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知心愛人
有人買單,大家也就不客氣了: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只見上學時的兩位好友哪兒也不去玩,坐在角落裏聊天。我對唱歌、打牌也沒興趣,坐到旁邊聽他們聊。
兩個同學一個叫劉文奇,一個叫陳廣建。劉文奇先說:
解放前,我家是全村最大的地主,家有百十畝田。雖然是地主,爺爺並不壞,土地租給人家種,收點租糧而已。如果荒年欠收,爺爺也斟情減免。
我家是地主,陳廣建家是富農。我爺爺與陳爺爺關係極好,兩人常在一起打牌。這天,另一位牌友沒來,我爺爺與陳爺爺便打起賭來。
原來,解放前,離我家三裏多的地方有個亂葬崗,窮人家死了人沒錢買棺材,只好將死人裝到麻袋裏,然後扔到亂葬崗上讓野狗喫。這天有位老人死後剛剛送到亂葬崗,我爺爺便跟陳爺爺打賭:如果陳爺爺夜裏能將死人扛到我家去,我爺爺便給他兩塊大洋;如果不能,陳爺爺給我爺爺兩塊大洋!
陳爺爺號稱陳大膽,自然滿口答應;我爺爺外號劉膽大,其實比陳爺爺更加膽大!
這天晚上,我爺爺提前來到亂葬崗上,將那位老人的屍體從麻袋裏倒出來放到別處;然後自己鑽進去,從裏邊將袋口紮上了。
我爺爺躺下不久,陳爺爺來到亂葬崗,扛起麻袋就走!
一會兒,我爺爺在麻袋裏動了一下;陳爺爺嚇了一跳,將麻袋扔到地上!我爺爺強忍疼痛沒有做聲,一動不動裝死!
陳爺爺猶豫片刻,扛起麻袋繼續趕路。
我爺爺見他不怕,又動了一下。爺爺的意思讓他害怕,放下麻袋空手回去,贏他兩塊銀元!可是陳爺爺也想贏,他不管麻袋動不動,大步流星地向我家趕去!
從亂葬崗到我家必須經過一條小河,小河上有座石拱橋,橋上沒有欄杆。當陳爺爺走到石拱橋中央吋,我爺爺在麻袋裏劇烈抖動起來!陳爺爺饒是膽大,這下也慌了手腳,他將麻袋扔進河裏,空着手來到我家。
父親聽他講完事情經過,不由大驚失色!他說麻袋裏是我爺爺!一邊說一邊和陳爺爺趕往小河。當二人將麻袋打撈上來的時候,我爺爺已經沒有呼吸了!爺爺本是好水性,可是將自己裝進麻袋紮上袋口,渾身功夫施展不開,最後竟然淹死了!
我爺爺去世後,陳爺爺十分自責。可他不是故意的,我父親並沒有記恨於他,與他兒子陳伯伯反而特別要好!
父親與陳伯伯牢記打賭的教訓,兩人從不打牌賭博;不過他們喜歡喝酒,閒來無事常常一起喝兩杯!
有天下雨,父親與陳伯伯一邊喝酒一邊吹牛。兩人從解放前吹到解放後,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五升二鍋頭喝了一大半!
陳伯伯酒量好,回去睡了一覺,第二天又來找父親喝酒。可是父親卻長眠不醒了!
那時還未實行火葬,父親去世後,媽媽強忍悲痛,三天後將他裝進棺材裏埋了!
當天夜裏,媽媽做了個夢,夢見父親在棺材裏活了過來!驚醒後再睡,還是做同樣的夢!
第二天一早,媽媽請人掘開墳墓打開棺蓋,只見父親圓睜怪眼緊咬鋼牙,頭上身上全是鮮血,身上穿的衣服蓋的被子都被撕得粉碎!這下真正不會醒了!媽媽連氣帶嚇,一下子昏了過去!
從此我與媽媽相依爲命!雖然爺爺、父親都是因爲與陳爺爺、陳伯父打賭、喝酒去世,但是他們不是故意的,我與陳廣建關係仍然很好。做人要講道理,不能出了事就怪別人!
媽媽只會種田,根本不會掙錢。幸好學校離家不遠,我和陳廣建每天回家喫飯住宿,後來他買了一輛自行車,我仍然走路上學。
高中畢業那年,陳廣建考取了江蘇【無錫】稅務學校;而我竟考取了揚州大學!
剛剛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和媽媽都很高興。可是高興沒幾天卻又發起愁來:媽媽一分錢沒有,我哪裏有錢去上大學呢?
