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正文完結
彷彿一個個小小的沉悶的鈴鐺
樹下,楚瑜眼神就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如牛皮糖一樣,在後面黏着着虞濃不放。
又起風了,不知道爲什麼,今晚的合歡花開得那麼絢爛,也不知道爲什麼,花兒掉得那麼頻繁。
落了兩人一身的粉色,不斷地抖落開。
到最後,楚瑜輕笑一聲,將後背靠着自己疲累的虞濃,連人帶鬆開的衣服一下子抱了起來,一邊親着。
一邊踩着後半夜的月光,志得意滿地向院子的房間走去……
…
木質櫻花香味的女孩房間,粉色的牀上,一男一女,睡得正香,男人正摟着女孩,下巴擱在她頭頂上,寵溺地將手輕輕放在她側睡的胸前,護着她。
一個臥在他懷裏睡得香甜,毫無心機,嘴脣微張,像個小嬰兒。
另一個心滿意足,閉着眼睛,眉目舒展,從後面抱着她,保護者姿態,腿強硬地頂在她膝彎處,兩人緊緊貼貼親密無間。
“虞濃!虞濃!”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將男人一下子驚醒,瞬間擡頭看向門口。
再飛快地看向屋裏的擺設。
然後看向了懷裏軟乎乎的人。
門外的艾娥繼續拍着門。
虞濃兩天沒睡了,她是在楚瑜寵弱的親親裏沉沉睡去。
睡着時候,小嘴還微張着呢,楚瑜親了好久。
劇烈的敲門聲一下子把她驚醒了,她掙扎了下,睜開眼睛。
楚瑜不愧是部隊出身,內務滿分,起牀速度飛快,套完褲子,直接套上衣,露出了八塊腹肌,衣服往下一拉,就將八塊頂有勁兒的腹肌蓋上了。
有條理又有速度,動作利落的彷彿敵人來了,推搶上膛,快得驚人。
回頭一看,就見到虞濃還躺在那裏,如一汪春水一樣,臥在粉嫩的被子上,柔順如雲的一頭亮澤的黑髮,襯着一張小臉雪白,脣瓣鮮紅,正呆呆地望着楚瑜,眼波輕動,目光懵懂,一動不動,端是一派純真迷人。
而且正一個勁兒地抿着粉脣,看着楚瑜,完全沒睡醒的樣子。
楚瑜聽着拍門聲,他一個箭步過去:“……你媽敲門呢,挺急的,快起來,你沒穿衣服,別讓她堵在屋子裏。”到時候誰臉上都不好看,他聲音很低,湊在她耳邊哄着說。
說完就伸手將懶洋洋的她,從被子裏掐着腋下給扶起來。
就像掐一團棉花一樣軟,被子滑了下來,楚瑜的目光盯在上面,喉嚨隱隱地吞嚥了下,如雪一樣的,不可以!
夜晚可以化身爲狼,不知節制,但白天卻要剋制,有外人。
“不許咬嘴脣,咬破了……”他將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遮上,不遮突然壞事。
虞濃下意識地將被子揪在胸口。
像一隻懵懂的小羊一樣。
被疼愛的人,自然也會對着疼愛自己的人撒嬌,但虞濃撒嬌跟別人不同,她對楚瑜撒嬌就是和他對着幹,越不讓幹什麼她越要幹什麼,楚瑜說不讓咬嘴脣,她立即當着楚瑜的面,把牙齒放在嘴脣上咬一咬,給他看。
氣人得很。
楚瑜穿着背心,望着她心裏歡喜,心都要化了,又想疼愛她,可準丈母孃就在門外,他心裏急。
就不得不嚴肅地小聲命令她:“不許撒嬌,怪模怪樣的,快起來,你小褲褲在哪放的,罩罩呢,我拿給你……”
在他雷厲風行的動作下,甚至親自動手幫這個如雪堆砌的人兒認真套好,還在衣櫃裏選來選去,挑了一件能把整個人都包上的碎花裙,虞濃很快被他拉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給女孩穿裙子,手忙腳亂,最後被清醒過來的虞濃將手拍開,自己將帶着袖子的淺色碎花長裙子穿上了。
碎花裙子,顏色越淺越減齡,這一件幾乎淺到白色,只有丁點藍色的小碎花。
“虞濃!虞……”
艾娥剛要喊,門就被打開了。
楚瑜飛快開了門,臉上也微微有些窘迫,昨夜完全酒勁上涌,氣血衝頭,不管不顧,徹底放開,暴露本性,急衝猛上,色字頭上一把刀,可這刀就跟個□□血的妖精一樣,吸得他哪還想到明早什麼事,上頭的不得了,差點沒交待她身上。
可天總要亮的,酒總要醒的。
尷尬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對艾娥頜首,裝無事地打招呼:“伯母,早……”
艾娥看着他,沒好氣,一晚上待在女兒房間裏,想想也知道在幹什麼好事兒,但又發作不得,畢竟是女兒男朋友,她拉着臉道:“都幾點了,還早?”
