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三十里地
“可夏彷是您抓住的呀!且您也不是因爲他事發而抓他,而是您抓了他,他才事發的!”
“朋友之情誼與社稷之安危不可一同而論。雖是朋友,但犯了重罪,該抓就得抓。即是朋友,其後人無以安身,且並無他罪,該保就得保。唉,誰讓他犯了事呢!得,不說那些了,我們飲宴吧!再不喫菜可就真涼了,不好吃了!舉杯!舉杯!”
“好!”
“我們今夜只談風月,不談國事!”
“好!”
“好!”
……………………
鹹德十九年,三月二十九日
延安府中部野外。
這裏的中部指的並不是中間部份,而是中部縣,即是現在的黃陵縣。
一輛馬車悠悠達達地行駛在官道上。
說是官道,也的確是官道,會比別的小路好走許多,但也只是好走許多而已。
這裏的路真的與長安城裏平坦的路面沒法比。
劉永銘坐在馬車裏,被顛來顛去,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崔珚琇則是坐在劉永銘的身邊,被劉永銘輕輕地摟抱着。
即使車廂裏的人如何難過,坐在駕駛外架車的水玲瓏一點也沒有理會。
她穿着一身男裝的短靠還帶着遮陽的斗笠就這麼駕車行駛着。
車廂裏的劉永銘看着懷中“奄奄一息”的崔珚琇,衝着馬車駕駛室叫道:“瓏兒,你駛慢點行不行,琇兒都快吐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爺我這一趟出來把她怎麼了呢!”
車廂之外的水玲瓏不高興地應道:“那你怪誰?儀仗隊裏的車馬多穩當,非得甩下儀仗不要,拉上我們二人獨行!”
劉永銘一聽,不怒反笑道:“瓏兒,你來王府也沒幾天吧?一個月不到好像?你現在如何就與琬兒一樣,出入都想着侍女隨行了?你以前也不這樣呀,都是江湖兒女,怎麼可能這點苦也受不了?別是在王府裏呆的那麼一陣,就變得和大小姐一般了吧?”
水玲瓏生氣地說:“你再說?再說我可甩鞭子了?”
“別別別!我錯了,你還是駛慢一點吧!不是,瓏兒,你是不是喫醋了?我抱着琇兒是因爲車太顛簸,她暈車!不是我真想要把她如何,對我來說她還太小了一些。”
“她可不小了,能揉能搓,坐在車裏都左右晃呢,要不然你也不至於盯着那兩塊肉看!”
“不是!我說的是年齡小,你都想什麼呢!”
在劉永銘懷中的崔珚琇此時才弱弱地說道:“爺,我、我沒事,就是……就是有些……”
“好了好了,不說話了,好好地休息一下。”
水玲瓏聽得劉永銘對崔珚琇的細語柔聲,又惱怒地說:“你帶她出來,到底是讓她照顧你還是你照顧她呀?到底你是爺還是她是小姐?”
“我也沒想到她會暈得這般嚴重呀!唉,也不知她被人從齊國拐到漢國之時到底吃了多少苦!”
劉永銘不這麼說還好,越是這麼說,水玲瓏心裏越是不高興。
只聽得水玲瓏叫了一聲“駕”,那鞭子抽打在馬匹比股之上。
馬兒嘶叫一聲,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飛奔而去。
馬跑得越快,車越是顛簸。
劉永銘連忙說:“瓏兒,我們就不生這個氣了好不好?你開忙點,路上許多意外都是超速造成的。我是說,速度太快,車會轉不過彎來,是會翻的。”
“馬比你知道路該怎麼跑!這幾前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若是不快點趕路,我們天黑都到不了地方!”
劉永銘想了想,說道:“去中部縣先住一夜吧,現在儀仗應該還在同官那裏,沒這麼快趕上我們。”
水玲瓏說:“你不是要去安化麼?你在那裏辦事還不得再拖個一兩天?還不知道能不能辦好你的事情呢。等從安化再回來,那儀仗早就往前去了。別到時候儀仗到了榆林,而我們卻還沒到,那可就有樂子看了!”
劉永銘正要說話,聽得水玲瓏接着說:“我可告訴你,現在的路還算是好走的。等過了中部,到了張驛,那就得折往西行往安化方向去。那條路可不好走!說是官驛路,路上坑坑窪窪的,這比還顛,甚至還有強匪呢!”
劉永銘掀開馬車前簾,正要囑託些什麼之時,眼簾前的遠處便出現了一面城牆。
城牆不高也不厚,反正不是地主大院,想來是到了某個縣城了。
劉永銘問道:“前面是個縣城?”
