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喫茶食果
只見得解掌櫃在商鋪的門板上輕敲了兩下,說道:“來生意了。”
商鋪門輕輕得晃動了一下,門開出來一條小縫。
解掌櫃將套在袖子裏的手剛了出來:“六爺請。”
劉永銘一點也不擔心,徑直得從門縫裏穿身而過。
那解掌櫃緊接着便也走了進去。
而站在門裏側邊的那名幫着開門的小廝,在二人進去以後將頭伸出外面左右顧看了兩眼,便又將門關上了。
商鋪裏面比街面上也沒亮多少,也就只點了一盞油燈照路用。
“六爺這邊請!”
解掌櫃客氣地說着話,領着劉永銘又往裏而去。
過了商鋪前臉,便進了後院之內。二人走進了後院裏亮着燈的一間房間。
那盞油燈被點得低,像是爲了省點油錢似的。
解掌櫃沒有從身上將圍着臉的圍巾摘下,而是用手攝了攝,將自己的頭包得更緊了。
因爲衣服穿得很是寬鬆,所以劉永銘也沒能看出解掌櫃的體形來。
但還是能聽得出來這位解掌櫃差不多有五十歲的年紀。
黑市裏許多人都不願意被別人認出來,解掌櫃也是一樣,甚至連聲音都有些假。
即是這樣,那劉永銘自然也是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的,省得犯了人家的忌諱。
“六爺這邊坐。”
解掌櫃說着指了指房間裏桌子邊上的凳子。
劉永銘微笑着便坐到了凳子上。
解掌櫃卻沒有與劉永銘坐在一起。
他走到了燈光照不着的牆邊,在牆角的板凳上坐了下來。
解掌櫃一坐下,便問道:“六爺喫茶麼?”
劉永銘笑道:“還是算了吧,喫你的茶,一會兒醒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會被你賣到什麼地方去呢!”
解掌櫃也怪笑了一聲:“六爺玩笑了。我敢跟誰動手也不敢跟您動手呀。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非被羅掌櫃、夏侯掌櫃給剁成肉泥不可。您在黑市裏也不是沒幹過這事,最後還給餵了野狗了呢!小人貪生,還想多活兩年!”
劉永銘看了看房間的四周,漫不經心地說道:“生意不忙着做,問你件事。市集裏最近來了什麼生人沒有?”
解掌櫃腆笑道:“天天都有生人來,也常有賣家當的公子哥不甚走進了這條黑街裏,不知六爺要問的是什麼?”
劉永銘解釋道:“今日遇上了一個人,故意在我面前鞭打一草標,好似要讓我大發善心將人買下來。他沒當場開口,想來是要在市集裏讓我自己來尋。我就想打聽一下那人是誰。”
解掌櫃不是什麼好人,凡這樣的人心眼都多,腦子也好使,他一聽即明白了。
解掌櫃說道:“市集裏並不通姓名,小人自是不知那人是誰。但前日來了一班人,賣給了我一些貨,不像是新手。但他進來的時候,沒喫牛肉麪。”
不是新手,說明那些人常做這樣的事情。
沒喫牛肉麪,說明不是這個黑市裏的人,甚至不是長安人士。
劉永銘“哦”了一聲,又問道:“那現在他還在市集裏麼?別說你不知道,你若不是怕他的貨衝了你的貨,你不至於會買他的。”
解掌櫃笑道:“不瞞六爺,的確是如此,小人買他的貸就是怕他衝價。也時時留意着那羣人的動向!就是這……集裏自有集裏的規矩,您老也是知道的。”
“加你一成。”
解掌櫃欣喜地說:“謝六爺的賞!那些人想出貨,但沒有攤位,所以記掛在我這裏了!正在裏頭喫茶呢。”
劉永銘呵呵笑了幾聲:“人即在你這裏還費這許多口舌?你這麼白賺本王的錢,不怕本王找你晦氣?”
解掌櫃坦誠地說道:“不怕!做生意自是有來有往,小人的話值多少錢,您心中也是有估量的。且六爺您一言九鼎,不會找我後賬!”
劉永銘哈哈笑了幾聲:“就衝着你這句話,就該再多給你一成!”
“那小人就代家中老小再謝過六爺了!”
解掌櫃的話也不知道是客套還是真的在爲家中老小感謝,而且他也知道,這一成必也不是白加的。
解掌櫃隨之又問:“不知六爺您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劉永銘道:“沒別的吩咐了,不過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他們雖然有衝貨之意,好似沒跟你有什麼大沖突吧?你請他們喫茶做甚?”