楚瑜不以爲意地笑了下,然後拿手機看了一眼,確實起晚了,已經早上十點了,兩人折騰了一夜,天亮才睡。
虞濃這時也穿好了衣服,攏着頭髮走過來。
艾娥是過來人,她一看自己女兒慢吞吞地走,步子邁得不大。
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身上還穿着一件高中時,她最愛穿的少女風碎花裙子,腰肢還是那時那麼細。
可那時候穿起來,看着就是一個十八歲的清純少女。
但現在穿在身上,小腰扭得好看,一舉一動風情萬種,連眼角都帶着纏棉的紅意。
她目光在準女婿強裝作若無其事的面色上轉了一圈。
又朝女兒眼波微微一動,就生秋水,滿身皮膚滋潤的像吸飽了水的妖精,臉頰紅得像四月天的花,一臉都是do過後難以掩飾的樣子看了看。
艾娥臉色難看,但也沒說什麼。
她站門口說:“虞湘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鄰居老張家兩口子不行了,我和爸過去看看,你在家看着家,帶好明明……”
“老張家?”哪一家?
虞濃整了整儀容,繫好腰間的帶子,微微思索。
人不行了?
“怎麼就不行了?”她問道。
“不知道。”艾娥也有些煩燥,“兩口子才五十多歲,昨天還聊天來着,早上就說不行了,兒女都在外地,趕不回來,幾個鄰居商量着打算把他們送醫院,我和你爸開車跟過去看看。”
“你們倆把家看好啊,別讓明明跑出去!”艾娥說完,着急走了。
虞家有車,是個小麪包車,二手的,兩萬塊錢買的,老張家兩口子眼看着不行了,說不定死在車裏,別人家的車都不拉,只好把虞家的小麪包車開出來,幾個鄰居合力把人擡上了麪包車。
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急救電話怎麼打也打不通,再等下去,人就沒氣了。
院子外面,有不少人湊在一起,傳來一陣陣說話聲。
虞濃洗漱完,還聽到遠遠有警車的聲音。
她心不在焉地下着麪條。
麪條蔬菜雞蛋火腿亂煮一鍋。
楚瑜正在外面帶明明,他將明明放在自己脖子上,讓他騎大馬,整個院子都是明明的嘎嘎笑聲,他特別討孩子歡心,逗孩子真的有一手。
等到面好了,他纔將小弟從脖子上抱下來,輕鬆地把四歲小兒抱在手臂上,就跟抱了個洋娃娃的一樣輕鬆。
虞家現在沒有別人,只有他和虞濃。
兩人不對視還好,眼神一對視,就好像有火星能燎原。
望着她,楚瑜吞嚥了下,視線灼然,低啞放肆地湊在她耳邊道:“我想吻你。”
虞濃臉刷地紅了,看了眼他懷裏的四歲小弟,然後就在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中間夾着一個無知小兒,就是脣舌吻在一起的時候。
“媽!”一聲淒厲的慘叫。
虞濃嚇了一跳,清醒過來。
兩人幾乎同時向門外望去,不知道是誰家的聲音。
接着是一陣嘈雜聲。
“不行了,沒氣了,別送醫院了,醫院都滿了,準備後事吧……”然後一個拿着藥箱的人,搖了搖頭匆匆走了。
接着就是一陣爆哭。
“媽,媽!嗚嗚……”
楚瑜聽到聲音,微擰着眉頭,看了虞濃一眼,然後起身出去看看。
虞濃想到什麼,立即起身,跟在身後。
出去的時候,有許多人已經聚集在那邊,似乎是虞家前面的一戶人家出事了。
“……今天邪門,先是老張家兩口子不行了,現在徐家大嫂也不行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她女兒哭暈了,突然就嚥氣了……”
有人焦燥地說:“不但人,我家花也出事了……養了幾盆花,今天澆水的時候發現,全枯了,昨天明明還好好的?”
