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白野的課堂(4000字)
有些人坐着,但身高二米八。
白野現在坐在椅子上,但他的形象卻支棱起來了,很怪。
55個學生心裏有點不舒服,又有點高興,腦子亂糟糟的,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老話說,對一個人最大的鄙視就是忽視他。
這個教室裏的每個人,都是被‘忽視’的。
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真正平等的坐下來跟他們好好說一些話了。
沒有居高臨下,沒有指手畫腳,他用了一個所有人都樂意聽的開場,講述了一件在他看來人生必須要獲得的技能。
學習。
而白野這些話既然連學生都能有所明悟,更別說直播間那些比他們年長的觀衆了。
好多道理就是這樣,你聽過,你覺得你懂了。
其實你沒有懂。
只有真正經歷了一些事情,你纔會知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白野講的東西,他們更加有體會。
但總有一些噴子還在嘴硬。
“有啥意義?這些不讀書的,就應該好好管,真以爲講個什麼罵人理論就能讓他們改觀?”
“就是,教育哪有那麼簡單,坐等‘白老師’被警告!”
“教罵人,聽着就應該被封殺!”
“等着吧,他早晚有一天會被那些家長舉報的!”
彈幕上發了些什麼,白野不用看也能猜到,但他豈是那種沒有準備就接下這賭約的性格?
白某人是玩戰術的。
看了看時間,白野說道:“不早了,你們平常什麼時候回寢室睡覺?”
“12點!”
教室裏響起整齊劃一的回答。
嚯。
哪個好高中是十二點才放學的?
晚自習也不能晚成這樣吧,真就不睡覺了?
白野搖了搖頭,說道:“睡那麼晚會禿頭的,這樣,我們再聊幾分鐘,你們就回宿舍休息。”
於燃舉手,得到示意後也不說話。
他指了指門外。
值得一提的是,白野的直播鏡頭,一直都沒有把任何一個學生拍進去。
也就是說,在這間教室裏,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學生的畫面。
白野說道:“不用管,你們接下來一個星期都是我管,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55個學生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白野跟着笑了起來,隨後臉上又帶着一絲疑惑。
有學生問道:“怎麼了白老師?”
“總感覺有什麼東西沒有做。”
白野想了想,恍然大悟,“對了,一般老師在放學後都要佈置作業的。”
“啊!~”
學生們都有點失落。
本來以爲可以好好玩一個星期的,怎麼還有作業啊?
白野笑道:“啊什麼啊,我給你們佈置一點有趣的。”
聽到‘有趣’兩個字,學生們趕緊收斂失望的神色,看向他。
“你爸在鼓盆而歌。”
白野突然說了一句他們聽不懂的話。
半晌,沒有動靜。
白野又道:“你爸在種枇杷樹。”
學生還是一臉茫然。
他又一連串說了好幾句這樣奇怪的話。
終於,於燃舉手問道:“白老師,這些是什麼?”
白野說道:“這就是作業,你們回宿舍後翻譯翻譯,行了,就這樣,下課。”
直播間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關閉了。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他們今天既不知道白野到底跟魚水學院的項洪打了什麼賭,也不知道他到底準備怎麼做。
更加不知道他最後佈置的那作業是什麼意思。
反正他下播了,只留下一句‘明早八點再見’。
55個學生回到宿舍,因爲他們在一個班級,基本上都在同一層。
魚水學院不是男女混住,但宿舍大樓是挨在一起的。
他們看到白野就坐在宿舍樓下,一個人戴着耳機看着視頻。
於燃被其他同學派爲代表,下了樓。
“白老師。”
白野摘下耳機,問道:“怎麼?”
於燃看着他的椅子,問道:“你坐在這裏做什麼?”