“中部縣!時間善早,我們若是不進城,再趕個三十里地,天黑前還可以到達前方的龍坊鎮。”
“龍坊?好似聽說過那裏,那裏住着的都是馬戶,是以前養馬的地方。”
“對,我們該去那裏休息一夜。明早順便把車再修一修,那裏人對馬極爲熟悉,修馬車也十分善長。”
劉永銘看了看懷中不太舒服的崔珚琇,說道:“算了,還是去中部吧。先進城再說。”
“這可是你說的!趕不及行程你可不能賴我!”
水玲瓏抱怨了一句。
劉永銘笑了笑,說道:“都怪我,全都我吧。瓏兒辛苦了,一會兒休息下來了,我好好地犒勞犒勞你。”
水玲瓏臉色一紅,啐了一口,說道:“誰要你犒勞什麼,多給我一倍銀俸我就謝謝你了。”
“王府裏的侍女也就只有你的薪俸最高了,玥兒的都沒你多呢,這還不知足呢?”
“那不一樣,我賺的是辛苦錢,不多要一些,虧得慌。我乾的是賣命的活,自然是得拿賣命的錢!”
劉永銘笑問道:“你知道不知道師仲道都沒你拿的多?”
“這我不管!”
水玲瓏說着,那馬車便越駛越慢,最後漸漸地停了下來。
馬車停在了城門口,而城門口站着數名兵丁正在盤查着來往的車輛。
凡是外來車馬,或是見得像是外地人的,他們多少都會查一查對方的“身份證”。
誰叫這幾年延安、榆林兩府的強匪多呢。
劉永銘此時還掀着簾,看了一眼排在自己馬車前面的一隊商隊,這才輕輕地放下了簾布,安心得等着盤查。
這要是在長安城,劉永銘早用這自己的特權進去了。
但劉永銘甩下儀仗不要,明顯就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並不造次。
正此時,劉永銘聽到了外面守城盤查兵丁的叫嚷聲:“你們別給自己找不自在,我們也不想這般嚴苛。秦王殿下的儀仗這幾天便要從這裏經過,我們要是有一點疏忽,丟職都算是小的。若是出了事,我們也得把你們一個個都算上!”
那兵丁說完話,一箇中性而又熟悉的聲音傳進了劉永銘的耳中。
“這劉六子,越發得不做人了,不好好在長安城呆着,在這裏裹什麼亂!”
劉永銘聽到有人在罵自己原本也沒當一回事。
可是這聲音卻是熟悉得很,但一想,又覺得這裏不可能會有自己的熟人。
他將布簾又掀開了一點,向外看了看。
可前面擋着一輛馬車,他是什麼也看不見。
他能看見的只是一名兵丁正在向着視野盲區的人說話:“你對六爺不敬,我們也不生氣,反正他也聽不着、我們也不多事。但你若是不老實受查,那就別怪我們對你無禮了!”
“你們查歸查,翻歸翻,別拿我們東西行麼?而且你們拿的也不對,那塊銅牌不值什麼錢,你們想要偷拿就拿這塊玉!這可是上等的好玉,值個十兩銀子呢!”
兵丁氣道:“看來你們是不想進城了?那行,我們就好好地搜一搜查一查,可別讓我們查到些什麼!”
前面的水玲瓏一聽那兵丁要慢慢查,心裏便拱起了火來。
這一路顛簸下來,明天還得走山路,再往前可就遇不到這麼大的縣城餵馬了,耽擱了一時就少一時的休息時間。
劉永銘兩眼一轉,從懷中拿出了一塊腰牌出來。
他對水玲瓏說道:“瓏兒,把帽子壓低一下,拿着這個。”
水玲瓏反身看了一眼劉永銘手上拿的腰牌,竟是一面帶刀侍衛的腰牌。
她從劉永銘手上接了過來,說道:“他們不認我可也沒辦法哈!”
水玲瓏說完對前面的兵丁喚道:“雜兵!過來!”
“呵!還有不開眼的!”
那兵丁正要發作,水玲瓏拿着腰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說道:“認得這個嗎?”
“敢問爺爺您是……秦王府打前哨的吧?爺爺休怒!爺爺休怒!您走您的!”
兵丁一說完,一個人從前面馬車的視野盲區裏便抻頭向後看了一眼。
那人伸頭之時,劉永銘卻是立刻將簾子給放了下來。
“怎麼是她?”劉永銘默唸了一句。
崔珚琇眨了眨雙眼問道:“爺,您說的是誰?”
“杜祖琯,上次來過王府喫席。她見過瓏兒,也不知瓏兒有沒有被她認出來!”
劉永銘正想交待水玲瓏不要讓人認出來之時,水玲瓏已經駕着馬車前向而去了。
中部縣不算小,但也不算是大,一共就那麼幾個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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