“二嫂,我家裏菜園子也是,今天中午摘菜,發現死了好多棵,一拔根都爛了,最近也沒有下雨啊,現在離立秋還有半個月呢。”
“我家也是,窗口種的多肉,早上全乾癟了,像突然失去水份,把我心疼壞了,養了好久……”
“……你們知不知道,老張兩口子拉到醫院,連醫院門都進不去了!”
“不會吧?”
“我騙你幹嘛,老虞電話說的啊,醫院現在全滿了,都是突然犯病的,加三十臺救護車都不夠用,死了好多人啊……”
“是不是有什麼傳染病?”
“網上說,好像有一種花粉空氣傳播,有毒,會被壞人和植物的生命力……”
“已經闢謠了,人都抓起來了,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生,暑假閒的沒事幹在網上胡說八道。”
“那你說什麼原因?”
“專家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你去問專家啊……”
“老天保佑啊,我們家平平安安,我們家阿寶也平平安安……”
虞濃有些緊張地聽着這些人的議論聲。
並且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
她不知道第二輪危險是什麼,但是她有預測,恐怕已經開始了。
可是,危險到底是什麼?難道是跟現在突然死掉的人,有關嗎?
她豎着耳朵,聽着這些人說話。
然後還扭頭看楚瑜,看他在哪兒,她現在一步都不想和他分開。
她也不知道原因,就是不想和他分開。
楚瑜在接聽電話,表情很凝重,見虞濃朝自己這邊走過來,他擡眸看了虞濃一眼,虞濃進了院子,他一轉身,也跟着進去,踱步在跟她後面。
看着她小腰一扭一扭的。
一早上連死三個人,頻繁出事,楚瑜就覺得不對勁了,他先給於隊打過去,佔線沒打通,又給幾個同事撥過去。
其中一個接通了。
他看着虞濃,開口問:“劉哥,你們那邊什麼情況?怎麼於隊電話打不通啊?”
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太好,手機裏的聲音呲呲啦啦,聽不清楚。
裏面隱約傳來了聲音:“小楚啊,不好了,亂了,現在全亂了,你知道嗎?s市這邊死了多少人?瞞不住了!醫院爆滿,死人都沒地放,排隊在大街上,火葬場……火葬場現在的火爐都停不下來,冷凍櫃都排不上號。於隊都帶人出去收屍了。”
楚瑜微微皺眉,他擡頭看了那棵依然開得粉花燦爛的合歡樹,和城中村下面的環路,已經有不少車堵在那了,還有人在鳴笛。
聲音吵得要死。
“沒有查到原因嗎?”是什麼原因一下子死這麼多人?
“不知道啊,現在上面都亂了,我在局裏看到資料,大概統計了下,死的大多是有病的,身體不好,或者受過重傷,嬰兒,老人,青強年比較少一些,現在上面懷疑是中了某種病毒,身體不好嬰兒老人抵抗能力差先中招,所以……繼續下去青壯年也很危險,小楚,你啊,趕緊弄點增強抵抗力的東西,s市現在藥店的各種維生片vc片保養品,都被高價被搶光了……”
“確定是病毒嗎?”楚瑜問。
“就是現在確定不了啊,根本找不到原因,纔對人說病毒,否則就要引起更大的恐慌了,現在網上都開始流傳末世論,刪都刪不過來,還有個預測網紅大師,半個月前他就出來說要末世了,現在又出來,說他算到世界末日,最後的一線生機在東方,跪地求那位東方巨佬拯救世界,這不扯蛋嗎?都這個時候了,這些網紅還在博人眼球,我看他們是瘋了,有些粉絲還真有人信了,等上面倒出手來,第一個封了他,送他進局子……”
楚瑜聽着手機裏的聲音,嗯了一聲,他跟在虞濃身後。
虞濃這時候,正在看院子里長得像小樹一樣的蔬菜。
她想到剛纔門外的人說,家裏的植物全死了。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一碰那株乾枯的朝天椒。
只見朝天椒,仰頭就倒,碰瓷的乾淨利索,它一倒,帶着周圍的菜全部倒下,一會的工夫,滿園枯黃一片。
植物死亡,這是很可怕的事,因爲不止人類,所有生物幾乎都要植物,植物是生命最基本的菜譜,一旦植物死亡,接着就是大片的食草動物死亡,食草動物一死,食肉動物也會死去。
沒有植物就沒有動物,沒有動物也就沒有人類。
這個夢境怎麼了?這個世界怎麼了?
