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牛肉麪攤
陶大眼不好意思地說:“六爺您神通廣大,聽說連綠林您也有認識的人,長安城地面上您自然也是門清。而且我也不知道找誰好,就只能來找您了!”
劉永銘氣道:“也萬幸你來找我了,林逸才一介書生,他即使知道黑市在哪,又哪裏會知道黑市裏的那些門門繞!別被那些黑心販子拐賣去晉國挖黑煤就算是好的了!”
陶大眼馬上說道:“六爺,那……那我們快去黑市吧!”
劉永銘看着陶大眼身上穿着的鎧甲與纏着的紗布說道:“你身上穿着這身行頭跟我去?那些人見得你不得跑呀!且你還受了傷,行動多有不便,怎麼去把人追回來了?”
“我……”
“你就別跟着了!去爺我宴客廳那裏喝點酒,喫點肉。我自己去把人帶回來!話說回來了,那林逸才怎麼知道黑市在哪的?”
陶大眼哪裏知道林逸才的事情,自是無法回答。
劉永銘搖了搖頭,便往前走,那陶大眼跟了上來,說道:“六爺,我還是跟着您吧。要是您也失蹤了,那我……”
“你若是跟着,我就不去了!”劉永銘站住了腳,對陶大眼氣道:“二哥鬧的已經夠熱鬧了,你就別湊進來了!我什麼人呀!混世閻羅!我還能吃得了虧!”
陶大眼聽得劉永銘的話,只得停下了腳步。
劉永銘搖了搖頭,便去叫那步青雲套車。
…………………………
長安城的黑市在東市裏一處祕密的地方。
東市以北有勝業坊、崇仁坊,再往北就是永興坊與安興坊了。
這些地方住着的幾乎都是達官貴人。
但總是有富不過三代的家庭。
那些缺錢又好面子的落魄世家子弟於是就會將家裏的東西拿出來便賣、典當。
典當行是要賺錢的,它收購那些東西的價當然要遠遠低於自己直接賣給識貨顧主的價了。
要想賣得好價錢就得跟買家直接談,但這種與買家直接見面的行爲卻是十分掉面子的。
即不想把東西賣賤了,又不想怎麼露面,那些落魄世家子弟就想了個招。
那就是趁着夜色的時候出來賣貨的,這樣就不容易被人認出來了。
他們能找到賣主的地方,便是東市。
久而久之,東市在夜裏便有了一個祕密的集會點。
那裏的人有的蒙着面,有的遮着臉,燈不過一盞而已,甚至陰暗到都看不清貨品。
能買到真貨或是好貨更多的是憑直覺與手感。
因爲是趁黑而作,所以這裏被稱之爲黑市。
後來,綠林裏的人也會將髒物往黑市裏賣,而這些更是見不得光了。
所以黑市裏龍蛇混雜,誰知道蒙着面的是哪位公爺,或是哪個殺人不眨眼的盜匪,所以這裏的人說話都很和氣,怕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
步青雲驅車來到東市,在東市坊的入口處便停了下來。
劉永銘下了車,讓步青雲在一邊等着,自己往東市深處而去。
東市的正中間有許多座署衙。
有管理市場次序的市署,還有類似於物價局的平準署,更有像消費者協會一樣的校堪署。
所謂校堪署,即是要檢驗各商鋪的稱具與貨品品質,還要處理與之相關的投訴與糾紛。
但這些署衙的上班時間都是在白天,並不在夜裏開放。
一般衙門的下班時間是在下午四點左右,但市集裏的衙署因爲雜事多,所以下班時間也都定在了天黑前後。
當黃昏來臨,衙署再不理事,天色一黑,衙署裏的燈火就全都撲滅了。
當最後一個吏員從衙署裏走出來,拿大鎖鎖上衙署大門的時候,街對邊就會有一家小攤子支棱起白燈來。
那白燈一掛,另一邊的小攤子也將燈掛了起來。
而後一盞接着一盞,一直亮到了一處賣牛肉麪的攤位上。
而此時,劉永銘正坐在那麪攤之上,大口大口地喫着面。
雖然中午他吃了一些羊肉,但現在天色已黑,他早餓了。
古代很多時候並不禁止喫牛肉,但是卻禁私自殺牛的。
至於這個麪攤上爲什麼天天都有新鮮牛肉可賣,劉永銘是不會去過問的。
因爲這裏就是黑市。
黑市裏見不得見光的東西太多了,誰還會去計較這牛肉哪裏來的呢?
劉永銘吃完麪,從袖子裏甩出一枚銀豆扔在桌子上,一邊用袖子擦嘴一邊笑道:“還是你家的牛肉麪夠味!他處還真喫不着!”
