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死期已至
“什麼?”
劉永銘說:“這事跟爺我真沒關係!有人去給周光芯替考了,卷子上根本沒寫文章,就用潦草的字跡寫了個冤字!當時差點沒把屠翰林、杜侍郎給急出病來!是我把這事圓過去的!要不然貢院裏還不得砍一批頭、發一批配呀!”
谷從秋深吸了口氣,說道:“還有這事?那……那周光芯是誰給殺的?”
“殺的?”劉永銘疑問道:“不是癆病死的麼?”
“怎麼可能!”谷從秋用手指敲着茶几的桌面說道:“雖然他的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中毒痕跡,但長安府衙的推官報上來的時候,言之鑿鑿地說,周光芯就是被人所殺的!提刑司那裏派人下去複覈,也說是他殺!”
劉永銘疑問道:“他們爲何如此確認?”
谷從秋言道:“其一,周光芯的屋子是收拾過的。他的衣物皆被收拾地好好地,一般人一定會覺得這是他明知死期已至,所以收拾一下,不令收屍之人覺得自己生前邋遢。凡自盡之人大多都會有這樣的舉動。”
“是呀!會試替考之事也是他臨死前安排的。一般而論,凡將死之人,如自盡等等,皆會將衣物被褥收拾整齊!”
谷從秋搖頭說道:“可硯臺沒洗過!可不是洗了又有人用過,而是一直都沒洗!他用的可是端研!上面還有云崗先生親提的一個勉字呢!周光芯是近幾年嵩山書院最傑出的學子,能得雲崗先生所贈也在情理之中。可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卻沒清理,用於留給別人!”
古代讀書人的硯臺一般情況下是不洗的,上面留着的墨就算是幹了,下一次滴上水,用墨塊一研,一樣用。畢竟墨也是很花錢的。
但同時,硯臺又是傳世所用,特別是端硯那種的名貴之物。
一方硯臺傳個三、四代人都是正常的。
一個正常人,如此有離世之念,一般都會的將這要傳世的東西清洗擦拭乾淨之後留給他人。
像周光芯這樣重病在身,明知自己死期已至,而不清洗硯臺留給別人,對於讀書人來說是十分不合理的。
只能證明,周光芯的衣物很可能是別人給收拾的,做成自己收拾的假象。
而且,收拾衣物之人很可能沒讀過書,不明白一方端硯的價值,甚至都不知道那是端硯,所以也就沒去洗了。
劉永銘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又問:“就依靠這些判斷的?”ωω
“當然還有了!有其一必有其二嘛。”
“你說來就是了,打什麼哈哈呀。”
谷從秋接着說:“周光芯不是長安人,他是來長安趕考的。他的住所是租的!沒有一個房東願意將自己的房子改成靈堂,要不然以後租給誰去?除非關係特別特別的很好。一般這樣的書生暴斃了,也是送到寺廟去的,通知家裏人來認領,逾過日時還不見親人來斂屍,這纔會讓官府過來覈實身份,查看死因,若無疑點,然後纔會安排火葬。”
“是呀!是這麼一說,周光芯那裏怎麼了?只是因爲房東給了他方便?”
谷從秋答道:“長安府推官去找了那房東,卻發現房東失蹤了!”
“失蹤了?”劉永銘眉頭一皺,點頭說道:“你這推官可以呀!觀察的這麼細緻。”
“什麼呀!是我罵出來的。”
“嗯?”劉永銘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谷從秋說道:“上一次臣與您不是在翰林院裏一同斂過趙伯倫的屍首麼?臣將當時的每一步操作一一回想紀錄,將檢驗之法與步驟做了個章程,用公文發到了地方上去。並以訓斥的口吻說,現在的推官仵作做事太過於敷衍,屍格填寫極不規範,讓他們按着我的章程來做!”
“哦!”劉永銘明白了過來。
這是地方官員被上面的大員罵了一頓,以爲上面要拿這事整頓刑道吏治,所以格外賣力,於是便發現了這些疑點。
劉永銘樂道:“走吧!”
“去哪?”
劉永銘白了谷從秋一眼,氣道:“我後院請宴廳裏可還請着客人呢!”
“我現在哪裏有心情喝酒呀!這事掛上了!皇上盯着科舉弊案呢,我正急得火燒房,你給我再好的酒,在我嘴裏跟膽汁沒什麼區別!”
劉永銘呸得一聲:“誰要請你喝酒呀!宴會都開始了,廚房根本沒備你的那一份。我是說,我們快去快回,別耽誤我宴請客人!”