那一刻,虞濃想到的是,不是真的是末日吧,那她的危險是來自於末日裏的人?還是末日本身?
她有預感,這次第二輪的危機,絕對不普通,很可能不是末世裏的人,而是末世本身。
就像是在無人的松陽鎮一樣……
可是,前者她還有目標,後者她是茫然的,一個松陽鎮,一個老鼠羣都讓她差點難以躲過,那她要怎麼解決更嚴重的第二輪這個末日世界,回到現實?
心裏念頭紛擾,她心裏緊張得很,但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不急,就算是末日世界,也要一個過程,先看看,看看後續……
她目光從那些枯黃的植物上離開,目光一掃。
就看到四歲的小弟正蹲在地上,手裏拿了一根小棍,在地上撥了又撥,一個人蹲在那兒玩了半天。
虞濃一開始沒注意到他,等到注意到的時候。
發現,他正在玩一羣螞蟻。
可是,這些螞蟻不會動,虞濃好奇地像小孩子一樣,蹲下身,眼着四歲小弟一樣,去看那些螞蟻。
結果發現,這些螞蟻都死了。
應該是在搬家的途中,路線拉了很長,有一米多長,螞蟻很大個,但是全部在搬家的路途中死去,死成了一條黑線。
看着這條黑線,虞濃感覺自己腦門要長黑線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又想起那個小青年放的九九八十一。
如果說,那是老天在預警衆人的惡作劇。
那麼眼前死去的螞蟻是不是也是一種預警呢?
四歲的小弟蹲在這裏,拿着小棍,挪着屁股就玩這一條線。
她就蹲在那裏,看着他玩,但其實腦子在飛速想事情,但事情又毫無頭緒。
她聽到後面傳來腳步聲,這個時候,她精神高度集中,如果別人,她早就躲開,拉開距離,近身對一個有暗器的人來說,太危險了。
但是,她不用回頭就知道,來的人是楚瑜的。
他的腳步聲,輕且有規律。
再熟悉不過了。
“你打電話問到什麼了嗎?”她立即仰頭問他,她知道楚瑜比她還警覺,肯定會找人問情況的。
楚瑜手裏拿着手機,猶豫了下,然後也蹲下來對她低聲說:“我剛找同事問了下,現在的說法是一種病毒,來自植物,抵抗力差的會先中招,傳染源還不清楚,但不排除空氣傳播,目前只是一種猜測……”
虞濃一邊聽着,一邊盯着地上那一條黑色的螞蟻線在看。
“病毒?什麼病毒?”
“目前不知道,只是猜測……”
虞濃不說話了。
嘟着臉,她最喜歡在楚瑜面前嘟着臉,表達自己的情緒。
俗稱窩裏橫。
但楚瑜喫這套啊,就喜歡她這樣窩裏橫,楚瑜忍不住伸手,用手指背輕輕觸了下她嫩滑的臉蛋兒。
“你嘟着嘴幹什麼?我這也是好不容易打聽到的,沒有內部人,這些消息也沒有。”
她嘟着嘴,突然想到什麼,她問他說:“你說,人死前有迴光返照,樹死前也有迴光返照,那一個世界,消失前,會不會也有迴光返照呢?”
楚瑜看着她,笑了下,但知道她容易生氣,惹惱了不讓親,於是還是斟酌地順着她說:“也許,嗯,有呢?”
虞濃聽話這麼說,就拿着小棍在地上劃一劃,把那堆螞蟻路線也劃開了,她現在需要一個傾聽者。
她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啊,這個世界,突然植物長得很大,動物也很兇,人發燒後力量增強,速度變快。是因爲這個世界要死了,在死前突然迴光返照,爆發最後的生機,然後在異相後,也耗盡了所有能量,就像煙花一樣,一瞬間絢爛綻放,然後快速寂滅,這個世界就要消失了……”
“呃……”楚瑜看着她小手戳着地面。
小心問她道:“你是不是看了網上的末世論?”