白野說道:“防止那些‘老師’對你們的作息指手畫腳。”
於燃明白了。
沒錯,他們在這裏的作息是有嚴格到近乎嚴苛的規定的。
不該睡覺的時候不能上牀,該睡覺的時候連去廁所都不行。
他突然的有點感動。
白野擺了擺手,道:“別做那樣的表情,上去玩吧,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是輕鬆的,不要想那麼多。”
說完就把耳機戴了回去,不理他了。
於燃張了張口,又閉上。
最後看了一眼,回到了樓上。
不久之後,本來還有點吵鬧的宿舍樓,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白野察覺到了,他的耳機裏壓根就沒有聲音。
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夜深了。
白野當然不會在樓下待一整晚。
左九福跟他換班,一人守了半夜,其實更喫虧的是阿福。
因爲他是後半夜。
不過白天左九福就可以睡覺了,剩下的他也幫不上忙。
第二天,白野運動完,來到了宿舍樓下,把學生全部喊醒。
來到教室,他把直播間打開,放在教室門口,依舊保持着只能拍到黑板的角度。
“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麼樣?”
重新坐回講臺下的椅子上,跟學生們打了個招呼。
“睡得很好!”
“白老師我知道你說的作業的答案了!”
“白老師你昨晚睡的怎麼樣?”
學生們相當熱情,把直播間的觀衆都聽愣了。
咋才一晚上過去,他們就跟白老狗的關係這麼好了?
白野笑道:“知道作業答案了?不難吧?”
“不難!”
白野又問:“那知道我爲什麼要佈置這個作業嗎?”
學生們開始搖頭。
難道是準備進一步教我們罵人?
白野說道:“昨天教了你們怎麼罵人,但那東西不是單獨教給你們55個人的,我直播間很多觀衆都聽到了。
這樣只會產生一個效果,那就是我教的東西起不到作用。
比如你們以後玩遊戲,想用我的理論去罵人,但碰巧對面也知道,那還有什麼用?
都是同門師兄弟,破不了招啊!”
噢!
學生們聽明白了。
於燃說道:“所以白老師要教我們新的招數?”
“教個屁!”
白野對他的悟性很不滿,說道:“我昨晚佈置那個作業,是想告訴你們,該讀的書一定要讀,哪怕讀的不好,也得大概知道,不然以後出去人家罵你你都搞不明白,想想那場景,不覺得丟臉嗎?”
學生們低下了頭。
他們是真的很排斥讀書,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明白的。
但白野對他們又很好,一下子是生氣也不是,高興也不是。
只好低着頭了。
“是不是以爲我的目的是讓你們讀書?”
這時候,白野的聲音響起。
學生們擡起頭,看向他。
“別想了,讀書和學習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自己不想做,難道我隨便說說你們就會聽?”
白野面無表情,“我只是想說,不管是罵人還是其他的,你們都沒有學到家,以後出去不要說是我教的,我丟不起那個人。”
這...
學生們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反正很複雜。
“行了。”
白野拍了拍手,“我既然要在這裏待一個星期,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就讓你們傻玩,這樣吧,我給你們講故事好了,把書都收起來。”
學生們來興趣了,連忙收書。
對於他們來說,只要不讀書,做什麼都行。
“讓我想想,講個什麼好呢?”
白野忽然問道:“班裏的女生,你們有上廁所都要手牽手的好朋友嗎?”
這開局,還是跟昨晚一樣的奇怪!
學生們都笑了起來,有個女生說道:“有啊!我跟xx就是這樣!”
又有個男生說道:“手牽手就沒有,但跟兄弟一起上廁所就很正常!”
白野等她們說完,安靜下來,才說道:“那我來給你們講一講,唐代大詩人之間的友情。”
說完他還故意眨了眨眼睛。
學生們一懵,忽然感覺這友情兩個字的發音怪怪的。
白野走到黑板前,開始畫人物關係圖。
最頂上的是王勃,右邊的是楊炯,兩人之間有一個箭頭,上面加了兩個小字——不屑。
白野邊寫邊說:“楊炯是看不上王勃的,他說過一句話,‘愧在盧前,恥居王後’,大家知道初唐四傑吧?王、楊、盧、駱。
楊炯這句話說的很明白,我排在盧鄰照的前面,感到羞愧,但我排在王勃後面,卻感到恥辱,爲什麼呢......”
白野從初唐四傑開始,一直畫關係圖畫到晚唐的張祜。
同時還在簡單的介紹這些人的生平、名篇、關係和理想。
“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這幾對,第一對,詩聖杜甫對詩仙李白的崇拜,全程兩個字,思念。
春天思念《春日憶李白》,冬天思念《冬日有懷李白》,天冷思念《天末懷李白》,夢裏也思念《夢李白二首》...