媽媽也一愁莫展!她借遍了親朋好友,最後只借到兩百塊錢!這點錢連學費都不夠,別說喫飯、住宿了!
離開學還有十幾天時,媽媽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大隊書記願意出錢供我上學!前提是我大學畢業後必須娶他女兒爲妻!
說實話,大隊書記跟我家關係並不好!我家以前是地主。剛解放的時候,書記帶人到我家抄家,把我爺爺埋在雞窩裏的銀元、玉器全部抄走了!七十年代末,我媽媽向他討要,他說全部上交公社了,他家裏一個也沒有!他女兒還罵我媽是地主婆,是壞女人!
她女兒初中畢業,書記通過關係將她安排到鄉廣播站做播音員,其實也就是放放廣播,播播通知。有次麥克風沒關,她和鄉長調情的話都傳到廣播裏了!除了她和鄉長不知道之外,全鄉的人幾乎都知道!
這樣的女孩我自然不會喜歡!媽媽叫我假裝答應,畢業以後再甩了她!因爲書記將我家的古董抄去,以牙還牙也不爲過分!
我說一碼歸一碼。他抄我家古董不對,但我不能騙他女兒!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怎麼能爲了學費假裝喜歡呢?沒錢上大學,我去無錫打工!
九月份學校開學,陳廣建到江蘇稅務學校報道,我也跟他一起來了。我只有兩百塊錢,我想住在他們學校,然後出去找工作,找到工作後再搬出去。
陳廣建本來睡在上鋪,他與下面一位同學換鋪,我便與他同睡。我喫飯也到他們食堂,比外面便宜。
那時工作不象現在好找。有次我到錫惠公園玩,進園票價四毛。我正考慮是否進去,一位學生模樣的人叫我給他一毛,他帶我們進去。我半信半疑,真的給他一毛。他聯繫了五、六個人之後,帶我們從輕工業學院進入公園,竟然真的不必買票,一會兒他就賺了六毛!我受到啓發,以後天天帶人從輕工業學院進入公園,一天能掙十幾塊錢!
還有一次,我到五愛廣場玩,內急找不到廁所。後來看見一個人前胸後背都寫着“廁所”兩字。我問他廁所在哪?他叫我給他一毛,他帶我去。等湊齊七、八個人後,那傢伙穿大街過小巷,把我們帶到一個公共廁所,自然他又掙了八毛。難怪大家都說江南好,帶人上廁所也能混飯喫!我以後白天帶人進公園,晚上領人上廁所,一天能掙二十多塊!
我把自己的發現告訴陳廣建。他聽說進公園不要買門票,高興得一蹦三尺!這天星期日,他約了七、八個同學,叫我帶他們到公園玩,我自然滿口答應!
同學中只有一位女同學,長得十分漂亮,衣着也很時髦。她本來堅持買票,三塊多錢她付。陳廣建說錢是小事,逛逛輕工業學院也不錯。女同學於是不再堅持,和我們一起進了學院、公園。
在公園玩了半天,他們興高釆烈,我卻不太高興。因爲他們都是大學生,天之驕子,兩年後走上工作崗位,衣食無憂!我帶人進公園,上廁所,簡直就是打黑工!讓熟人看見我胸前掛的是“廁所”兩字,不知道會不會笑掉大牙!
中午在外面小飯店喫飯,那美女同學搶着買單。下午又到惠山玩。不知不覺,大家都走散了,最後只剩下我和美女同學兩個人。她問我在哪個班,我說與陳廣建同班。她說她也跟陳廣建同班,怎麼在教室沒有看見我呢?我羞得無地自容,只好跟她講了實話。
聽說我是揚州大學新生,因爲無錢上學到無錫打工,美女十分震驚!她說她叫馮玉蘭,家住上海奉賢,父母都是稅務幹部,家裏條件不錯!她勸我立即趕去學校報到!學費生活費她借給我!權當交個朋友!
我和她非親非故,怎麼能接受她的資助呢?回校後她找到陳廣建,讓陳廣建充當中間人。她借錢給陳廣建,陳廣建再借給我!既如此說,我立即趕到揚州大學報到。當我報到的時候,離截止日期只剩下最後一天!
從此,我們書信往來不斷,我心裏除了感激還是感激!我不可能完全依賴玉蘭資助,每天晚上或星期日,我堅持爲附近中學生補課。寒假、暑假,我到大飯店洗碗!到大二時,我就不再接受她的資助了!