虞濃一早上,從起來到現在,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她都沒來得及看手機。
這些只是她通過這個夢,種種蛛絲馬跡觀察之後,才總結出來的。
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發展。
因爲她參考了那個老外說的無人的風雲城,還是無人的松陽鎮,她想會不會,這裏在寂滅後,也變成那個虛無的樣子。
可這個總結,對於生活在這裏本土的人,根本接不受不了,這是什麼科幻小說嗎?還世界迴光返照,怎麼不說想出這種東西的人自己迴光返照呢?
楚瑜就是本土的人。
但他當然不可能這麼說她。
他只說道:“別擔心,肯定沒事的,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擋着呢,我擋着,網上那些末日論,少看一些……”
不怪她不肯跟他說夢裏現實這樣的事,因爲說了,他也不會相信的。
虞濃將手裏的棍子一扔,站了起來。
楚瑜目光正盯着她,小心看她的臉色,見她突然站起來,他也站了起來,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惹她生氣。
院子裏只有一個四歲的小弟,沒有別人。
見她站在那兒不動。
他走近了,然後伸手就將他抱在懷裏。
下巴蹭着她的柔滑的頭髮,低低哄着她道:“你放心,別害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如果讓別人來說,虞濃不會信的,沒有人會一定保護自己,不過是一句甜言蜜語,是一句空話罷了。
但是,是楚瑜說的。
他保護過她,真的保護過她。
虞濃是側着身,被他抱在懷裏的。
她不想跟他鬧脾氣了。
她只是因爲第二輪的危險怎麼爆發而焦慮,如果危險來自人,那還好。
可若危險來自這個世界,怎麼辦,她將必死無疑。
她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最能讓她心緒平靜地地方,大概就是楚瑜的懷裏,那裏充滿了讓她無比心安的陽氣。
當然,她一邊靠着,想到什麼,把手機取出出來,窩在他懷裏看。
楚瑜說網上末日論,她想要看看會不會有她想要的線索。
一打開熱搜,就被上面的信息震驚到了,信息爆炸了,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而且國內外現在一樣混亂,有人末日說,也有人說一切都是m國的陰謀詭計,是他們祕密投放致命病毒導致處全球大亂,但m國現在也很慘,總不能投病毒投到自己家門口。
還有說是世人觸犯了神,降下的神罰。
有人發圖片,上面大片的僧人坐地閉目唸經祈福等待坐化,還有一步一跪向天地祈禱的人,以及各種視頻,不但有宣揚着來自東方的一線生機,還有嘶吼希望東方真有大佬,幫忙救一救全人類。
虞濃飛快地划走。
之所以會有這種瘋狂的演變,是因爲。
下面大量的圖片,讓看到的人實在絕望。
這個時候已經沒辦法遮掩這個事,再刪貼已經毫無用處。
因爲海面上就在十分鐘前,有人拍了照,出現大量的魚,死亡翻白肚,飄在海洋上,以及無數飛行中的鳥兒,從空中墜落的情景,真的像下雨一樣,甚至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無數人在分享這些照片。
還有醫院停在走廊的白布死人,更有誇張的是醫院沒有地方放,這麼熱的天全部擱置在了醫院門前的廣場上,光看着照片,白白的一片,駭人聽聞,幾乎沒有人從那裏走過。
以及大量的植物死去,果樹幹枯,一眼望去稻田全部化爲了枯草,顆粒無收。
農民抱頭痛哭。
在這種情況下,全民恐慌,全球末世論……
這個世界,真實存在嗎?
這個世界……完了。
虞濃看着這些,心跳得極快,她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這個世界,最後一瞬間的燦爛,接下來,就是迅速凋零。
她手指飛快地下滑,下滑,突然打不開網頁了,網絡沒了,
網絡在剛纔一瞬間,沒了。
她正捏着手機。
楚瑜放在她腰間的手,一緊,就將她一個轉身,抱離了原地。
一隻大鳥從上面莫名其妙掉了下來,砸到了院子裏,揚起了一層灰塵。
看來不止一隻鳥掉下來。
因爲院外,傳來一陣陣尖叫聲,還有車的瘋狂鳴笛聲。
有無數鳥兒掉下來。
開始了,他們這裏也開始了嗎?