“去哪?”谷從秋愣愣地問了一聲。
劉永銘沒好氣地說:“你衝着我發脾氣不就是想讓我幫你去看看周光芯到底是怎麼死的麼?“
谷從秋看了看天色,不好意思地說:“這天都黑了,臣也沒想到六爺您真能幫忙不是……”
谷從秋的臉色變得很快,剛剛還是“你”,這一會兒已經變成您了。自稱也從“我”變成了臣。
劉永銘笑道:“天黑怎麼了?你怕鬼?哈哈哈!要不這樣,你在這裏呆着,爺我去你刑部幫您看看去?秦王府夜裏可不太平,上一回可剛將徐義的鬼魂給打發走。有什麼動靜你自己捂嚴實一些,身上多帖兩道符文。不夠管我侍中要,我府裏備着這玩意呢!”
谷從秋噌地一聲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現在就走!有您閻羅轉世的混世名頭在,想來也沒有鬼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哈哈哈!”劉永銘哈哈笑了起來。
…………………………
刑部是朝廷的正規衙門,那裏是不存放屍體的。
人犯一般情況下也只是在地方衙門徒刑。
即使是像餘諷、宮千樹那樣的大案、要案,也是在刑部呆幾天就往大理寺送的。
人要是不小心死在了刑部大牢,他們就算是攤上事了。
命案的屍身一般是放在事發地的縣衙裏,由仵作驗看以後,拉去當地的寺廟超度。
命案會由縣衙初審,並整理一些線索合進卷宗。
但縣衙不具備審判職能,而是會把卷宗轉到府衙。
知府衙門裏設有左右刑獄廳,主管即是推官。
推官二審定案以後,將卷宗傳到刑部,刑部那裏會派下提刑下來複核。
複覈結束以後,刑部那裏定好罪之後,把人犯及一應卷宗都送到大理寺去。
最後由大理寺進行審覈與結判,之後拍板執行刑罰,基本上大理寺就是最高法。
府衙、縣衙與朝廷六部一樣,也都是有工、兵、戶、禮、刑、工六房的。
但長安是京畿所在,長安縣衙與長安府衙一樣都在長安城內。
爲了方便快捷地辦案,縣衙一般情況下也是直接把屍體拉給長安府衙。
周光芯的案子既然已經傳到刑部了,那麼現在屍體就一定是在長安知府衙門刑房邊上的“停屍房”裏放着。
有谷從秋的面子,即使是夜裏的長安府衙,也得開了門讓二人進去查看,更何況是誰也不敢惹的混世閻羅呢。
劉永銘與谷從秋被一員值夜的小吏帶着着,便進了那間房間裏。
“停屍房”的設施很全,擺着四張牀。
但只有一張牀上躺着“人”,且用白布蓋着。
周光芯的屍體之前劉永銘是見過的,但他卻沒有認真地檢察過。
劉永銘走到屍體前看了一眼,卻又轉頭對谷從秋笑道:“谷侍郎,你那份關於章程的公文發早了!”
“還請六爺賜教。”
劉永銘說道:“西域有一物,名爲棉花,前朝就傳進來了,只是種的人少。這棉花可是寶物!把棉花紡成絲,織成紗。用五層紗縫成布,剪成塊狀,四角繫上繩,做成口罩,以防屍臭屍毒。”
谷從秋不好意思地說:“原本是有絲罩遮口鼻的。但……您知道的,絲的。戶部那一邊又卡着銀子……”
劉永銘笑道:“我說了,用棉花!那東西一長一大片,一兩銀子能用上大半年呢。就算是衙門出不起,衙門官吏自己就給掏錢出了!還有,酒醋也得換了,聞着味就知道是次的。等爺我把那些烈酒多釀一些出來,你給送一些來,用我那種酒你就知道好處了,現在與你說太多也沒用。”
“是是是!”谷從秋應了一聲,前去掀開蓋在周光芯屍身上的白布。
劉永銘只掃了一眼,便繞着“牀”走了起來。
谷從秋跟在他身後說道:“還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死的。推官的意思是,刨開胸膛看到心肺才能做論斷,但……您知道的。萬一找不着問題所在,苦主又尋來,發現屍身被開了膛,那又是一樁子事了!”
古代的確沒有開膛驗屍,畢竟誰都指望着全屍安葬。
即使是宮裏的內侍、侍中、太監們,也都會帶着他們“寶貝”下葬的。
劉永銘搖了搖頭:“身上的衣服應該是換過的。不是生前所穿。”
“是,提刑也曾這麼說過。繫繩的手法有些不同,甚至……甚至說是女子所繫。”
劉永銘點頭笑道:“那位提刑看來也是同道中人呀!女子肚兜繩上的系法與男子衣帶系法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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