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朝廷命官
卓英根本就不缺銀子花銷。
這七、八枚大子去一些食堂裏喫個便飯還成,但這卓英還真的就看不上。
卓英連忙擺手說道:“別別別,侯右都,您可是御史,可使不得這個!”
“幫幫忙呀。你就進去通報一聲,只要本官能見到皇上,那洛陽的數十萬百姓可就有救了!這個欽差我當了!”
站在一邊的兵部侍郎宋憲捂着臉偷笑着。
偷笑是因爲那點錢別說是行賄了,就算是想要辦事請人喫一頓席面,那都是不夠的。
卓英不肯收錢,侯不平心中更加着急起來。
他的耳中卻又聽得宋憲暗暗偷樂的嗤笑聲,這讓侯不平心中十分不痛快。
他猛得一轉頭怒氣衝衝地對宋憲說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別以爲這事跟你兵部侍郎沒關係!洛陽大幾十萬百姓受災,多少黎民此時正飢腸轆轆、嗷嗷待哺,他們心中只求天朝上官來援,賑發糧食……”
宋憲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侯右都您誤會了。我沒笑,我捂臉是因爲我牙痛。剛剛那聲音也不是我的笑聲,是我最近肚子不舒服,從肚子裏發出的咕咕聲!”
“你少說那些風涼話!別真把我侯不平當成懦弱無能之輩。我平日裏是不愛發脾氣,但我不是沒有脾氣!你也不去商洛府打聽打聽,當年我若沒有雷霆手段,能讓那些囤積糧食的糧商以平價售糧?”
“不不不,我沒那意思,真的沒有!”宋憲連連道歉。
那侯不平就只抓住了這一點,嘴裏叨叨個沒完。
侯不平的那些事情宋憲是知道的,宋憲可是管着樞密司的。
三年前商洛府大疫,侯不平的前一任知府強收歲賦,攤派捐稅,弄得民怨沸騰,被御史臺的御史彈劾。
劉塬爲了弄清楚這是不是黨爭而引起的無理攻諂,於是便讓宋憲去查了一下。
宋憲回報此事爲真以後,這才把侯不平派去做商洛府知府了。
宋憲不僅很瞭解這件事情,還了解了侯不平的性格。
侯不平不是那種會罵街的俗人,他不僅不會罵街,而且還溫文爾雅,教導起太子來更是有一套。
侯不平與那些禮部天天說些形而上的“禮”的腐儒可完全不同。
他在講解禮與理的同時,還會以實際現實案件做爲參考,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之下,講解得比別人更加生動與具體。
所以侯不平其實是個很講理的人。
他這個不正常的表現其實宋憲已經看破了。
侯不平他就是想用吵鬧來引起殿裏皇帝的注意。
其實皇帝劉塬若在紫宸殿後廳裏休養,他也是完全聽不到殿外的動靜的。
侯不平雖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想試試。
侯不平正向宋憲罵着街,那紫宸殿殿門後面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這聲音被宋憲與侯不平聽到之後,侯不平馬上停下了說話聲。
卓英自然也是聽到了,他在心中大叫不好:“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卓英硬着頭皮又進了紫宸殿中,那侯不平連忙甩開宋憲來到殿門口。
他想趁着卓英進去的那個空檔向殿裏張望一下。
頭才抻出去,卻只看到殿門後的一道屏風。
卓英關好殿門走進殿中,那劉永銘就在屏風後面站着。
卓英硬着頭皮來到劉永銘的身邊。
劉永銘對卓英問道:“外面什麼人在吵呀?”
“是……是……御史臺侯右都。”
“爺我沒宣招他來吧?”
“沒有,他是自己跑來的,之前與六爺您說過這事了。”
劉永銘哼了一聲說道:“這侯不平,什麼事情都有他!他來給我添什麼亂呀!”
“他說……他說……”
“別說了!”劉永銘喝了一聲。
他一轉眼的同時便看到了一邊架子上放着的一把寶劍。
那把寶劍是那日從七皇子劉永銳那裏收繳上來的。
原本劉永銘只是想給七皇子一點教訓,省得以後他再把兵器帶進宮裏,再引起什麼大麻煩就不好了。
萬一宮裏此時死了一個什麼人,傷口正好又是劍創,那七皇子可就說不清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帶劍入宮,萬事沒有。
這把劍劉永銘原本是想以後還給七皇子的,但此時他卻想起了別的什麼事情來。
劉永銘走到架子邊上,拿起寶劍又走回到卓英的身邊。
劉永銘將那把劍向卓英一遞,說道:“我讓曹相擬一道令其自裁的聖旨,你拿着這把劍出去,讓他……”
“六爺!”卓英說着,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卓英的心裏十分恐懼,他顫抖着雙手說道:“六爺!奴才……奴才……奴才不能呀!侯右都是朝廷命官、皇上親授、太子近臣,絕不能死在奴才的手上呀!”