麪攤老闆呵呵笑着走上前來,陪笑道:“六爺若是愛喫,您常來也就是了!何必次次都賞這麼多銀錢給我老漢呢。”
老闆說着將那銀豆收進了自己的手中。
劉永銘樂道:“怕你這生意做不長久,本王以後喫不着!多賞你一點,好讓你堅持幾年!”
“那我就厚着臉皮收下了。”
銀豆他早就收下去了,他敢收,那是因爲他知道劉永銘接下來是要問話了。
賞銀豆並不是真的因爲面好喫,而是可以讓人開口說真話。
至於問話的人能不能聽得懂,麪攤老闆可就管不着了。
但如何把這銀子安安心心得賺到手,那麪攤老闆自有自己的話術。
劉永銘看了看左右,輕聲問道:“你剛剛見到解掌櫃了麼?”
“前您一步,喝了碗肉湯,剛進去。”
劉永銘又問道:“他今日掌燈麼?”
麪攤老闆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陰暗的小街,細聲說道:“他今日來的匆忙,怕是不想掌燈。他與楊掌櫃是一起來,想來在楊掌櫃那裏坐着呢。”
劉永銘點了點頭,又扔下了一枚銀豆,站起身來便往小街裏走去。
“謝六爺賞!”麪攤老闆樂呵呵地將第二枚銀豆又收進了手裏。
劉永銘沿着小街一路直走。
小街左右兩邊的商鋪都上了板的,門也是關着的。
但這些商鋪外面總會出現一個像是算命攤的攤位,且每隔幾個商鋪就會有一個這樣的攤位。
攤位裏坐着的“算命先生”穿的都是麻布衣,臉上也都用布紗蒙着。
他們的姿勢離奇地統一,都是將兩隻手插進袖子裏,並且都低着頭,好似在打瞌睡,又好像在等什麼人。
攤位的桌子上沒有書,就只有一張紙、一支筆、與一方硯臺,有的也放着小冊子,但不知道做什麼用的。
硯臺裏有已研好的墨汁,墨汁研得很細,量也很足,夠一個夜晚用的。
他們的攤前掛着燈籠,但那燈籠裏用的燭火芯卻十分短小,光亮也很有限,幾乎照不到太遠。
好似只要能照到桌前那張紙上也就夠用了。
至於“算命先生”的樣子與表情,幾乎也是看不清的,畢竟都蒙着臉。
劉永銘慢慢悠悠地走着,嘴裏好似還在念叨着什麼。
突然,他腳步一停,轉身來到一個攤位前。
那攤位裏坐着的“算命先生”正與桌前的一名客人細語說着什麼。
那客人坐在桌前低頭細語,並不直視,雙手也插在兩隻袖子裏。
因爲光亮度很差,劉永銘幾乎看不清那客人長什麼樣,且客人還用一條圍巾將自己的臉遮了個嚴嚴實實。
就算是拿掉圍巾,臉上還蒙着布着。
劉永銘走到攤前時,那客人只覺身後有人,他側過頭去,用眼角一瞟,連忙站了起來。
他低着頭,輕聲說道:“六爺您來了。您坐,我到別處轉轉!”
在黑市裏原本不應該直乎真名,甚至不應該問別人的名字。
但劉永銘的名氣在長安城乃至黑市裏實在是太大了,這裏的“商家”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
“不。”劉永銘笑道,“我不找楊掌櫃談生意。我與他談生意也不在這裏談,我是來找解掌櫃你的。”
解掌櫃低着頭用怪嗓門疑問道:“六爺有何照應?”
劉永銘談笑風生地說:“本王晉封秦王之事想必你也聽說了,皇上把之前的秦王府也賞給了我,可若大個王府卻沒有幾個僕從,本王寵家的貼身侍女臉色有些不好呀。你知道我最是憐香惜玉。”
那解掌櫃想了想,問道:“六爺要多少號?”
“本王貪財好色你也知道,再加上幹雜活的,一個王府怎麼說也得要個五、六十果吧?”
女稱果,男稱什,這是黑話。
解掌櫃搖頭說道:“王府裏那樣的人多了是件麻煩事,少一些纔好,省得出什麼亂子。小人先給您二十果,若是遇上尖果,小人派人支呼您一聲?”
尖果指的是絕色女子。
劉永銘笑道:“先看看貨吧!順便跟你打聽點事。”
解掌櫃陰笑道:“您從小人手上販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道上的規矩您其實也都懂,這裏可不是打聽事的地方呀!前面的古掌櫃做着消息來路的生意,您不妨去他那裏打聽打聽?花不了您多少錢的。”
解掌櫃一口回絕,但劉永銘卻是不生氣。
劉永銘笑道:“放心,不使你爲難!”
解掌櫃也輕笑一聲:“六爺的信譽小人還是信的。您這邊請!”
解掌櫃說着便領着劉永銘又往小街深處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