但是嘛,李白卻不想他,他想孟浩然。”
教室裏發出一陣笑聲。
每個學生都覺得很驚奇,在這個世界,那羣大詩人還沒有‘跌落’凡間。
從來沒有人像白野一樣,這麼‘分析’過他們。
不只是55個學生不知道,一直聽着他講故事的直播間觀衆也不太清楚。
每個人都覺得稀奇。
白野笑道:“根據流傳下來的數據,杜甫一共給李白寫了15首詩,但你們猜李白回了幾首?”
“不知道!”
學生們都在搖頭。
白野看過系統給的資料,在這個世界,只流傳下來兩首。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道:“兩首,其中還有一首的名字叫做《戲贈杜甫》,你們品品這名字。”
“嚯!!”
人都喜歡同情‘弱者’,這些學生們也是,他們對杜甫的‘遭遇’有點感同身受。
白野笑道:“不過李白給孟浩然寫的五首詩,孟浩然一首都沒有回過。”
天道好輪迴啊!
學生都聽的興致勃勃。
白野突然問道:“你們信了我說的話了?”
“信啊!”
學生們有點不懂,怎麼好端端的問我們這話?
白野說道:“我只負責講我的觀點,但這觀點到底對不對,你們得自己去探索,不要輕易就相信別人傳遞給你的‘知識’,永遠都要保持懷疑。”
這...
學生們有點懵。
白野搖了搖頭,“繼續說,在唐代這麼多詩人中,你們覺得杜甫給李白寫的詩就是最多的了嗎?不是的,還有一對。”
他在黑板上,白居易和元稹之間,重重的圈了一筆。
臉上笑的很奇怪,神祕兮兮的說道:“你們知道元白嗎?”
這兩人學生們還是知道的,好歹讀了初中,再放低要求說,好歹知道一個白居易。
白野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他們兩人的生平,說道:“給你們簡單寫幾首他們的詩句,哦對了——
男同學們也認真聽,別到時哪天你們的某位男性朋友,給你念了一首元白之間的詩句,你們還聽不懂。”
黑板上寫下了幾句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白居易]
[我今因病魂顛倒,唯夢閒人不夢君——元稹]
[唯有思君治不得,膏銷雪盡意還生——元稹]
[不知憶我因何事,昨夜三更夢見君——白居易]
白野拍了拍手裏的粉筆灰,說道:“你們先看一看,根據字面意思判斷一下,這些詩句都是他們寫給誰的。”
學生們很想說是寫給他們妻子的,但看着白野臉上莫名的笑容,又覺得肯定不是。
“難道是,寫給他們對方的?”於燃不確定的問道。
白野點頭:“對了,就是元白之間互相寫給對方的詩。”
嘶。
學生們倒吸一口冷氣。
在這個網絡時代,在他們這個年紀,正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讓他們認真讀書那肯定不行,但如果是在網上看到了這些詩句,做一個什麼個性簽名,對喜歡的異性表個白,或者乾脆就是emo一下...
那大部分人都做過。
比如白野前世,‘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這句詩都被用爛了。
不知道多少男女女男發過朋友圈。
巧了,在座的這些學生中,也有人發過。
白野看他們的表情就能看懂,笑的很古怪:“我猜你們一定以爲這些詩句是表達異性之間的感情,很遺憾,不是的。”
他坐回椅子上,慢悠悠的開始講述。
“根據不完全記載,元白二人之間,互相唱和的詩達到了900多首,出過十六卷合集,基本上都是‘情深義重’。
根據《唐才子傳》的說法,這兩個人是‘雖骨肉未至,愛幕之情,可欺金石,千里神交,若合符契,唱和之多,毋逾二公者。’
瞧瞧,愛慕之情這四個字,再瞧瞧他們互相寫的那些詩。
還有一點,這兩個人應該長相都不差,至少元稹不差,白居易嘛,雖然是少白頭,但收拾收拾估計也是個風流才子。”
教室裏的學生開始又一輪的狂吸冷氣。
溫度至少上升了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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