“我又沒讓你去殺他,是讓你去讓他自裁,你怕個什麼勁呀!”
卓英是真被嚇到了,他身子顫抖着不敢再說些什麼。
此時,曹嶽拿着一份聖旨走了過來,說道:“六爺,您平日對待宮人都十分寬厚,今日如何這般恐嚇於人?”
劉永銘哈哈笑道:“在這紫宸殿裏悶太久了,若不尋點開心,本王非得在悶瘋這裏不可。”
卓英一愣,那恐懼的心漸漸地鎮靜了下來。
但很快恐懼變成了悲哀。
卓英差點都哭出來了:“六、六爺,您、您嚇死奴才了。可開不得這樣的玩笑。”
劉永銘笑道:“有所爲有所不爲,你很好呀,難怪父皇這麼信任你,把守殿之事都交給了你!”
曹嶽笑道:“卓侍中,起來吧,沒事沒事!”
曹嶽是一國首輔自然不會去扶卓英。
那卓英自己顫着雙腳便站了起來。
曹嶽把手中的聖旨向着一遞,說道:“去吧,把這份聖旨傳給侯右都。”
卓英擔心地問道:“不會是讓侯右都自裁的聖旨吧?那、那……”
曹嶽笑道:“六爺會與你玩笑,本閣卻不會。不是的,你放心。”
卓英倖幸地接過聖旨,他偷偷地看了劉永銘一眼之後,已明白了劉永銘是在生自己的氣。
主要還是因爲皇帝出行,卓英卻沒把消息透露給劉永銘,導致了劉永銘心裏有氣。
卓英此時剛要走,卻沒想到劉永銘一聲又把他叫住了。
“等等!彆着急,把這把劍也帶去!”
卓英苦着臉說道:“六爺,您就別玩笑了!這劍……”
曹嶽也有些糊塗,對劉永銘問道:“六爺,您這是……”
劉永銘嘆了一聲說道:“地方小吏,皆鄉紳之舉,親屬裙帶,關係複雜,多有相避。地方司法吏治,法之不正,政之不通,皆在於此。官吏鄉紳威福於縣,馭權於裏,其中之不堪,非是坐於朝中的曹相您所能料慮的。無雷霆手段則不足以震懾。侯右都雖有聖旨,卻無所節。只有授之黃鉞,方能便宜行事呀!”
曹嶽點了點頭,卻說道:“但這劍好像是七爺的吧?”
劉永銘笑道:“誰的都無所謂,反正是從紫宸殿出去的!配合上這道聖旨,這纔有所威儀!”
“依六爺所言!”
曹嶽說完又對卓英說道:“卓侍中,你出去以後不必宣旨,直接把聖旨與寶劍交給侯右都即可。你告訴他,讓他帶幾名大理寺信得過的心腹快些起程去洛陽!記住了,是馬上起程,不必等錢糧到位,先行微服到洛陽府去看看情況。看明瞭情況也不必請示後再賑災,讓他自己全權做好安排,然後再上奏朝廷,說明具體之事,千萬別耽誤賑災!”
劉永銘說道:“大理寺哪裏會有他的心腹。這樣,曹相你再擬一道口諭,從禁軍侍衛副統領於滄楚那裏選幾個殺過人的禁軍侍衛讓侯不平帶走隨身護衛。”
“這樣最好。”曹嶽說完猶豫了一下又說:“六爺,臣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
“什麼?”
“銀子呀!”
劉永銘白了曹嶽一眼,說:“我知道。不是已經給內務府那邊去了聖旨、口諭了麼。我也出了大幾萬兩銀子呢!現在還不着急。第一波災先賑下去,後續的還得看看洛陽府那邊發來的具體受災情況,然後再審計出數額來,或是夏收的錢或是從內務府那裏再撥款,但那也都是得先讓侯不平去了洛陽,讓洛陽府把情況報上來再說!”
曹嶽微笑道:“臣說的不是賑災的銀子,是侯右都去洛陽的盤纏!”
官吏出差一般情況下是住驛館、驛站。
驛館的住宿對官員是免費的,但伙食卻不是。
當官吏從驛館離開,驛館的驛長會給官吏開具收款憑據用於回去報銷。
有時因爲路途原因或是意外原因可能會錯過驛站,或是在天黑天到達不了驛站,那麼就得住在野肆或是農戶家中。
喫住在農戶家裏,自然是要給人家錢的。
要是野肆、客棧那更是要給錢了。
這些卻是沒辦法報銷的。
所謂“報銷”就是自己先出錢,回來以後再結給你。
但侯不平身上是真的沒錢,他還欠着劉永銘一屁股的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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