解掌櫃再次腆笑道:“不瞞六爺,那些人壞了規矩,把一位客人給藥了。集裏的人包括楊掌櫃也是很贊同我的做法的。若都像他們那般宰客,以後誰還來這條街做生意?別說是我了,您以後的生意也定不好做了?”
劉永銘連忙追問:“哦?那班人窮瘋了吧?客人身上帶的現銀再多,也不能直接宰客吧?莫不是客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解掌櫃呵呵笑道:“小人眼拙看不太出來,但可以肯定不是衝着那幾兩銀子來的。應該就是衝着那位客人來的!客人似有一些身份,那種身份的客人真要在我們集裏出了事,想來以後這個市集便開不下去了!要不是如此,六爺您也不會親自來了,還拐彎抹角地問。”
劉永銘呵呵笑了兩聲,搖頭說道:“解掌櫃越來越精明瞭!”
“不能白拿您兩成利!”
劉永銘哈哈笑道:“再加十個勞什吧。”
十個勞什,即是十名苦力。
解掌櫃連忙喜道:“喲!那就多謝六爺您照顧小人生意了!不過還是那句話,這樣的人多了並不好。您可以分批買,這樣你我都不引人注意。”
劉永銘笑道:“錢我一次付給你。人什麼時候送來,分幾批送來,解掌櫃您自己拿主意便是了。”
“還是六爺您痛快!”解掌櫃說着站了起來,“您這邊請,小人帶您驗驗貨。”
劉永銘笑道:“還是先看看客人吧,你猜都猜出來了,就別再打這哈哈了!”
解掌櫃笑着連忙先行領路。
二人出了那房間,但卻沒出院子,又進了一處類似柴房又像牲口棚的地方。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這裏沒有任何裝飾,地上只是鋪着滿滿的幹稻草。
那些幹稻草即能用來當牀墊,又能用來當被褥,很是實用。
之所以是“像”,因爲牲口棚是沒有四牆的,但這裏又有。
劉永銘與解掌櫃踏入房間,只見得房間裏坐了大幾十號人。
這些都是人販子解掌櫃口中的“貨”。
這些“貨”有的手上只捆着繩子,有的腳上也捆着繩子,更有五花大綁的、嘴裏塞着布條的和蒙着眼的。
劉永銘還沒來得及把這裏的人都看過一遍,那些“貨”裏面就有兩個人掙扎了起來。
因爲嘴裏被塞着東西不好說話,只得“唔、唔”地發着低音聲。
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劉永鐸與太子舍人林逸才。
劉永銘一眼便看了過去,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解掌櫃輕笑了一聲之後,揮了揮手。
站在一邊看守的護院點了點頭,走上前來,將二人身上的綁子解了。
太子劉永鐸鬆了束縛,連滾帶爬地來到了劉永銘的身邊。
他顫顫巍巍地站了劉永銘的身後,警惕着周圍的一切。
那太子舍人林逸才也正要過來,劉永銘卻用手指一指林逸才,生氣地說道:“把這貨給我扔豬圈裏去,泡他個三天三夜。”
劉永銘恨極了林逸才,若不是從林逸才,太子也不至於來到這裏。
解掌櫃笑道:“小人沒做那生肉生意,所以沒有豬圈。六爺您買回去要剜眼還是割肉,也都是隨您的意了,何必要經小人這一手呢。小人求的是財,並不想惹出人命來,還是要做生意的。”
劉永銘看了看太子,生氣地說:“都你惹出來的禍!都說了回去了就別出來了,還鬧這麼一出,陶大眼都急得拿腦門磕石板了!走吧!別愣着了!”
太子劉永鐸一聽要走,連忙拉住劉永銘,說道:“六弟,那個……”
劉永鐸用手指了指“牲口棚”裏面的人堆。
劉永銘眉頭一皺,氣道:“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什麼?”太子劉永鐸是真不知道。
劉永銘卻不好在這裏把話挑明瞭說。
他的表情十分無奈:“先走吧,出去了我再跟你說。”
“不!”太子劉永鐸站定原位,堅毅地看着劉永銘說道:“你若是不把那人帶上,我便不走了!”
“你愛走不走!”劉永銘生氣地甩開太子的手,轉身便向外而去。
太子劉永鐸的牛脾氣也發了,他沒有被剛剛發生的事情嚇倒,反正因爲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心志更加堅定了。
劉永鐸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兩雙插着在胸口,真就一副,“你不把那人帶上,我就不走”了的架勢。
那解掌櫃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走出門去的劉永銘在外面站着,於是也轉身出了房門。
他微笑着來到劉永銘身後,看着月光下正生氣的劉永銘,輕聲說道:“六爺。反正您都得買一些回去,不如就帶上吧。那位爺若是真不走,我這裏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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