與曹相無怨的?他們巴不得在宣政殿裏直接挖個坑就把曹相埋裏頭。話說回來了,曹相何等人呀,你們也把他看輕了,他要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能做這二十年的首輔?沒一點胸襟他能籠絡到這麼多的太子黨?”
屠之佑故作震驚得反問道:“你們不知道?”
“知道什麼呀!”劉永銘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屠之佑輕聲說:“曹相與那趙典籍有殺妻之仇!”
“啥!”劉永銘一下子來了精神,“說說!快說說!這事我還真不知道呢!來人呀,給屠翰林看坐!上茶!再給本王拿點炒瓜子來!要有甜瓜再給我上一份!本王要喝茶喫瓜!”
劉永銘大聲得吩咐着。
翰林院裏的小廝們哪裏敢怠慢罪這混世閻羅,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東西準備好了。
屠之佑看着那些小廝忙來忙去,一直都沒說話,直到那些小廝們離去這才緊張得坐在劉永銘的身邊。
屠之佑湊近了說道:“這事說來真是件奇事!曹相幼年失母,未冠而喪父。他一負筆書生無以爲食,卻在隴西府巧遇了一位奇女子!”
“什麼樣的奇女子?”劉永銘問。
屠之佑答道:“槍棒箭矢無一不精!是個女中豪傑呀!其父原爲獵戶,失手喪於虎口。二人相憐,結伴共存。那女子日狩夜織以婦道供曹相讀書。曹相中瞭解元之後,戴花遊街的當天,三叩爲謝,並將那些朝廷所賜之物盡數獻於那名奇女子,以爲聘禮,求娶其人!”
“哦!”劉永銘說道,“天作之合呀這是!合着之前曹相讓那女人白白養着,就沒跟人家說清過關係?”
“話不能那麼說!”屠之佑道,“反正……反正事情就是我剛剛說的那樣!”
“後來呢?”
“後來有一年,那奇女子回鄉祭奠亡父,卻路遇匪人。匪人尤多,她手刃了幾人之後,自覺無力抵抗,便投了河下!”
劉永銘只覺得怪異,他在椅子上又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好奇得問:“這事與那趙伯倫有何關係?趙伯倫動的手還是那匪人與他有親?那也不能夠呀!趙伯倫若是三代履歷不清可考取不了科舉!”
“皆不是!”屠之佑認真得說,“當時皇上已經登基,曹相因潛邸從龍之功在朝裏是一路升遷,當時已是禮部尚書了。且誰都知道,皇上早給曹相在內閣留了位置!就這麼一個大人物,他的夫人要回鄉省祭,沿途得到消息的人誰不有所表示以獻殷勤呢?”
“說重點!”劉永銘有些不耐煩起來。
屠之佑壓着聲音說道:“當時那趙典籍只是一介舉人,且皇上登基以後大肆打壓世家,隴南趙家那些年被打壓得都擡不起頭來了!趙伯倫在探知了曹相夫人的消息以後,便約上了幾名學友,從隴南去了隴西。”
劉永銘拍着椅子扶手哈哈笑道:“真有趣!真有趣!從隴南府一路辛勞去了隴西,就爲了接送一個別人的女人!哈哈哈,這跟無腦粉、追星族有得一拼了!”
屠之佑並不懂什麼是無腦粉、追星族,他也不在意劉永銘說些什麼,只顧着自己把這段事情說完。
屠之佑道:“趙典籍爲了避免被他人搶功,在隴西縣城幾十裏外的山道間備好瓜果茶水,等着曹相夫人前來。可就這麼一出,卻讓山中的匪人看見了!”
“哦?匪人其實是衝着趙伯倫去的?”谷從秋此時才插嘴問道。
屠之佑看向谷從秋,說:“是呀!那些匪人衝下山來,將趙典籍等一干舉人全部擒拿,卻只得到了幾兩銀子與幾顆瓜果時鮮。匪人當時便大怒,欲殺衆舉人。此時那趙典籍說,他們在此是在等一位貴婦,貴婦攜帶錢帛無數。若在此殺人,被其所聞所見,必不敢上前!”
“哦!”劉永銘總算了聽明白了。
屠之佑又接說道:“原本曹相夫人可以走脫的!要怪還是怪那趙典籍,他一介書生因遇事而急,大呼救命,曹相夫人慾救其於危難,故而冒險。最後趙典籍是走脫了,可那曹相夫人也……哎。”
屠之佑嘆了一聲,劉永銘呵呵笑問道:“趙伯倫是大爺黨?”
屠之佑驚奇得說:“正是大皇子提拔起來的!六爺何以知之?”
谷從秋今日好似變得十分聰明,他不爽得說道:“這不明擺着麼,除了大皇子,誰還會去得罪曹相。若不是加入到了大爺黨,他中得了進士麼。也難怪只在藏書閣裏呆着了,皇上雖說貴爲天子,卻如何也得給曹相一點面子不是。”
劉永銘搖了搖頭說:“不會!父皇雖然會買曹相面子,但在國家人才大事之上,父皇還是十分慎重的,不會落這等口實!曹相也不會有如此私心,所謂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他還是能做到的。要不然他保不住這坐了近二十年的首輔大位!”
“應該是與那件事情有關吧?”屠之佑疑了一句。
谷從秋聽得還有別的事情,將頭一伸,問道:“什麼事?”
“算了算了。這……不當說、不當說!”屠之佑此時卻又推諉了起來。
谷從秋急道:“兇殺者,多以仇錢權色四物爲要。凡兇案,第一查者即是死者人脈!你我問這話,是爲查索那!你與趙典籍同僚一場,見他枉死,當憐其心而實言之!”
屠之佑只覺得谷從秋說的極有道理,但還是猶豫了一下,說:“你們可別說是我說的!”
“你且說你的!”劉永銘都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二十年前自縊的秦王,其身邊曾有一名親信。姓趙名謙,官封秦王府長史!”
“嗯?”劉永銘連忙問道:“他與那趙謙有何關係?”
“趙謙之名是後來改的!他原名叫趙伯傳,因爲人狂傲,秦王給他改了個名字!”
劉永銘嘴裏唸了一下:“趙伯倫?趙伯傳?趙伯伊?這名字怎麼這麼繞……他們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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