正在一邊用小棍掘螞蟻的四歲小弟,被突然掉下來的鳥,嚇哭了起來。
然後一撅屁股,站起來,跑到虞濃的腿邊,用力地抱着虞濃的大腿。
在關鍵時刻,他還是在抱親姐。
虞濃覺得得自己的心臟不舒服,一鼓一漲的,她習慣性地將氣流運轉全身,纔好一點。
楚瑜見小弟嚇得抱着虞濃腿不放,大聲嚎哭,他鬆開虞濃,伸手一下子將他從虞濃腿上抱了起來,拍拍哄了哄。
“男子漢,不怕啊……”他哄着小弟,目光又看向虞濃,一伸手又將她也摟在懷裏。
“先進屋吧。”天空隨時掉下東西,這太危險了,別看一隻鳥,但一隻肥鳥掉下來的速度也能砸死人。
虞濃被他拉着走,但她目光四下看着,甚至還看着天上。
沒有鳥,別說沒有鳥,她發現周圍連夏天蟲子的鳴叫聲,都像突然按了暫停鍵。
那麼,蟲子沒了,鳥沒了,現在剩下的,就只有人了……
院子外,警笛聲,車鳴聲,人的尖叫聲,叫罵聲,還有喧囂的聲音。
這裏雖然是城中村,但四面是環路。
並不是超然出世,而是入世人間。
楚瑜帶着虞濃,還沒有走進房間,虞家大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艾娥一臉慌張焦急地跑了進來,一看到虞濃和楚瑜,趕緊叫道:“濃濃,你爸聽說你爺爺奶奶都不行了,一下子暈倒在外面,快過來幫我扶進來,哎小楚,小楚你……”
楚瑜一聽,立即將四歲的小弟放下,小弟一個勁地抓着楚瑜衣領不放,哭得更大聲。
艾娥已經跑過來了,一把將兒子抱起來。
“幫幫忙,小楚。”
楚瑜二話不說,很快出去了,虞濃頓了下,也跟着艾娥出去了。
一走出門口,虞濃又感覺一陣心悸,這是很奇怪的感覺。
像是電燈突然停電,電源接觸不良,讓人一會順暢,一會喘不上氣。
她立即將氣流運轉一遍,心悸才減輕。
然後看向旁邊的艾娥,她好像若無所覺,但臉色蒼白,手裏還緊緊抱着兒子。
“小弟給我抱吧。”虞濃是看她狀態不好。
艾娥立即擺手:“不用,你快去和小楚扶你爸。”
虞濃嗯了一聲,和艾娥也保持着距離,她看向周圍,鄰居也已經亂了,有哭的,有叫的,還有不少站在門口往街道那邊看。
四面環路,擠滿了車,還有警車的車燈在閃。
虞建章就倒在合歡樹下,估計是往家這邊走,走到合歡樹這裏,倒下來了。
說來奇怪,整個世界的植物都死掉了,但虞家的合歡樹,依然開着粉色的花。
虞濃已經開始懷疑世界萬物了,她在路過樹的時候,伸手就彈了數枚冰針到樹上。
但合歡樹毫無反應。
她微微有些失望,它並不是離開這個夢境的契機。
已經有兩個熟悉的鄰居,把虞建章扶起來了。
艾娥立即衝了過去:“二叔,老六,謝謝你們,給建章給扶到家裏吧。”她也知道去了醫院也沒用,醫院的大夫都出事了,沒有人管了。
兩人苦笑道:“嫂子,大哥他,不太行了,還是找個地方,別放進家裏了……”不太行了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
實際上,已經死了。
“啊,怎麼會?”艾娥今天看了太多人死去,輪到她丈夫,她的眼淚,刷地落了下來,她哭着道:“那,那把我家建章,放到樹下的椅子上吧。”
“好咧,嫂子,別難過,我爸也剛走,家裏都已經死了一半了……”
死了一半了……
虞濃看着三個人向合歡樹不遠的乘涼椅上走過去。
突然又一陣心悸涌過來,身體正運行的氣流,再一次阻擋了這種悸動。
然後她親眼看着抱着孩子的艾娥,突然倒下了。
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想過去,卻發現楚瑜也不對勁了,他停住腳步,在合歡樹下捂了下胸口,她立即跑到他身邊。
“你怎麼,怎麼了?”她手握着他手臂問。
幾乎瞬間,她就將氣流凝在眼睛上,去看這個世界。
爲什麼會有一波又一波的悸動,很明顯上一波悸動,艾娥倒下了,所以這個悸動每來一次,就會死一波人?