從我離開無錫以後,玉蘭和陳廣建不斷給我寫信,鼓勵我戰勝困難認真學習,將來考碩士、博士他們也全力支持!開始的時候,玉蘭的信都是和陳廣建的信放在一起,我也是同時回信。後來,玉蘭單獨給我寫信,稱呼由劉文奇同學改爲文奇,後來乾脆只寫一個奇。我原來稱她馮玉蘭同學,後來改稱玉蘭,最後也就稱她爲蘭。不過她是城裏富小姐,我是農村窮書生,我不敢追求她。
1988年7月,陳廣建和馮玉蘭從江蘇稅務學校畢業。陳廣建分到如皋市桃園鄉稅所。馮玉蘭直接進了上海市奉賢國稅局。而我仍在揚州大學上學。我學的是四年本科。
我不信佛,但我信緣。生命中有很多很多的人與自己擦肩而過,多少次擦肩,多少次回眸,多少次微笑,卻在宿命裏註定也僅僅是彼此之間的路人甲乙。而我們的相識不是偶然,不是刻意的安排,也不是前生500次的深情回眸而換來的今生相識。我相信這是愛情裏的緣分。
88年9月,玉蘭給我寫信,說她國慶節到揚州玩。她是我的恩人,我自然熱烈歡迎!國慶節學校放假三天,我放棄爲學生補課,陪她到處遊玩。她說她已參加工作,再也不必向父母要錢,所以在揚州的所有花費,都是她一個人買單。
也就在那三天,玉蘭傾訴了她對我的愛慕之情。她說她父母本來想讓她嫁給局長兒子,可是那小子成天喫喝玩樂,與別人炫富誇權,她對他一點沒有好感,她喜歡我的純樸善良!在揚州的最後那天晚上,她把最珍貴的第一次獻給了我!
離開揚州那天,玉蘭說她喜歡看滿天飛雪,喜歡看飛舞的蒲公英,也喜歡看一望無際的大海,我說我也喜歡蒲公英,喜歡看大海,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起去看大海,期待着有一天牽着她的手陪她走在海邊,聽大海爲我們唱那些不會老去的愛情。我不想輕易地許下承諾,我怕我做不到會令她失望。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給不了她什麼,但並不代表我以後也一無所有。如果幸福可以贈予,我願意把我的幸福給她。
記得那天送她去車站,我咬着牙,一步三回頭,渴望車站沒有到上海的車票,我能和她在一起多呆一天,但是又怕她不上班被領導批評,最終還是爲她買了揚州到上海的車票,她把我給她買的玫瑰也抱上了汽車。在汽車出站口,望着坐在汽車窗口的她,感覺她真的很美。她突然跳下汽車,當着那麼多人又抱住我。我看見她哭了,其實我也是,淚水不爭氣地從眼眶裏流淌,滴在了揚州汽車站的水泥地面。
那些記憶,一直靜止在腦海裏,那個城市,只有我和她的呼吸。現在想起來是多麼的快樂,沒有絲毫的煩惱和憂傷。
都說距離產生美,而這麼大的距離除了產生無盡的思念,還有被時間和空間隔開的擁抱,美真的不存在,這邊的等待是那麼的苦。所以,我要努力,努力叫我們以後能夠在一起,可以盡心的擁抱不再分離。
當我轉身離開汽車站回校以後,我更加認真學習。別人下棋打牌談戀愛,而我卻是看書洗碗做家教,4年後以優異成績從揚州大學畢業。
那時候大學畢業還是包分配,我分到桃園鄉工業辦公室,工作很輕鬆,工資也高,離家又近。媽媽見我有出息,成天高興得合不攏嘴!
可是玉蘭在上海呀,她父親已經當上局長了,她也當上了科長。我們關係一直很好,讓她放棄工作來如皋是不現實的!我果斷辭去正式工作,來到上海奉賢打工!四年前,因爲不愛大隊書記的女兒,我放棄上大學到無錫打工;四年後,因爲深愛玉蘭,我又放棄固定的工作到上海打工!也許這就是愛情至上吧!
90年底,我與玉蘭結婚,不久有了兒子。後來玉蘭介紹我到奉賢飯店打工。我從洗碗工幹起,後來做大堂經理,財務經理,2010年我與另兩位經理承包飯店,年收入都在百萬以上!我現在身邊美女如雲,可我對她們不屑一顧,我只愛我的老婆玉蘭!當初若不是遇上她,說不定我還在無錫導遊、導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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