這個讓人難受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虞濃用氣流打開自己肉眼凡胎的眼睛,去看眼前的世界。
眼前的畫面,就像是充電斷電一樣,突然從彩色變成了黑白,當變成黑白的時候,那種悸動感又來了。
她的目光飛快地掠過周圍,當畫面變成黑白時候,只有彩色的人才能活下來,周圍的人,又無聲地倒了三分之一。
下面環路上的人,就像割稻子一樣,一次又一次,次次去一半。
無聲無息。
一秒後,眼前又變回彩色的世界。
彩色的世界,虞濃耳朵裏傳來無數尖叫和喧囂聲,而黑白的世界卻寂靜無聲。
在虞濃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時候。
眼前又像電源接觸不良一樣,變成了黑白色。
剩下的人,又倒下一半,到現在還站在道路上的人,只剩下零星幾個。
他們在人羣中恐懼的吼叫,奔跑,甚至喊救命。
這是什麼?
世界的覆滅?
可是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救楚瑜啊。
要怎麼逃脫這樣的噩夢?
只要她能逃脫了這個夢,楚瑜就沒事了吧?
可這個世界,甚至連個形體都沒有,她要和誰對抗?她要怎麼做啊?
楚瑜捂着胸口,痛苦地向合歡樹退了一步。
“楚瑜,你快把手給我……”虞濃趕緊上前,想將自己體內氣流分給他一些,每一次抵抗那陣心悸,身體氣流都會少一部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抵抗多久,但她不想楚瑜死。
她剛握住他的手,就看到眼前又變黑白了。
黑白的一瞬間,她發現,楚瑜身後的合歡樹還是彩色的!
而合歡樹,突然動了。
那一刻,就像放慢鏡頭一樣……
萬千細小鈴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黑白畫中,不知哪裏的風,突然吹過,合歡樹的樹枝,開始在楚瑜身後搖動起來。
“快閃開!”虞濃想拉開楚瑜。
可太慢了。
不,是合歡樹太快了。
只見影子一閃。
一根粗枝,從楚瑜背後穿刺進去。
“啊不要!”虞濃飛快彈指過去,想將那根樹枝打斷。
但來不及了,楚瑜握着她的手,全身一僵。
鮮血殷紅了他身上的白色t恤。
兩人在那一刻對望。
楚瑜喉嚨一涌,嘴角流出血沫,在死亡的最後一刻,他似乎迴光返照。
彷彿記起了什麼,目光盯着虞濃,從震驚的眼神,到複雜,到慢慢地冰冷。
他咬牙,伸出右手向後,一下子拔,出了帶血的合歡枝,扔到了一邊。
他眯了下眼睛,呵呵一聲,看着虞濃咬牙切齒地念出三個字:“合!歡!宗!”他用帶着血的手,伸到鎖骨處,用力一抓。
“楚瑜……”
虞濃眼前一黑,就見一道黑光,沖天而起,衝上九宵,一劍破開生死路,她似乎聽到了一聲像雞蛋殼破碎的聲音,有什麼東西捅開了天。
她擡頭,黑光散去,頭上突然出現了不斷翻滾的雲洞。
那道黑光,刺穿了無數的雲層,彷彿打通了天地一般。
出現一個黑色的通道。
有光似乎照在了虞濃的頭上。
在通道打通的那一刻。
虞濃眼神由茫然變得震驚起來,然後落寞,再到後面苦着臉。
她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一切竟然是這樣……
她擡眼,看到了對面的楚瑜,只見他隨掌轟碎了那棵合歡樹,連渣都不留。
他回頭盯着她,冷冷地開口說了幾個字。
大音無聲,噬神劍一出,此界絕對寂靜,聽不到任何聲音。
唯有上方雲洞旋轉的聲音。
但虞濃看着他,就一下子明白他說的什麼。
留下分魂。
走。
然後他不再看她,頭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金光,向頭上的雲洞沖天而去。
在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原來如此的虞濃。
她滿臉掙扎的神色,最後仰頭看向那道金光,不由一跺腳,留下了一道分魂,最後化作一道藍光,與那道金光一前一後,衝入通道,消失在茫茫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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